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信仰的歸屬

  “導引術……”拜沙站的二層，整潔的房間裏，房間的主人正在喃喃自語。

  羅樹旺恭順地站在一邊：“也許是他信口胡謅的，針法本身就是祛除蛇毒的一種手段，也許是我眼力差，那姑娘可能中毒並不深。”

  顧文輕輕搖頭，將羅樹旺屏退。

  站在窗前，北寧國純淨的琉璃在展示拜沙站外環境的同時，將寒冷的夜風隔絕在外。

  今夜月色清亮，沙塵在風的吹拂下翻滾，好似黃色的波濤，這也許就是沙海之靈名稱的由來。

  一樓還有喧嚷的聲音，是負責祝禱的仆役們在宰殺駱駝、傾倒美酒，不多時喧嚷的聲音平靜下來，隻剩下齊聲的低訴：

  “接納我們的獻祭，願沙海之靈息怒。”

  愚蠢的祭祀活動。

  ……

  愚蠢的祭祀活動。

  圍觀了祭祀活動之後，王竹在心裏這樣想著，在貯藏天界政事卷宗的庫房中踱步。他身後緊跟著負責卷宗管理的仙君，因為天帝心血來潮要在朝會後調閱卷宗，他隻能戰戰兢兢地跟過來。

  其實卷宗管理有高度自動化的靈陣，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怎麽辦？就算是脾氣很好的天帝，也會因為下屬摸魚生氣吧？！

  且不說傳說中能夠控製沙漠天氣變化的神明“沙海之靈”是不是真的存在，就算真的存在這種神明，也不會因為幾頭駱駝、幾口酒就改變自己的行事風格。

  如果真的存在這種神明，祭品之後的低訴其實才是祂想要的。

  在混沌紀的末尾，為了將修仙的道路走到盡頭，千奇百怪的風格層出不窮，其中有一種道路當時還蠻受歡迎的，那就是收集“信仰”。

  被越多人信仰，就能夠變得越強。這種無憑無據的說法竟然真的可以奏效，導致當時的上界有不少仙尊為了爭奪信徒把狗腦子都打出來了。

  可惜的是這種信仰的力量似乎隻能錦上添花，並不會產生量變之後的質變，否則天帝的位置大概輪不到當時行事低調的王竹來坐。

  王竹證道稱帝之後，曾經做過的一件大事就是廢除淫祀，禁止一切形式的對信仰之力的主動收集，尤其禁止了向下界的普通民眾顯聖這種沒品的行為。

  天帝砍翻了幾個邪教頭子之後，這種破事就越來越少了。

  心念一動，一本薄薄的冊子出現在王竹的手裏，封麵上寫著《下界信仰歸屬手冊》。

  “卷宗仙君，我記得這本手冊是會自動增減內容的法器吧？”

  “天帝，我的道號叫楚水仙君……當初為了實時監測下界信仰之力的歸屬變化，您設立了響應的監察官署，他們至今仍然在調查從下界傳遞來的信仰之力的去向，然後匯總在手冊裏。”

  楚水仙君可太害怕自己的道號變成“卷宗”了——當初因為得罪了冥河之母，被她以“看管卷宗的一定要會滅火吧不然庫房自燃了怎麽辦”的理由進言，導致自己一個水修隻能天天看著一個無人問津的庫房。

  要是道號被改成“卷宗”的話，職業生涯就到此為止了吧……

  天帝已經在翻閱手冊了。

  曾經厚重的手冊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名地名，如今隻有寥寥幾人還能留在其中。

  沒有看到席爾沙漠的信仰之力流向上界的某個仙人，看起來就算“沙海之靈”這個神明真的存在，修為也沒有超過天仙境。

  現在下界信仰之力維係最多的不是王竹自己，而是那個叫做冥河之母的女人。

  確實在下界知道天帝存在的並不多，而黃口小兒也知道冥河的傳說，一旦人們想象冥河是有著類人意誌的生靈，這種對冥河的信仰就會自動維係在冥河之母的身上了。

  相對而言，信仰天帝的雖然都是窺見仙途的練氣士，但是論數量而言，遠遠比不上冥河之母的信徒了。

  “那個家夥，竟然有這麽多信徒……”

  天帝似乎在評價自己的緋聞女友，八卦之魂熊熊燃燒的楚水仙君暗呼過癮，屏住呼吸想要聽一聽接下來的話。

  “像這樣的動態卷宗中出現的新情況需要及時匯報，我看這個整理卷宗的大陣似乎沒有這種功能。”

  楚水仙君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以後就把大陣關掉吧，你手動整理一下，有問題嗎？卷宗仙君？”

  “我叫楚水仙君……”

  “嗯？”

  “感謝天帝賜名。”

  ……

  拜沙站前的小插曲之後，駝隊行進百餘裏，都沒有遇到什麽劫難。

  顧家兄弟的駝隊就這樣白天疾走，夜宿補給站，旅途的順遂讓熊明原來緊張的心緒都開始放鬆。

  “我看沙海之靈是真的存在，一開始我還以為靠駱駝和美酒就能夠買通神明是一種以訛傳訛的謊言呢！噗啊——筍哥兒，你要來一口嗎？”

  熊明開朗地笑著將裝著葡萄酒的酒壺遞給王筍，王筍則是來者不拒，仰起頭來感受冰涼酸甜的葡萄酒劃過喉嚨的快感。

  並非是顧家兄弟的商隊富庶到可以在旅途中給下等仆役也提供酒水，而是熊明這個家夥看起來憨厚，實際上做起監守自盜的事情來毫不含糊——偷偷接一小壺葡萄酒，然後往酒囊裏兌水，這種事每隔三五天就要做一次。

  當然，幾乎所有的夥計都會這麽做，他們能夠接觸到的葡萄酒本來就是品相不佳的劣酒，所以即便被商隊的管事看到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蠢到可著一個酒囊瘋狂兌水，絲都城的買家可喝不出來什麽不對勁。

  熊明看著王筍將葡萄酒喝得一滴不剩，不僅沒有什麽怨言，反而笑得更加開心。

  是王筍教會他如何在白天用硝石製冰，這個好像什麽都懂的少年隨便露一手都可以讓他在駝城發家致富，喝一點酒算什麽了？

  何況這酒本來就是白嫖來的啊……

  “筍哥，看樣子今天也會平安無事啊！”

  王筍將背後的兩個包裹摘下來，慢條斯理地安裝陌刀，順便給熊明投去一個鄙視的眼神。

  總有些不起眼的人，能隨時隨地“反向言出法隨”。

  隊前的駝鈴一陣慌亂，顧武中氣十足的“接敵”吼聲在大漠中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