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去請安的時候，老夫人比往日更慈和了，看著韓馨就忍不住露出微微的笑意。

  “馨兒過來，待會兒先別走，祖母叫了官牙的人來，你園子裏也該添些人了！”韓老夫人慈愛地撫摸著她的秀發，像是一直都這樣親密。

  韓馨乖巧地答應了，“太好了，馨兒正準備跟老夫人說呢，昨天有個叫紅棉的丫鬟，”她頓了頓，“她犯了點小錯，我就說了她兩句，那丫頭就……”

  老夫人聽她提起紅棉，想起一早小辛氏帶來的丫鬟，“你是說紅棉啊？真是巧了，今早你姨娘來說，你是不是丟了一隻珊瑚耳瓶？紅棉找到了，又怕不好解釋，就送到我這裏來了。”

  “真的啊？”韓馨驚訝道，又低下頭，“還是二姨娘有辦法，我那樣審她都不承認！”

  好像很無奈的樣子。

  “你誤會她了，你姨娘說，她是在院子裏的草叢裏找到的，本想送回去，又不敢，後來就碰到了素娥。”

  韓馨心裏在笑，她當然不會誤會，那耳瓶是她讓牡丹悄悄放到草叢裏去的呢，紅棉若不是存了異心，就該送還回去，而她去找了小辛氏，還是證明了這一點。

  本是對她的一次考驗，畢竟這一世，她並未做出什麽十惡不赦之事，是她自己禁不住，怪不了任何人。

  總之，這一回，她不會再留那樣一個禍患，以免到時候再被反咬一口。

  老夫人以為她不高興，又勸道：“那個紅棉，我看著挺機靈，我想著，蕊丫頭要出嫁了，什麽事情都要認幫忙，就讓她陪嫁過去，你再挑幾個順心的就是。”

  看來，小辛氏很是喜歡她呢。可見紅棉以前沒少吃裏扒外。

  “老夫人說了算，我沒有異議！”

  韓馨自然應了，好不容易設計了那一出，求之不得呢。不過也有點遺憾，紅棉的確有點本事，如果不是知曉她的性子，她還舍不得她呢。

  剛吃了一盞茶，官牙的人就來了，二十個水靈靈的嬌滴滴可人兒站了長長的兩排，環肥燕瘦，高矮胖瘦皆有，一時間有些眼花繚亂。

  韓馨隨意挑了幾個，就帶著人回了自己的馨荷園。

  “屬下參見主子！”四婢齊齊拜倒，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綠蕎站在一旁，生生地嚇了一跳。

  韓馨莞爾一笑，這幾個，還真是習慣了，連避諱一下都沒有。她們正是她以前在五毒宮的心腹，大師兄特意給她安排好她們的身份，沒有人能知道她們的底細。

  幸好隻有綠蕎一人在這裏，她並未打算一直瞞著她。

  “好了，起來吧，你們以後要改改了，不然還不嚇壞了旁人。”轉頭對綠蕎道：“她們幾個，牡丹，薔薇，月季，百合，自今日起，三日內，教會她們府裏的規矩。”

  綠蕎雖然意外，還是應道：“是，奴婢遵命！”

  “還有你們，以後要聽綠蕎的，不可逾越，記住，這裏是韓府，謹記！”

  “奴婢遵命！”幾個學著綠蕎的樣子應了。

  韓馨揮手讓綠蕎帶她們下去安置，她預感到，雖然霍府的婚事已經告吹，但是，似乎蘊藏著另一股暗流，她必須好生籌劃一番，不能再如前世一樣，死到臨頭後悔莫及。

  要說，讓她有這種危機感，還在霍府的宴會上，她和趙逸宸被人發現之後，竟然引起了皇帝的關注，他若看中韓震，隻需一道口諭，也沒人敢胡亂嚼舌根，並無要封賞的必要，何況，還是父女一同加封，這讓她有種極其詭異的感覺，因此，她這個郡主當得真是如履薄冰。

  蕊芸院，韓蕊正一邊繡著嫁衣，一邊看抱琴給新買的丫鬟訓話。

  四個丫鬟模樣一般，舉手投足卻很有規矩，聽說是在大戶人家做過的。

  抱琴很是滿意，像韓蕊稟報道：“姑娘，奴婢考較了她們一些規矩，完全沒有問題。”

  韓蕊點點頭，滿意道：“不錯，雖然模樣欠缺了點，但是還算合我的意。”

  “是呢，奴婢聽說，大姑娘選的那幾個，模樣個頂個的漂亮，是選丫鬟呢，又不是選妃，您說是吧！”抱琴鄙夷道。

  “她懂什麽？”韓蕊揚起下巴，“對了，我提醒你們幾個，好好學規矩，做得好了，跟著我陪嫁到霍府，到時候，我是唯一的嫡出長房媳婦，你們呢，起碼也是個管事娘子，自然是極體麵的。但有一點要提醒你們，休想存做姨娘的心思，我韓蕊身邊的丫頭，從來都沒有這個打算，有這心思的趁早做打算！”

  “姑娘，奴婢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抱琴連忙表明心思。

  其她幾個也紛紛表忠心。

  “好了，你們以後本本分分就好，跟著我吃香喝辣就行！”

