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馨關注著二房的動向，一直過了半個月，霍府沒有來人，也沒有聽見小辛氏出門，她漸漸地放下了心。

  紅棉嗤笑道：“姑娘，二夫人在霍府碰了一鼻子灰，定是沒有臉麵出去了，京城雖然大，但有頭有臉的就這麽多，您等著，看二夫人還如何囂張！”

  這件事不知怎的，在韓府傳開了，依小辛氏的霸道作風，按理不該如此的，實在有些蹊蹺。

  綠蕎看了眼韓馨，她臉色不怎麽好看，忙拉了拉紅棉的衣袖：“你別說了，讓人聽了去，還不知道怎樣編排我們姑娘呢！”

  “怕什麽？”紅棉並不懼怕，“姑娘，您就是太低調了，讓她們欺壓了這麽久，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就該扳回來，對了，老爺出門有些日子，也該回來了，到時候聽說這件事，二房那邊有好戲看了！”

  韓馨再也聽不下去了，“紅棉，要不以後這馨荷園就你說了算？”

  紅棉愣了愣，忙掩了口：“姑娘，奴婢知錯了！”

  “你何錯之有？”韓馨冷眸射向她，一股寒意森森地襲過來，紅棉沒來由一慌，不敢直視她的視線，垂下頭小聲應答：“奴婢錯在不該編排二夫人，不該多話，惹姑娘生氣！”

  韓馨心中冷笑，這個紅棉，根本不懂一個奴才的本分，今天在她這裏說小辛氏的是非，他日就有可能在別人跟前說她韓馨的是非，這樣的牆頭草，不堪大用。

  不過她如今手上沒有什麽人，紅棉也沒犯什麽大錯，若是想換人，得經過老夫人，也不現實，隻能先壓著她，別出什麽幺蛾子就是。

  還沒等到小辛氏再次行動，就發生了一件事情——韓老爺回府了。

  這可是一件大事，韓老爺韓震，官居高位，卻奉命出京巡查，已經有好一陣子沒在府裏了。

  其實，就算韓震在京城，他也是忙得腳不沾地，而且，他是一個傳統男人，奉行男主外女主內，他在外麵做官賺錢，韓馨也很少見到他。

  而內宅，自然是韓老夫人打理，韓老夫人年紀大了，很多事情讓二夫人小辛氏跑腿，因此時間久了，小辛氏在府裏，甚至比大夫人辛漣漪更有威望。

  六月二十八，很平常的一個夏日，因為韓老爺回府，闔府上下喜氣洋洋，跟過節似的。

  小辛氏請示了韓老夫人，擺了桌席，大宴賓客，韓老夫人皺了皺眉：“這不妥當吧？”

  “老夫人，咱們老爺可是代天子出巡，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不張羅張羅，跟各府都疏遠了，我還不是為了老爺的前程著想嘛！”

  老夫人最看重的莫過於兒子的前程了，對於她來說，韓震官做得越大，就代表她的成就越大，將來，她才有底氣去見韓家列祖列宗。

  她點了點頭，“嗯，既如此，讓韓旭也回來認認人！”

  韓旭是韓震如今唯一的兒子，不是大小辛氏所生，卻是小辛氏以前的貼身丫鬟生的，後來那丫鬟莫名死了，小辛氏抱了過來，就成了她的兒子。

  這也是她明明隻是側室，卻能在韓府呼風喚雨的一大原因，她有兒子傍身，又是韓府唯一的男丁，就連老夫人也對她高看幾分。

  “老夫人，來了！老爺回來了！”韓老夫人身邊的老人，滿頭銀霜的常嬤嬤，飛快地從外麵跑進來。

  韓老夫人忍不住起身扶了她一把：“你跑什麽？年紀一大把了都！”卻也掩不住緊張，往門外跨出去，“到哪裏了？”抬腳就要迎出去。

  “還早，說是離城十裏，您且等等吧！”

  常嬤嬤年紀大，不怎麽管事，但是韓老夫人身邊的老人，說話很有分量。

  連韓老夫人對她，也不像是當下人看，更像是老姐妹，處處透著親昵。

  “老夫人，大喜事大喜事啊，老爺遣了常滿來報信，老爺差事辦得好，龍顏大悅，官是沒法再升了，但賞賜不少。而且，還有更好的事情呢！”常嬤嬤彎了眉眼，掃了一眼旁邊的下人，其餘人立刻會意，紛紛回避。

