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良辰美景

  王筍無語地望向天空，正午的陽光熾烈地催烤著駝城的一切，但是王筍的心裏麵涼絲絲的。

  都是因為身後這個女人！

  “你在心裏罵我是不是？”

  因為眼睛看不見直覺反而更加靈敏了嗎？

  “沒有哦。”王筍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道，“天真的很熱，你不是說自己被太陽曬到就想吐嗎？在家裏呆著多好？”

  王月冷笑一聲：“在家呆著等你把家裏的錢都敗光嗎？”

  ……

  沒錯！在同事麵前左右逢源的王筍回到家裏就麵臨著最大的挑戰——大額銀票全都在王月的寶貝匣子裏藏著，聽到王筍要做開門飲宴的豪爽人設，王月恨不得用腦袋搖出黑風暴來。

  一直到剛才都還在跟王筍念叨自己摘葡萄賺錢多麽不容易、大熱天出門還要裹粗布多麽可憐……

  “一種猜想，不一定對，有沒有可能那些二十兩朝上的銀票都是我搜刮來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沒用咯？”

  王月攥緊了身前人的衣角，那種力道簡直是要王筍當街爆衣的程度，與此同時她也變得淚眼朦朧，嘴角向下撇去，眼看著就要哭出來。

  王筍一拍腦袋，雖然很沒良心但是他現在真的希望王月當初有被拍到淚腺……

  女人哭起來真的好麻煩啊。

  最終兩人達成的和解就是眼前的場景了——明明眼睛還沒有恢複的王月，就偏偏是要跟著去市場裏，理由是怕自己吃虧上當。

  開玩笑，王筍會吃虧的嗎？

  來到駝城最大的肉鋪，陰涼的鋪麵裏到處吊著肉條，在人的眼裏是未成型的珍饈美味，在本體是豬的仙君眼裏會不會是豬間煉獄？

  壞了差點被聖母簡韋把思路帶跑偏了。王筍清了清喉嚨，對鋪麵裏麵正在對一頭豬大發神威的老板開口道：

  “老板，來十斤肋排、十斤五花，多少錢？”

  老板似乎抬頭仔細打量了一下來人，然後悶聲報價：“一兩銀子。”

  王筍挑了挑眉，早知道物價這麽便宜的話就不必找王月了嘛，他走一趟拜沙站路上的繳獲都有二十幾兩銀錢了。

  “給我包——”

  身邊如風一樣竄出一個身影，王筍皺著眉把她懶腰抱住——胡鬧什麽？到處都是豬肉，拍在臉上怎麽辦？

  “吳老六，敢這麽做生意的是吧？一頭豬才多少錢？你敢這樣要價？”

  店鋪深處的男人身子抖了抖，用一種責怪的眼神看著王筍，似乎有這樣一尊大佛卻藏在身後的王筍是個釣魚執法的混蛋一樣：“原來是王家小娘子，遇見生麵孔自然要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是買家的事吧？”

  於是王筍眼看著價格被王月砍到了五分之一，最後以二百大錢的代價買下了這些豬肉，挑肥揀瘦的王月還熟練地順走了兩根筒骨，氣得店老板直拍大腿。

  走出豬肉鋪的大門，王月對著空氣叉腰，王筍撓了撓頭，很自覺地站在王月對麵，承受這一份屬於少女的神氣。

  “這家店咱們以後還能來嗎？”王筍小心翼翼地問，因為店老板在裏麵劈豬肉的時候念念有詞，別的聽不清，“王”字出現的頻率很高啊……

  “能來，為什麽不能來？今天是他女人不在店裏，不然少不了多費幾番口舌！”王月趾高氣昂地斜了一眼王筍——王筍趕忙跑到她目光所指之處，免得神氣的王家大小姐斜空了，“討價還價還是得女人來做——”

  這話戛然而止，王月似乎聯想到了什麽，臉上爬上一縷緋紅，然後豪邁的宣言就不了了之了。她剛才的比較似乎大有問題，不過那個遲鈍的家夥並沒有發現就是了。

  之後的采購，王筍就變成了無情的付款機器，而王月就是他的外置發聲器官。如果不是市場的眾人都熟悉王月，隻怕會以為這是啞巴帶著盲人在買菜——多麽身殘誌堅的畫麵，堪稱駝城勵誌之星。

  ……

  黃蠻作為鏢局的大佬，當然不會卡著點來到王筍家裏做客，故意晚些到場的他從邁進王筍家的大門開始就感覺到了濃烈的不對勁的感覺。

  庭院灑掃得幹淨整潔，兵器架放在角落，陌刀上掩了紅布，院裏的老榆樹四五丈高，明亮的月色中在庭院裏搖曳著葉子，留下疏落的影子。

  進入門廳之前，黃蠻很難不留意到兩側的楹聯：“去國千裏仍有四尺炊煙，相親咫尺豈無良辰美景”，橫批是“且試人間”。字體娟秀熟悉，應該是那個沒有見過的李氏的手筆。

  進門有一段尺餘的駝皮地毯，旁邊放著嶄新的木屐，廳堂間的地板平整不見灰漬，四五盞油燈照得此間通明，家具的擺設錯落有致，竟然讓小小的客廳在視覺上有種寬闊的意味。

  拚起來的長桌上張了淺綠色的油布，餐桌上已經擺出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駝城內就有飼養的豬羊之屬也就算了，竟然還有走商們才會帶來的奢侈品——熟製的牛肉和鮮魚。瓜果至少有四五種，已經被駝城的民眾吃厭了的葡萄隻能做陪襯。

  長頸陶瓶裝著的是葡萄酒，大玉瓶裝著的是北寧國的特產“北寧春”酒，精致的白玉瓶自然是雪國的“命泉”……

  這樣的宴飲，即便是偶爾會去城主府做客的黃蠻也忍不住食指大動，更不用說那些平日裏隻會把錢花在賭場的鏢師們——坐在長桌兩側的食客們還沒有飲酒就已經臉紅脖子粗了，看著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簡直要把舌頭咽下去。

  從廚房出來的王筍似乎剛剛發現自己的到來，他用燦爛的笑容將黃蠻迎到空著的主座，十分自然地為黃蠻解開外裳疊放在旁邊，然後輕呼一聲：“諸位，盡情飲宴吧。”

  歡聲雷動，早就要按不住饞蟲的鏢師們觥籌交錯，坐在主位上的黃蠻也忍不住心情大好，來者不拒地飲酒幾輪，醉意闌珊之間他四顧不見王筍的身影，但幾個鏢師又聯袂舉杯，黃蠻將這事情拋擲腦後——

  良辰美景，且試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