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登高望遠

  “你在找什麽？參商二星的運行軌跡嗎？”

  “你說話好像當初你在飛升的時候雷劫著重照顧了腦子一樣——那個運動軌跡值得我研究一個月嗎？”

  “你明明比我更有機會體驗雷劫劈腦子——你那個脖子長得像避雷針一樣。哦對，你是修仙笨蛋，永遠也看不到雷劫長啥樣。”

  在書山的陰影裏，公認的帝王和自命的帝王的對話總是這麽沒有營養。

  王竹之所以願意和簡韋這個在修仙上毫無天賦的家夥交心，一半以上是喜歡這種無拘無束的聊天環境。出了知識殿堂的大門，即便是露出真身後壯碩如山的龍族人，看向王竹的眼神中也帶著一種仰視的感覺。

  隻有這個純粹的老烏龜，看向自己的眼神中至少是平視，偶爾還會有點蔑視的意思。他們能夠像普通朋友之間平等交流，互相說垃圾話，在王竹決定用開小號的形式在下界生活之前，這是他為數不多感到輕鬆的活動。

  實際上即便已經在下界生活了兩三天，王竹仍然覺得這個活動讓他身心愉悅——假裝成普通人去交朋友和真的找到另一個目空一切的人做朋友，這兩者之間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所以你是專門來打擾我，好讓我對‘星空’的研究進度停滯的嗎？”簡韋回頭看了一眼王竹的來路，果然看到了還在無力搖擺的木門，“你還又踹碎了一扇門。”

  王竹大大咧咧地找了一本厚得不像話的書坐在屁股底下：“當然不是，我心情不好，來找你聊聊天。”

  “你在下界看到了不想看見的東西？”

  簡韋當然會知道王竹去了下界，朝會記錄是他每天必讀的文獻之一，四肢百骸隻開發了腦子的簡韋也樂於關心時政，心細如發的他有時候還能夠為天帝答疑解惑。

  如果上界有十個人猜到自己去了下界的事情，其中一定有簡韋一個；如果上界隻有一個人能夠篤信自己去了下界，那個人一定是簡韋。

  “一時興起。”王竹慵懶地回答，“答應了一個孩子的願望。”

  他將關於失蹤的王慶的事情對好友仔細述說，然後等待簡韋的反應。

  “這一位父親顯然不是因為什麽黑風暴迷失的。按照你說的那種恐怖的自然災害，商隊的貨物一樣不少，鏢師卻少了足足六個，難不成黑風暴挑食？”

  “也有可能是沙匪幹的，沙匪總是會先擊殺有威脅的鏢師，再慢慢收繳戰利品。”

  “伴隨著黑風暴出現的沙匪？黑風暴的挑食程度比我想象得還要嚴重，它甚至隻吃好人。”簡韋的語氣中帶著戲謔，“我敢和你打賭，黑風暴的說法根本是子虛烏有，真相隻可能是鏢師和商隊之間出現了不可調和的矛盾。”

  “在無人區裏發生了一次內訌，結果就是商隊像拋棄祭品一樣拋棄了六個鏢師。”

  王竹想起了那兩隻肥碩的駱駝，他不知為何心裏一陣惡寒。

  “怎麽證明你的猜測？”

  “沙漠就在那裏，有沒有黑風暴一看便知。”

  ……

  王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還沒亮，拜沙站內的鼾聲此起彼伏。有一部分是駱駝的，有一部分是人的，其中老張的鼾聲氣勢尤為驚人。

  王筍在黑暗中摸索著上樓的道路。堡壘的二樓是獨立房間，檔次不知道比一樓的公共設施要高級多少，顯然是用於接待身份高貴一些的旅客。但是顯然拜沙關這個位置已經偏僻到鳥不拉屎，這些高檔的房間從建成開始應該就沒有投入使用過。

  三樓的房間門鎖竟然是需要使用靈力才可以打開的，王筍略一思考就明白可能是留給光陣的維修人員使用的臨時住所。隻可惜這條補給線交給沙國之後，短視的統治者連光陣上的靈石都扣掉了，又怎麽可能有練氣士來這裏維修？

  推開通向堡壘屋頂的天窗，伴隨著刺骨的寒風一起出現的就是那破敗的尖塔底部。王筍快速地閃身上來，將天窗閉合。突然倒灌的冷空氣已經讓一樓睡袋中的某個健仆嘟囔起來，他不得不動作快一些。

  繞著尖塔看了一圈，雖然這個低劣的陣法已經在風沙的百年侵蝕之下變得毫無用處，但是尖塔畢竟是一個很不錯的載體，為了使連接出來的光柱不會被沙丘遮擋，這座尖塔必定是方圓十裏的製高點。

  王筍右手尾指不起眼的戒指上光芒一閃，精致的白瓷瓶出現在他的手心。他取下白瓷瓶的瓶塞，一種熟悉的氣息氤氳而出，險些讓王筍下意識運轉另一個自己所熟知的初級功法。

  這是練氣期適用的液態靈氣，據說在現在的下界是非常受歡迎的捷徑，可以讓練氣期的新手快速達到築基的條件。這顯然是那個元嬰級別的魂魄給自己準備的升級大禮包的第二步——第一步的養元丹已經被王筍吃了不少了。

  在上界這種東西連殘渣都算不上，但是王筍保守估計一份可以把新手送到築基的液態靈氣，在下界估計是挺受歡迎的。

  下一步，王筍把這一瓶液態靈氣一滴不剩地澆在了尖塔底座的凹槽裏。

  這種行為無異於把上界最好的瓊漿豁楞豁楞澆在豬食裏讓豬們一醉解千愁，這種暴殄天物的行為估計會讓天賦不佳的練氣期小可愛們抱頭痛哭。

  但是隻有這種高純度的液態靈氣，才具備自主修複麵前這個低劣陣法的能力。原本用於安裝低級靈石的凹槽突然迎接到了這樣的高檔貨，已經枯竭了近百年的陣法緩緩亮起。

  就像一個原本寂寞到會覺得“性別也沒必要卡得太死”的究極處男突然得到了北寧國最耀眼的歌姬的青睞一樣，這個陣法在艱難地重啟著，大約兩個呼吸之後抖擻精神，陣紋齊刷刷地亮起來。

  王筍用液態靈氣侵染了自己攜帶的小刀的刀尖，對陣法做了億點改動，現在這座尖塔變成了自帶穿透光束的望遠係統，能夠將五十裏距離以內的場景投影到王筍麵前。

  顧家兄弟所說的黑風暴的覆蓋範圍也是一個圓，和望遠係統形成的圓有一片小小的交集，不多但夠用。

  王筍本想向那片交集投上一瞥，但他卻看到了一支正在靠近的駝隊，接近兩百隻駱駝排成一線，被晨光在沙丘一側拖出長長的影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