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一次子時朝會

  上界，天帝聽政的聖武殿煙波嫋嫋。三五個天仙境的侍女平均年齡在五百歲往上，卻紮著兩個可愛的球髻，此時正在四處灑掃，為稍後的朝會做準備。

  其實並沒有什麽違和感可言，稍後上殿的群臣平均壽元大概在兩萬年，在仙道一途，五百歲有資格以年輕自居。由於頻繁的閉關，短則甲子，長則百年，這些侍女的生活經驗其實也對不起她們的年齡。

  姬素素就是這樣。

  她不知道作為天帝的侍女，妄自評價群臣是僭越之舉。那天天帝離開之後，她立即被領班痛批一頓，從此往後三年的工作，都隻有在朝會之前灑掃的份，再也無緣得見天帝的容顏。

  她隻能望著空蕩蕩的天帝的寶座在心裏歎一口氣，認真用仙氣將大殿的壁柱催發得熠熠生輝。這裏刻著的法陣除了發光之外隻有清心定神的作用，姬素素曾經以為會有一些防禦或者攻殺的法陣藏在大殿，一度為此感到疑惑。

  今天白天聽老祖宗說，帝君親自平了個叛，匪首是個剛突破仙尊境的大能，在帝君手裏像個雞子一樣隻有被蹂躪的份。

  好吧，那確實用不著攻防法陣。

  那個人在這裏，諸天神魔隻有安伏的份。

  距離朝會還有半個時辰，姬素素伸了個懶腰，準備跟其他侍女匯合一處，離開大殿。臨走她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帝座，驚訝地發現那裏隨意地坐著一個男子。

  “帝……”一個字沒說出口，姬素素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再犯僭越，這輩子別想進大殿了。但是帝君罕見地早到了聖武殿，讓她心底裏歡呼雀躍。

  王竹看了一眼那個宮女，歎了口氣，伸手輕輕一招。無措的姬素素被法則力量裹挾，從自己的位置到帝座之間幾百步的距離，似乎像一張紙被從中折疊，兩個空間上的點在瞬間重合，姬素素晃過神來的時候，那個尊貴的男人離自己隻有一步之遙。

  “姬素素，你是女子對吧？”

  姬素素一邊為天帝記得自己的名字歡喜到震顫，一邊對天帝的疑惑感到羞惱——有那麽不明顯嗎？！

  察覺到自己麵前的小天仙挺了挺胸，王竹苦笑著說：“以前不乏變換性別想做侍女的天仙境，你不必見怪。”不過他也是多看了一眼，嗯，比下界那個女孩小多了。

  差點被巨大的信息量擊暈的姬素素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就聽到天帝斷斷續續地說：“為什麽女人不接受道歉？”

  姬素素也是混不吝的性格：“道歉有用的話要生死法則幹什麽？”

  王竹一時無語，他還沒有辦法反駁這個頭鐵娃。因為這句話剛被司馬青收錄在《天帝名言警句》裏。沒錯，這話是他說的。

  “朝會後來找我，有些事慢慢問你。”

  王竹剛要揮手將她送出大殿，卻看見這家夥低頭噙著淚：“你怎麽了？”

  “領班說天帝麵前妄言是僭越之舉，再回答您的問題就永遠進不來大殿了。”

  王竹仔細回憶之下確定地說：“我沒說過這話。以後你做領班，誰有問題讓她來找我理論。”說完沒管雀躍的姬素素，將她送到了視線之外。

  大殿門外雲消霧散，有早到習慣的仙君們好像看到帝座邊上有個女子身影，不由得交頭接耳起來。比較遲鈍的還在感歎天帝開竅晚了點，晚了幾千年，比較精明的已經摩拳擦掌在想自家有沒有拿得出手的晚輩女子了。

  不顧禮法閃現到大殿最前麵，眼睛裏貨真價實地爬滿愛心的一個明豔女子因為跑得太快差點踩到自己的長裙：“帝君帝君，看我看我！”

  “我花樣多得很！”

  一炷香時間之後，真正到了大臣們上殿的高峰期，一眾仙尊小心翼翼地繞過在門口撒潑打滾的冥河之母，越過那道隻有她過不去的透明結界，眾人才鬆了一口氣，不必擔心那個戀愛腦遷怒自己。

  大殿之內眾臣各自歸位，與同僚寒暄之後山呼萬歲；大殿之外的一角，某人冷笑著炫耀自己眉心象征領班地位的紅點，把一個善妒的壞女人安排去吹今天的熏煙，不準動用仙力；大殿正門之外，冥河之母從地上爬起來，拍一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等待時限結界的消失，她今天確實有要事稟報。

  天帝的朝會開始了。

  ……

  “昨日下界飛升天仙境四位，兩獸族，兩人族。其中人族燕礎並無上界接引，劃分為散修。”

  大殿之上有些微擾動，不過前排大佬都在照例閉目養神。近些時日散修是十分少見的。混沌紀結束以後，天帝建立了從上到下的完備製度來管理上界，這樣做的好處是秩序井然，不會像之前那樣遍地仇殺。

  不好的一點就是散修越來越少了——在秩序的維護之下，抱團是必然的事。從個人到家族到種族，團體力量的擴大使得很少有練氣士有魄力做獨行俠。

  這不是明擺著的？聽說下界渡劫已經開始搞保送製度，通過祭祀向上界的老祖宗請一尊避雷劫的法寶，從下界飛升就有了“綠色通道”。除非是走投無路，誰願意在下界法則的雷劫裏拚一個焦頭爛額？

  但反過來說，敢於走散修路子的無不是大智大勇之人，天賦和積累上也許稍遜一籌，但到了秩序井然的上界，這樣的散修會收到不少大佬的橄欖枝——這是一種投資，假以時日在這座大殿之上也許能看到一個新的仙君甚至仙尊，到時候沒人在意他剛完成渡劫時狼狽的樣子。

  王竹不在意這種小事，他給了正在念奏折的渡劫使一個眼神，那人立即點頭：“依例賜府邸，血脈提升一次，蔭九族。”這就是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不是散修的話則沒有血脈提升的機會，更是隻能惠及父母子三族，算是王竹對散修精神的肯定。

  這條奏折念完，已經持續一炷香左右的會議接近尾聲，王竹卻挺了挺身子。冥河之母邁著步子走上大殿，眾臣看著異常認真的她驚疑不定。

  重頭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