宋妍雪羞愧難當，默然承受。

  師父罵得確實難聽，但走出黃家的那一刻，她早已明白，自己麵臨的絕非一條輕鬆的路，自己將要聽到的，也遠比師父罵的更難聽。

  她沉聲道：“當年自以為是，不聽師父教誨，是弟子的大錯，隻求師父給弟子一個機會，弟子願賭服輸。”

  宋妍雪終於得到了她想要的機會。

  師父答應，讓她和師弟師妹打一場，一場定勝負，輸了，不僅不能進入大比，還要離開嘉餘山，永遠別再說是自己的徒弟。

  “謝謝師父！”

  “別謝我，真說謝，謝馨倒要謝謝你才對，若不是六年前你放棄，她又怎能進入秘境，晉升八重高手，成為青竹峰長老，更成為皇家子弟的師父！嗬嗬，這一切，都拜你所賜！”

  宋妍雪五味雜陳，猛然冒起一個念頭，若是當年自己不放棄呢？她立刻又把這一念頭壓了下去。過去的已經過去，隻能努力打贏明日的比賽，才有可能重來。

  天才少女的名聲畢竟響亮，不少師弟師妹聞聲而來，好奇地擠在門外偷偷看她。

  有人失望地說：“什麽天才少女，看上去也平平常常嘛。”

  “哈，你提什麽老黃曆呢，都孩子娘了，還少女！”

  宋妍雪握緊右拳，不斷提醒自己，隻當沒聽到，沒聽到。

  當嚴開宣布宋妍雪將要與他們比賽爭奪其中一個大比資格時，眾人頓時炸了，紛紛怒視著她，七嘴八舌道：

  “憑什麽！就算她是世家夫人，也不能搶我們的資格吧！”

  “就是，師父你喝醉了也不能拿我們的資格做人情吧！”

  反對最激烈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圓臉小姑娘，小臉蛋漲得紅通通的。可嚴開偏偏指著她，道：“雲婉，就是你了。”

  小姑娘瞬間傻了：“我？”她怒目而視，如果目光是刀子，她早把宋妍雪千刀萬剮了。

  宋妍雪充滿歉意，商量著道：“師父，要不——”

  “機會，隻有一次的！能者上！”嚴開懶洋洋望著她。

  宋妍雪咬咬牙，不再出聲。重回嘉餘山，爭取大比資格，她就應該料到有這麽一遭，她隻能暫時對不住師妹了，日後一定重重補償師妹。

  門外的師弟師妹已經開始低聲罵她厚臉皮，小師妹雲婉撥開人群跑掉了。嚴開吩咐另外一個女弟子帶宋妍雪回白石院東廂房。

  宋妍雪忍不住回頭望向師父，師父已經摸出一隻酒葫蘆，拔開塞子，優哉遊哉喝起酒來。

  白石院乃是以前宋妍雪的住所，她推開房門，驚訝地發現，房間擺設從未變過，依舊和六年前一模一樣，就連她最喜歡的那套青瓷茶壺茶杯，也依舊擺在桌上。

  原來師父表麵凶，其實不知多心疼自己！她懷著一絲調皮，揭開了桌上的點心盒，裏頭居然還是自己當年最喜歡的四樣甜點心。

  她仿佛走進了從前的時光。若是現在便是從前，那該多好啊！

  這樣的念頭一起，她立刻掐了一下自己掌心，剪斷了心頭蓬勃的悔恨，關好房門，開始盤坐在床上，驅動靈力，默默修煉風華訣。

  第二天天未亮，宋妍雪便醒了。昔日在黃家，她一大早就要起來安排飲食，侍候黃群生父子用了早飯去上朝，再去婆婆那裏侍候，待婆婆用過早飯，一對小兒女也該醒來，吱吱喳喳鬧得歡了。

  一想到兒女，她心頭湧起一堆亂麻，自己不在，不知雅兒昨晚可否睡得著？有沒哭著尋自己？她睡前一定要聽故事的，不知仆婦可曾給她講故事？潤兒是不是又挨罵了？……

  明知道多想無益，她卻忍不住想了又想，昨夜也是這樣思緒亂紛紛，直到淩晨才勉強合了合眼。

  兒女的臉也浮現眼前，雅兒胖嘟嘟的，潤兒老氣橫秋的，乍一看哪像才五歲呢。恩，為了他們，咬緊牙關，也得繼續向前！

  宋妍雪與雲婉的比賽，很簡單，在一炷香時間內，點到為止，不許重傷對手，一方認輸，另一方獲勝。

  下山嫁人六年的“老師姐”重歸門派爭奪大比資格，這在嘉餘山還是頭一樁，其他長老門下弟子也紛紛打聽比賽情況，其中青竹峰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弟子一聽是當年的天才少女，連功法也不修煉了，拔腿就跑，引得他護衛在後麵狂追不止：“小殿下，小心腳下！”

  等小殿下跑到時，比賽早就結束了，隻剩下一堆嘉餘山弟子在議論紛紛。

  “宋——宋妍雪贏了吧？一定是她贏對不對？”小殿下抓住最近一個人便問。

  那人翻了個白眼：“你們都是一窩的，還裝什麽傻！”

  小殿下一向出了名的親民，與眾弟子們插科打諢慣了，也不以為忤，笑眯眯道：“不服氣？大比時你上嘛，肯定也打不過宋妍雪！”

  那人又翻了個白眼，小殿下卻湊在他跟前，仔細盤問比賽情景，長籲短歎，恨自己來遲一步，若能當麵觀看比賽，那就好了。

  “當麵觀看？以你的水平，能看出什麽好歹？也就好開始，啊結束了吧？”

  其他弟子也紛紛附和，說宋妍雪隻出了一招，雲婉小師妹便被擊落了手中劍。

  小殿下遙想佳人風采，心癢癢的，又問：“宋妍雪可使出了當年的穿雷劍？”

  其他人搖搖頭，說劍微動，劍花剛起，小師妹便倒了。

  小殿下大喊一聲：“好，不枉我皇叔——大家吃飯沒？今天這麽開心，我請客，鎮海樓，在場的都有份！”

  他轉折太快，在場的弟子們根本沒聽清楚他前麵說了什麽，隻聽到他要在嘉餘山最豪華的酒樓請客，大喜不已，簇擁著他遠去，哪裏還顧得上琢磨其他。

  此時宋妍雪正站在師父房中，旁邊小師妹雲婉突然失去渴望已久的大比資格，大哭不止，說：“不公平，憑什麽你能搶我資格！師姐又怎樣，搶人資格，有如豬狗！”

  師父嚴開喝止：“雲婉，夠了，能者上，你技不如人，還不服氣？”

  宋妍雪過意不去，向她道歉。

  雲婉狠狠剜了她一眼，道：“道歉？道歉有用的話，還要比賽做什麽？我把你頭割了，再跟你道歉一百遍，你接受嗎？虛偽！”

  嚴開：“夠了，輸了比賽，還在這裏吱吱歪歪，不嫌丟人？”

  “就算丟人，也是丟師父你的人！”雲婉哭著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