  小辛氏進來正好聽到這句話，笑道：“你這孩子，連個丫頭也不會教，還吃香喝辣呢，拜把子嗎？”

  “娘！”韓蕊高興地迎過去，“你來看，我挑的這幾個如何？”

  小辛氏逐一審視了一回，點頭道：“嗯，還不錯，有些眼光。”

  韓蕊得了肯定，驕傲道：“那是，我記著娘親的囑咐呢，選丫鬟不能選漂亮的，免得到時候給自己添堵。”

  小辛氏歎口氣，擺手讓人散去，拉著女兒的手在榻上坐下來。

  “孩子，都是娘不好，害你委屈了這麽多年，以後你一定要引以為戒，不能讓你的孩子再受委屈了！”

  韓馨自信滿滿地應了：“娘，您放心吧！”

  日子過得很快，在秋蟬的一聲聲鳴叫之中，暑氣漸消，秋雨淅瀝，人們脫下了薄薄的夏衫，穿上了秋裝。

  銀川郡主的生辰，九月初六，天氣才漸漸好轉，秋高雲淡，氣候宜人。

  “娘，你確定要回去賀壽嗎？”韓馨看著那張燙金請柬，皺著眉頭。

  “傻孩子，怎麽能不去？那是我的親娘，你的外祖母。”摸摸女兒的頭發，辛漣漪眼裏劃過一抹惆悵，“往年你住在莊子上，倒有借口不去，今年怕是不行了。”

  再說，女兒明年就十四了，總不好一直拘在家中，得讓夫人們相看相看，不然這麽大了還乏人問津，就要拖成老姑娘了。

  她最近才知道，向韓蕊求親的不在少數，就是四姨娘才幾歲的小女兒，也成天都在身邊帶著，不時出去見見外客，從這麽早就開始做打算，她這個母親十年未管女兒，她越想越內疚。

  韓馨卻不在意這個，她擔心的是。

  “聽說大舅舅追隨了太子，二姨娘腰杆更硬了。”而且，韓震和她兩個，哪裏像是夫妻啊，一直形同陌路，到時候少不得跟辛立山接觸，她們母女兩個的處境該有多尷尬。

  辛漣漪垂下眼皮，輕聲道：“這麽多年都過去了，她再囂張又能怎樣呢？不管如何，我才是正室，她總不好做得太過。”

  韓馨歎口氣，她這個娘就是太冷傲了，逼到牆角了寧願撞牆，也不肯折返身子繞一繞。

  “娘，其實，父親還是很關心你的。”她試探道，或許，她可以再努力一把。

  “說什麽呢？沒大沒小的！”辛漣漪臉上有一抹不自然，韓馨一喜，趁機道：“我可沒有胡說，您不知道麽，上次你昏過去了，他跑得比誰都快，發了好大一通火呢，這事佛香院的人都看見的，不信你問問她們。”

  辛漣漪有點別扭，她不太習慣在人前談論夫妻關係這樣私密的話題，更何況他們已經淡了，她努力過，每一次以為有希望，卻又是一次絕望。

  “娘，你怎麽了？”韓馨驟然發現，母親眼裏竟然盈滿了水意，她是不是觸到了她的傷心事？

  “我沒事！”辛漣漪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慌忙掩飾道。“馨兒，我有些累了，你回去吧。”

  韓馨心下更加疑惑，看得出，辛漣漪心裏有事，隻是解鈴還須係鈴人，而她不是。

  這日，韓馨特意挑了個時候，去安泰院請安。

  綠蕎小聲道：“姑娘，您不是每日卯時去給老夫人請安的麽？今天這麽晚，老夫人會不會不高興啊？”

  韓馨笑而不語，繼續前行。

  進了院子，就見凝香手底下的小丫鬟站在門外和常嬤嬤的孫子常滿說著什麽，她抿了抿唇，看樣子小辛氏一定也在這裏。她還真是用心，知道韓震辰時下朝，必定要去看老夫人，特意從卯時陪到現在，真是煞費苦心。

  跨入門檻，遠遠看見韓震和小辛氏，一左一右坐著，韓老夫人含笑點著頭，氣氛挺愉快的。

  “老夫人，孫女今日來遲了，請老夫人責罰！”韓馨走近，跪在三人麵前，說笑聲戛然而止，打破了剛才的溫馨時刻。

  “你這孩子，今兒這是怎麽了？地上涼，還不快起來！”老夫人連忙道，命路嬤嬤扶起她來，慈愛地問道：“怎麽了？可是不舒服？”

  韓馨搖搖頭，眼眶卻突然紅了，裏麵就有淚水滲出來，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倔強地不讓它掉下來。

  “到底怎麽啦？快跟我說說！”老夫人著急了，韓馨是個冷性之人，若能讓她哭，定是不小的事。

  韓馨依然搖頭，“沒事，我隻是起晚了，怕老夫人怪罪，一急就這樣了。”

  老夫人不動聲色打量了她片刻，韓馨抹了抹鼻子，又勉強朝韓震福了福身表示了一下，歉意地看著老夫人：“孫女今日有些不適，不能陪老夫人說話了，孫女先行告退！”

  說著不等她點頭，匆匆忙忙地就往外跑，老夫人眉頭蹙起，對身邊的路嬤嬤道：“跟去看看，發生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