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夜探

  在王筍拿到自己去一趟拜沙站的工資之後，他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鏢師們是一群遲鈍的貴族。

  之所以說他們是貴族，自然是因為他們隻需要完成一次走鏢，就可以獲得相當於駝城普通青壯年勞動力數月的工錢作為酬勞。他們的收入足以支撐更加奢華的生活模式。

  之所以說他們遲鈍，是因為他們空有這樣的收入，卻選擇了賭場或者妓院這樣的消費場所。銀子在他們手裏快進快出，最終他們還是表現出堪稱潦倒的生活狀態。

  王筍隻不過是向一群野蠻人展示了文明的魅力，然而這已經足以讓鏢師們丟盔棄甲。

  月色清亮，他背著拆分好的陌刀，向著商旅們落腳的南城區趕去：他必須在酒局結束之前探一探顧家商隊的虛實，隻有這樣才能夠確定王慶失蹤的真相！

  似乎一切都如他所願的順利，除了在王筍身後亦步亦趨的女人。

  “他們喝多了之後，真的不會燒了咱們家……我們家房子嗎？”

  “你要是真的擔心的話留下來看家不就是了？”

  “你要不要聽聽看自己在說什麽？讓我一個渺目女子看家你是認真的嗎？”

  王筍沒回頭翻了個白眼，他總覺得失明之後的王月反而更開朗了一些，原本對自己就還有幾分拘謹，現在完全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態度。

  “托你這個靈陣的福，我現在姑且是看得到你的白眼的哦！”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王月現在才感覺到仙法的神秘之處——她脖子下掛著的吊墜上不過是刻了寥寥幾筆，竟然真的能夠讓她“看見”丈餘距離內的事物！

  這裏的看見之所以需要打引號並不是因為這是一種將就的手段，實際上王月可以感受到自己視野盲區裏的動靜！

  就精度而言，王月甚至可以細數身前男子的睫毛有多少根！

  這比眼睛實用多了嘛！要是能擴展到兩百步左右就好了——王月在心裏這樣不負責任地想著。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麽——想把靈陣擴充到視野範圍嗎？”

  像小鴨子一樣緊緊跟著王筍的少女點頭如搗蒜。

  “製作那樣的靈陣並不是難事，但是你的腦袋就會砰一聲炸開。這個簡陋的靈陣就是把周圍可視的信息集合起來塞進你的腦子裏而已。你的腦子……”

  講到這裏王筍突然停了下來，王月剛剛被“砰”的擬聲詞嚇了一跳，不由得出聲問道：“我的腦子怎麽了？”

  “小小的，很可愛。”

  “我覺得你在罵我……絕對是在罵我吧！”

  ……

  在這樣不嚴肅的氛圍中，王筍二人來到了南城區。

  距離城主府最近的南城區完全是另一幅景象——街道要整潔得多，驛站模樣的樓房竟然全部都是用木料起層，在這個邊陲小城上竟然給人一種秩序的感覺。

  這裏可是駝城，王筍僅僅在這裏居住了幾日就見識到了黑深殘的畫風，突然看到這種和諧社會的景象反倒有些不適應。

  “顧家兄弟的小樓就在前麵不遠處！”王月知道此行的目的是尋找失蹤的父親，所以她也收緊了心神，甚至有些後悔——她任性地跟過來，是不是真的會變成拖油瓶？

  “能看到視野盲區的能力很有用，尤其是夜間的調查。”王月聽到身邊的人這樣說，她正在腹誹這個家夥是不是有讀心術之類的能力，就聽到了他的下文，“況且我真的擔心你的安危。”

  “房屋被酒鬼們燒成灰也無所謂，不願意看到你再受傷害。”

  王筍是真的為王月的失明感到愧疚——他太久沒有保護如此脆弱的生命，上次放毫無戰鬥力的王月一人在家裏，著實給他上了一課。他現在有必須要保護的人了。

  摸近了顧家兄弟的旅館，王筍皺了皺眉頭，對王月說：“你安靜一點。”

  “我沒說話！”

  “心跳的聲音太大了。”

  “你不如直接讓我死一死好了！混蛋！”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王月還是深呼吸調整了心情，她看著王筍靈巧地翻過窗戶進樓裏，不多時大門輕輕打開，她閃身進入樓內，跟著王筍在陰影中穿行。

  ……

  今天是熊明來到顧家商隊的第三天。

  作為駝城土生土長的居民，熊明有著極其清晰的人生規劃。像他這樣的青壯年往往都會去兩個地方度過餘生——進葡萄園裏每天挑水澆那些比人命金貴的葡萄，或者去鏢局打下手學武功。

  頭腦機靈的往往選前者，運氣好可以做到管事，一舉成為駝城仌。四肢發達的往往選後者，隻要混到鏢師的親信位置也可以吃穿不愁。

  熊明自認為既有腦子又有體格，他的理想就是進商隊！

  往來於沙漠之中，不需要苦熬苦業就能夠賺到和鏢師們差不多的錢。雖然說風險也很大，但是想到有機會定居在絲都城，永遠逃出駝城的樊籠，熊明就覺得幹勁十足！

  顧家兄弟的商隊出了名的排外，這一趟聽說遭受了黑風暴，仆役減員了五六名之多，就連鏢師都折了一個。熊明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有備而來的他順利通過了考核，得到了顧家商隊低等下人的職位。

  “很好！下一步就是迎娶絲都城美嬌娘，走上人生巔峰！”熊明提著燈巡邏黑漆漆的前樓，想到動情處在袖袍中攥了攥自己的拳頭。

  隻是巡邏而已，會出什麽茬……

  “梆！”

  劇痛後的半暈半醒，熊明感覺一雙有力的手在掐自己的人中。

  “你砸他幹嘛？砸暈了誰帶路？”手的主人說話。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稚嫩但又有沉穩的感覺，語氣中不見責怪，更多是一種無奈。

  “可是他攥拳誒！你看不到嗎？哦你好像真的看不到……”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不過越說話聲音越小就是了。

  尷尬的沉默……

  “要不然一不做二不休……”女人突然咬牙切齒地說，然後傳來一聲彈腦瓜崩的悶響，女人發出“嗷嗚”的痛呼。

  “哢吧！”熊明聽到一聲很不妙的聲響，他不知道那是什麽聲音。

  “別裝暈了哦。你的腰牌被我掰下來了，你好像是新來的啊，腰牌上還刻了見習下等。”

  “被抓到的話，我們就說你是內應好啦。”

  熊明知道那是什麽聲音了。

  那是夢想碎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