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城主府

  以高速神言的姿態詠唱完對寄宿在自己弟弟身體裏的那個靈魂的詛咒之後，王月坐回椅子上陷入沉思。

  計劃趕不上變化。

  即便是初入仙門的菜鳥，王月也大概能夠感受到，自己的體質並不是王筍所說的“先天靈體”那麽簡單。對於自己身體的變化，王月大概能夠猜到原因。

  “關鍵問題是——”

  王月捧起自己脖頸下的吊墜，那上麵有著簡潔的紋路，正是“視覺”靈陣的基礎寄托。

  她又從腰間取下一柄精致的、未開鋒的短劍，劍身上已經刻滿了繁複的花紋，隨著心念一動，半徑兩尺的土黃色光罩出現在王月身邊，任何形式的攻擊都會被這個防禦狀態的靈陣阻攔在光罩之外。

  而她想要開啟攻擊狀態時，視覺靈陣便瞬間停擺，她真正進入了“拔劍四顧心茫然”的狀態。

  這足以在駝城摧枯拉朽的一擊，握在一個走路會撞到桌腳的女孩手裏。

  沒有錯——攻擊狀態還是不能和視覺靈陣兼容！

  即便是突破到了築基境初期，靈氣儲備量幾乎翻倍，王月還是沒有辦法做到“打中”敵人這件事……

  據王筍所說，這是一種對陣法操縱者的保護機製，如果同時施展攻擊狀態和視覺靈陣，王月“小小的很可愛”的識海就會整個裂開，隨後冥河會進去涮一涮，不留下一滴靈魂。

  如果王月的視覺恢複了，這些事情當然就是小事一樁……

  “沒關係沒關係——隻有防禦模式也夠用不是？”

  如果王筍在的話，一定會雙手並用地阻止這個愚蠢的女人說出危險的話來。

  雖然從來沒有察覺到過，但可能真的有種法則叫做“反向言出法隨”……

  ……

  駝城城主府的外牆使用了漆黑的石料，這種被稱為“惡魔石”的材料除去有超乎常理的堅固特性之外，還可以屏蔽許多種探測方式。因為這種結構和外觀，城中的居民甚至會用“黑王八”來稱呼城主府。

  壁壘一樣的城主府在駝城居民看起來反倒很合理——在這個地方做城主，其實不如去絲都城做個富商來得愜意，即便城主在這裏斂財無數，但是可以消費的地方太少。如果城主不懂得高高築牆，隻怕城主府每天都會遭遇一次“零元購”。

  而且如王月一般生活的人們，對深居簡出的城主了解不多，這個從不在居民麵前展示武力的城主，在他們眼中是鏢局和商隊的傀儡和工具。

  畢竟在駝城還是刀子說話算數。

  然而就是在這個被眾人輕視的地方，漆黑的外牆之後，是一派窮奢極欲的景象：一汪泉水從駝城的地下河湧出，清澈的泉水流淌過鵝卵石鋪陳的水道，目光所及綠意盈盈，圍欄裏的奇花異草競相開放，亭台掩映中的樓閣裏，年輕貌美的侍女們穿梭自如。

  限於外牆的高度，這裏的建築物絕稱不上宏偉，但這片庭院裏，似乎與外界的莽莽黃沙完全隔絕。單單要做到這一點，說這片庭院是用黃金鑄就的也不為過。

  名為張鐸的城主坐在金魚池邊上的亭子裏，懷裏坐著一個十四五歲的美婢，身材遠比年齡成熟的小婢咬著銀牙，一隻手捏著魚飼灑向池中，躍動的金鱗打碎了靜謐的湖麵。

  姚雲鬆等在亭外路口轉角的地方，等著湖麵恢複平靜。

  金魚爭食的水聲停歇，欲望得到滿足的金魚們盤桓片刻，終於四散遊開。

  等到衣衫整齊但麵色潮紅的美婢從身邊經過，姚雲鬆才快步向亭中走去。

  今年已經年逾花甲的城主大人沒有一根白發，身材壯碩，平日裏總是麵帶笑容。現在也是一臉和善地笑著開口：“說吧，戰況如何？”

  姚雲鬆麵無表情：“跑了。黃蠻買通了城門的兩個守衛，我們追出百步，擅長追逃的吉讓被他用短刀割傷了手臂。短刀有毒，沒救回來。”

  城主張鐸笑道：“不怪你們。黃蠻達到二品武者境界有十餘年了，恐怕距離一品武者也就是一步之遙。”

  “不過耗費近十天，甕中捉鱉的事情竟然功虧一簣，總歸是要有人負責任的。”

  “那兩個守衛已經抓到了。怎麽處置？”

  張鐸手搭涼棚，頗有興致地指了指院中的一個角落：“那邊的牡丹開得參差，土地缺養分了。”

  “身子就埋在那邊吧。腦袋掛在城門裏頭。”

  “雲鬆啊……我總是想要弱化自己的存在感，但是總是有人覺得我好欺負，真叫我苦惱。”

  “黃蠻由我親自處理，你幫我抓一個小姑娘。叫什麽來著？”

  “叫王月吧？”

  姚雲鬆當然知道王月是誰。之前有關王慶的卷宗也是他調查的，雖說是那個男人的養女，但是似乎並沒有什麽武學基礎。煉體者傳男不傳女是一件挺普遍的現象，至於為什麽要抓一個女子……

  姚雲鬆看著亭子木椅上未撒完的魚飼，覺得自己不需要多問什麽。

  “是。”

  “要盡力哦。”

  張鐸這樣叮囑道，姚雲鬆腦子裏繃緊了一根弦，默默退了出去。

  “導引術——導引術——”張鐸的笑容越發燦爛，“那個北寧國的逃兵還不錯嘛——”

  “放走了一個充數的，送回來一個現成的。”

  還沒有走出花園的姚雲鬆聽到了城主大人的唱腔：“踏破——鐵鞋——無覓處……”

  看起來城主大人今天的心情，真的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