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再臨拜沙站

  再一次踏出城門，王筍麵前是堪稱浩浩蕩蕩的駝隊——三頭駱駝並行之後，依然綿延超過二百步，在沙塵不絕的沙漠之中能見度不高，從隊尾根本望不到隊伍的頭。

  按北寧國的說法，駱駝被稱為“沙漠行舟”。那麽顧家兄弟的駝隊，也稱得上是一支全副武裝的船隊了。

  在席爾沙漠這片死亡之海中，也隻有這樣規模的駝隊才能夠泅渡……

  王筍的位置被安排在駝隊中間靠後的位置，這裏存放的是駝城的特產葡萄酒，也是顧家兄弟的主要收入來源——至少明麵上是這樣的。

  與王筍共事的駝蠻鏢局的其他三位鏢師帶著自己的學徒分散在駝隊的其他位置。王筍這個來不及收徒的冒牌鏢師隻能單槍匹馬地入隊。

  分配位置的時候那三位鏢師無不露出費解的神情——他們一開始以為顧文是本著“免費的鏢師不要白不要”的白嫖主義，才將王筍這個菜鳥招進來，結果王筍被分到了防護力量最強、最不容易遭受襲擊的中後段。

  加上王筍不起眼的身材和人畜無害的外表，與其說是王筍在保護貨物，倒不如說王筍是個搭車的……

  站在王筍邊上的夥計人高馬大，但是眼神中流露出的興奮暴露了他是第一次參與這樣的遠途旅行。

  “兄弟兄弟，你做鏢師多久了？”

  王筍一整個大無語——猜到會有再見麵的機會，沒猜到會這麽快再見麵。這個家夥的腰牌晃來晃去，已經摘了“見習”兩個大字，但是腰牌和腰帶的連接處用一根紅色粗布條係了個死結，不像別人是榫卯的木質活扣。

  他記得是叫“熊明”來著……被人掰斷過一次活扣之後，就覺得布條更可靠一些了嗎？

  王筍衝著對方比劃了一個“三”的手勢，然後稍微加快了步伐。

  “三年？！我看兄弟的樣子呃，未免年輕過頭了吧，沒想到竟然有如此豐富的經驗！”

  熊明亢奮不已——雖然說他很渴望進入商隊，但是從來沒有離開過駝城的他從小聽著席爾沙漠的恐怖故事長大，踏足鬆軟的沙地的時候，腦子裏忍不住有退縮的衝動。

  一人高的魔鬼蜘蛛，顯眼的血盆大口其實是假的，它們會在網住獵物之後把腐蝕液注入獵物體內，然後等待獵物變成空殼，再用實際上的細長如吸管的口器吸食人體內腐蝕後的汁液。

  成群結隊的沙漠狂犬，會擬態成人的屍骨，等客商上前查看的時候從沙子裏翻身出來，一擁而上。

  夜間行動，雙眸如同鬼火的“獨行者”；擬態成綠洲的“翻頁蟲”；還有暴躁的沙海之靈和黑風暴……

  走過拜沙站，處處是鬼蜮啊——

  還好找到了經驗豐富的鏢師啊！熊明這樣想著。

  看起來這位年少有為的鏢師性格孤僻，甚至連個打下手的學徒都沒有，正是自己搞好關係的好時機！

  隻要抱到這位鏢師的大腿，這一趟肯定能活著到絲都城！

  王筍好整以暇——飛升之前他曾經來過一次席爾沙漠，那時候這裏就是異族天堂人族絕域，千年時間的更迭，恐怕以前的經驗是沒什麽用處了。

  做鏢師的經驗確實隻有三天而已，熊明似乎有點小誤會，不過王筍看到他鞍前馬後地伺候自己喝水，自然也不會多說。

  ……

  第一天的夜幕降臨的時候，駝隊抵達了拜沙關。在這樣體量的駝隊麵前，拜沙站才展現出它驚人的容納量——不如說再來一支這樣的駝隊也可以容納得下。

  熊明向往地說：“聽說絲都城十裏外的補給站也叫做拜沙站，那邊的拜沙站擴建過十餘次，說是一處外城也不為過，甚至有牙行在那裏定居，專做介紹買賣的生意。”

  跟不懂裝懂的熊明不同，王筍知道牙行的出現意味著什麽——牙行就是一個中介平台，負責買賣雙方的匹配，從買賣中抽取勞務費用。隻有商業發展繁榮的地帶才會允許這種“中間商賺差價”的行為出現。

  被熊明這樣一說，王筍也對絲都城有了一絲別樣的期待。那裏才是自己闊別千年的下界社會的縮影。

  駝城？垃圾中轉站罷了。

  王筍忽然陷入“駝城是垃圾中轉站那我是什麽”的沉思，這時候拜沙站外卻傳來一陣騷亂。

  “抓住他！”

  “竟然敢在這裏開弓，活膩了！”

  王筍挑了挑眉毛，站起身來，周遭正在忙碌著解開駱駝負重的幾個商隊護衛跟著緊張地盯著他看。

  “我的一個朋友，不放心的話可以一起過來。”

  熊明看看雲淡風輕的王筍，又看看呼啦抄全副武裝跟在王筍後麵的護衛，有點搞不清楚狀況——鏢師都有這個待遇？

  看這群護衛的忠誠度，是王筍上廁所都願意幫忙扶一下的那種。

  熊明大為震撼，難怪自己拍須溜馬對方也沒有什麽反應，看來平日裏受到這種程度的敬仰是家常便飯一樣！

  “加油熊明！舔到最後應有盡有！”給自己暗自打氣的熊明站起身來，字正腔圓地說道：

  “我也陪你一起去！”

  接收到“密切監視鏢師王筍”任務的一眾護衛們互相拋出疑問的眼神：這是誰的部將？

  ……

  顧文皺著眉頭，在拜沙站門口發生這種事還是頭一回——竟然有不知死活的家夥對正在卸貨的夥計開弓，一箭釘在夥計的腳邊。

  “準頭不錯——要錢？”

  顯然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對麵的青年有點結結巴巴的：“要命——不是不是，要救命——”

  顧武是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他接過手下遞過來的兩石弓，對準青年的腦袋拉成滿月。

  王七發現自己動不了了，他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按在原地，殺意的鎖定讓他全身戰力。但是想到瀕死的阿綠，他咬緊牙關：“救命——請醫生救救我妹妹——”

  顧文搖搖頭。商隊裏不僅有醫生，而且不止一位，但是醫生是商隊裏的重要成員，豈能輕易在夜晚離開補給站，進入流民的地盤？

  顧文轉身走進站內，耳邊破風聲響，緊接著卻不是轟碎腦袋的悶響，而是金鐵交擊的聲音。緊接著是少年沉穩的聲音。

  “我聽說在拜沙站，沒有拿活人祭沙海之靈的先例吧？既然沙海之靈喜歡吃駱駝肉，最好還是不要讓祂倒胃口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