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駝城隻是中轉站

  王筍的另一個身份雖然在幾千年的修煉生涯中從來沒有讀懂過女人的心靈，甚至因為堅定地認為“女人隻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連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都沒有經曆過，搞得很多天帝的鐵杆粉絲隻能在上界亂磕一氣，但是你並不能說王筍不了解女人。

  他能夠領略生死法則的前提之一，就是他殺死了太多的敵人。成就帝位之路是由許多曾經閃耀、如今沉寂的身軀鋪出來的，而王筍不在意那些身軀是男是女。

  王筍之所以會對《衝穴通解》的作者產生殺意，就是因為他恍惚間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同類——殺人不計其數，而且為了一種嚴肅認真的學術態度而殺，頗有自己當初領略生死法則時的風采。這種人假如活著，恐怕是武夫界的至聖先師。

  無論是王筍沒有形成著作的殺人經驗，還是已經成為理論基石的《衝穴通解》，都不避諱男女身體的差異，因此王筍隻消看一眼，就知道兩個侍女還是完璧之身。

  但是考慮到她們已經和雙刀陳在這個駱駝皮的帳篷裏睡了兩年左右，這件事情就有點奇怪了。

  在王筍的詰問下，兩個少女終於吐露實情：雙刀陳在致使他落草為寇的那場災變中，雖然從席爾沙漠裏撿了一條命回來，但是永遠喪失了男人的一部分功能。他為了某種尊嚴，仍然花大價錢買了兩個少女，

  當然已經變得有些心理變態的雙刀陳對這兩個已經淪為自己私產的少女進行了除侵占以外的一切活動。

  她們的年紀和王月相似，即便是看到了雙刀陳的首級，兩人在睡夢中仍然轉著眼珠，眼皮輕微顫動。這是一種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王筍越發覺得雙刀陳死得還是太清爽了一些。

  不過這件事情也讓王筍了解到，流民有自己的生存法則。昨晚靈魂前往上界之前，他想讓兩個侍女出去睡，。

  “您一定要讓我們留在帳篷裏，而且我們還要像往常一樣叫喚才行。”

  腦子不好的女孩已經把另一個少女當做姐姐看待，她跟著自己的姐姐軟下了膝蓋，收不住力道的她會讓額頭和地麵之間發出更加敦實的響聲。

  悶響沒有發出，王筍同意了姐姐的請求，

  結束對昨日的回憶，王筍將王月給自己準備的一種藥草取出來投進爐子裏。除去普通人更常用的止血功能之外，這種藥草也有鎮定安神的作用。看著兩個少女逐漸平穩的呼吸和放鬆的眼皮，王筍默默祝願她們可以做個好夢。

  他走出帳篷，看見躺在不遠處的窩棚裏的王七雙眼微亮。

  “現在雙刀陳死了，你們會怎麽做？”

  “往駝城方向走，隻要有一口吃食，誰都能當老大。”

  “雙刀陳在這些老大裏算很能打的吧？”

  “當然了，老大他——”王七突然意識到不必再說阿諛之辭，“他其實並不是最能打的，拜沙站附近油水很少，我們沒有沙國的標牌，或者有標牌但是不被承認，拜沙站我們進不去。因為離站點太近，老大也很難受到保護費。”

  王筍回憶起王月的叮囑，他的懷裏有一塊小小的標牌，“進出城站一定要用”，原來裏麵藏著一個簡陋的身份識別法陣。

  這個小小的標牌對駝城居民而言就是通往人間的門票。

  “你怎麽變成流民的？”

  王七對這個問題似乎很熟悉：“我是妓女的兒子，我媽生下我就把我賣給城外的人了。聽說隻賣了十個大錢？”

  “妓女怎麽會生下來兒子？”王筍下意識問出這句話，然後意識到自己的無禮，“抱歉。”

  王七反倒是對這句“抱歉”顯得有些無所適從，他很快又恢複大大咧咧的狀態：“妓女為什麽不生兒子？我也去過城牆邊上，那裏每隔三五個月總有買賣嬰兒的。”

  “你年紀小沒有去過那條街，大了肚子並不妨礙她們賺錢，我聽說有個有錢人反而好這口。”

  “打胎的藥反而好像要二十個大錢，而且更傷身子一些。”

  王筍看著這個剛剛成年的男人幫自己素未謀麵的母親計算——生自己能賺多少錢，打胎會花多少錢，所以生孩子是賺錢而不是賠錢……他的咕噥聲裏沒有感情，對自己變成貨物被母親用幾個大錢衡量並沒有什麽怨恨可言。

  長期的絕望使他喪失了對人性的期待值，就像從出生起就被蒙在洞穴裏的蠕蟲雙眼會退化一樣，王七已經失去了看到希望的能力。

  “你的視力很不錯。”

  “什麽——”王七好像沒有聽清楚坐在寒風中的少年說得話，少年衣衫單薄，但雙刀陳也不用像他們這樣在夜裏裹得像個蠕蟲——似乎武者有自己的禦寒方式。

  “你的視力很不錯，你前任老大向我遞毒刀的時候，隻有你看得清，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你的天賦比他強。想學武功嗎？我可以教你。”

  “但是……但是……”王七能想到“但是”後麵的萬般理由，但他的大腦和嘴巴沒有談妥，他有點不知所措。

  就像是有人告訴蠕蟲，你其實可以變成蝴蝶來的，最不濟是個蛾子。有一種名為“希望”的東西出現在洞穴裏，不知溫暖和明亮為何物的蠕蟲想要靠近，但又怕那是某種劇毒，讓他連躲在沙子底下的能力都喪失掉。

  “我，我不行……”

  蠕蟲最終選擇蜷起身子，徹底隱匿在黑暗裏。

  離天亮還早，王筍在星光裏握緊拳頭。

  寒風並不能使他的身軀失去溫度，因為他的心已經變得冰冷無比。他望向星光中的駝城，就像是看到一座糞池或者垃圾堆。席爾沙漠使這個地方與世隔絕，變成人間向煉獄過渡的中轉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