  常嬤嬤扶著韓老夫人坐下，掩飾不住的激動：“老夫人，常滿透了口風，為了賞賜有功之臣，皇上準備選秀，依咱們老爺的身份，又剛立了功，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了。”

  “選秀？”韓老夫人並未露出高興的神情，沉默了一陣，“皇上可是快近花甲之人，而且，伴君如伴虎，我們韓府昌盛，靠的是一個穩字，入宮就真的好嗎？”

  常嬤嬤剛才的興奮勁兒一下子消減了不少，凝神道：“老夫人慮的是！”她在韓府幾十年了，親眼見證了老夫人一步一步將韓府打理得風生水起，以前老太爺在世之時，不過是殷實之家，她相夫教子，在老太爺早逝之後，硬是將老爺教育成才，如今官居高位，不得不說，她很有卓識遠見。

  “算了，這件事暫且擱下，稍後再說！”韓老夫人一時也拿不準，入宮為妃，自然是皇恩浩蕩，但是有得必有失。

  韓老夫人率領韓府家眷親迎出去，果然如常嬤嬤所說，光是賞賜就有滿滿一大車，一家人喜氣洋洋，好一番恭維，韓震也滿臉含笑，心情甚是愉悅。

  韓馨跟辛漣漪禮貌地站在人群中，禮數足了，看著小辛氏和韓蕊母女倆，圍著韓震問長問短，並不上前搶話。

  韓震走到韓老夫人跟前，跪拜下去：“母親，孩兒不孝，這些日子家裏多虧您了！”

  “你這孩子，我是你母親，這都是分內之事！”一邊嗔怪，一邊去扶起他，“快，裏麵早備好了席麵，外麵的飯菜定不如家裏的合口味，你一向吃得清淡……”

  韓震聽著韓老夫人絮絮地說著，不經意地一掃，就見辛漣漪低著頭，眉頭微微皺了皺。

  “老爺，快進去吧！”小辛氏笑盈盈地上前扶著他，半拽著往裏去。

  韓馨瞥了眼辛漣漪，她甚至都沒有正眼看一眼韓震，心裏歎口氣，上前道：“父親，您終於回來了，這些日子娘總數著日子過，如今您回來了就好。”

  韓震有些意外，將目光落在辛漣漪身上，她還是一如既往地低著頭，看不清她的表情。

  所有人都沒想到，韓馨什麽時候對韓老爺這麽熱情了？尤其是小辛氏，皺著眉看她，因為韓馨此時正不動聲色地擠到自己前麵，正好擋住韓震的視線，她拚著力氣也奈何她不得，也不知這丫頭哪裏來這麽大力氣。

  “大姑娘真是有心了，姐姐潛心禮佛，怕是不知道老爺出門了吧。”小辛氏不懷好意地道。

  果然，韓震麵色僵了僵，氣氛有些冷場。

  “是啊，娘每天都在佛前伺候，祈禱父親在外平平安安，娘親的誠意感天動地，我們一家終於團聚了，二姨娘，你說是不是啊？”

  韓馨順著小辛氏的話頭說，刻意加重了姨娘二字，小辛氏臉色都綠了，如今府中的孩子，沒有敢喊她姨娘的，韓馨分明就是故意的。

  “好了，太陽底下站著，熱得慌，要說話進屋去！”老夫人發了話，眾人紛紛跟隨，除了辛漣漪。

  韓馨看著遠去的人群，回頭見辛漣漪目光有些失神，扶著她道：“娘，咱們也進去吧！”

  辛漣漪忽然看著她：“馨兒，我忽然頭疼，就不去宴席了！你跟老夫人說一聲！”

  說著拔開韓馨的手，匆匆地走了。

  “娘——”韓馨想喊住她，她若不去有點說不過去吧。

  辛漣漪腳步加快，裹得極小的三寸金蓮走起來不方便，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幸好唐嬤嬤手快扶著她，主仆二人匆匆離去。

  父親和母親不合，她早已知道，可是，眼下，她們嫡妻嫡女倍受冷落，小辛氏卻八麵威風，這口氣怎能咽得下？

  韓馨望著辛漣漪的背影，皺了皺眉，小聲吩咐綠蕎道：“我去佛香院一趟，等會兒有事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