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王筍的兩個危局

  連枷這種武器並不常見，作為一種鈍器，它的用處是隔著板甲將敵人的內髒震碎。在沙漠之中短兵相接，不可能全身著甲，但是在要緊的地方總會多加防備。這時候笨重的鈍器反而更占優勢。

  刀疤劉的鐵錘單個就有十斤重，兩顆實心鐵錘揮舞起來，加上武者的力道，就算是一頭駱駝擋在麵前，也要被這波攻勢砸的稀爛。

  王筍雖然側身躲開了衝勢，但是也舉起了樸刀，實打實地格擋下了砸向肩膀和腦袋的兩顆鐵錘。

  用布條纏了的右手依然被震裂了虎口，殷紅的血跡浮現在手心手背，王筍卻好像渾然不覺。他隻是抖了抖自己被震麻了的右臂，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回神的刀疤劉。

  “小子，你不是很能耐嗎？隻會躲來躲去嗎？！”

  刀疤劉須發皆張，但心裏已經加了緊覺——能用四斤的樸刀快速擋下兩枚鏈錘，就已經比李沙海強太多了！

  現在他感覺，李沙海的死可能並不是什麽意外。如果對麵前的少年不加防備，自己也難保不會陰溝裏翻船。

  但是戰鬥經驗還是太少了。刀疤劉在心裏大笑不已——上來就自負地硬接鏈錘，把虎口震裂了，下次必定拿不穩樸刀，到時候樸刀飛出去，赤手空拳如何能威脅到自己？

  但是少年淡漠的表情讓他很是不爽——那張臉很像王慶那個家夥，父子兩人都是這樣，雖然嘴上不說，但似乎總有俯視的態度。他們憑什麽在駝城這個地方還敢這麽高傲？！

  “砸碎你！”

  麵對故技重施的刀疤劉，王筍將刀柄打了個旋，反手持刀，相對鋒利的一側朝外，未開刃的一側幾乎緊緊貼在小臂上。他壓低了身形，快速吐出一口白氣。

  “當！當！”

  兩聲脆響，火花四濺，樸刀上出現兩個豁口，刀片飛濺出去，劃破了圍觀學徒中一人的臉。

  電光火石之間，王筍的身體流暢地旋轉半周，錯身閃開刀疤劉，但卻並沒有退開來，反而緊緊貼在刀疤劉的背後！

  刀疤劉隻覺得一絲冰涼貼上了自己的後頸，亡魂大冒之際，手裏的連枷向背後甩去！

  ……

  王筍跌坐在土地上，但手裏還緊緊握著樸刀。《龍蛇變》的激發狀態緩慢退去，酸痛感潮水般爬上四肢百骸，短短兩個呼吸間，王筍身上出的汗讓他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刀疤劉用左手捂著自己的後頸，那裏綻開了一條血線，如果再晚一秒，自己可能要添一道碗口大的刀疤了。

  站在兩人中間的黃師傅揮手掃掃麵前被自己的快速奔跑帶起來的散沙，然後背過手看向急促呼吸的王筍：“到我屋裏來，我們聊一聊。”

  刀疤劉大急：“他殺了李沙海！”

  黃師傅冷笑一聲：“如果不是我停了他的刀，現在躺在地上的絕對有你一個。”

  “給李沙海收屍，沒有達到二十牛之前，你不會再接到任何工作。”

  刀疤劉噤若寒蟬，他狠狠地瞪視王筍，卻還是蹲下去提起李沙海的屍體，走出了鏢局大門。接不到工作意味著沒有收入，刀疤劉恨透了王筍，攥著李沙海脖子的手勁逐漸增大，仿佛沒有聽到那裏傳來的碎裂聲音。

  刀是拿不起來了。王筍終於壓下了波動的氣血，站起身來不動聲色地說：“我姐姐還在門外，能不能先還我們家裏屋舍的鑰匙。”

  黃師傅刀子一樣的眼神打量王筍，最終丟出一把黃銅鑰匙來，掛牌上刻著一個娟秀的“慶”字。

  “快去快回，我不喜歡等人。”

  王筍伸出左手接住鑰匙回他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捂著還在發抖的右臂向大門走去。

  看著王筍轉身，黃師傅的袖袍裏無聲無息地滑出一柄小刀來，隻有手指長短，湛藍的刀刃寒光閃閃。隻要是懂一些武器的人都看得出來這是怎樣一把凶兵，在他手中卻無比順服，小刀像遊魚一樣在他指縫中穿梭旋轉。

  看著王筍走出大門，笑著跟從始至終扶著門框旁觀的女子說話，黃師傅輕笑一聲，小刀又滑回袖子裏。

  也許有些城府，但是終究是個十四歲的孩子，怎麽會讓自己產生威脅的感覺呢？最近是不是有些神經過敏了。

  王筍感覺到殺意如潮水般起起落落，最終毫無留戀地消失在身後，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最大的變數已經消弭，王筍這個身份總算是得以保全了。

  最壞的打算莫過於動用靈魂力量殺掉敵人。那樣或許可以保存身份，但是有悖於“扮演”的初心，另一具身體也許會遭到法則力量的反噬。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王筍會毫不猶豫地放棄這個身軀——他不能顛倒了因果，舍本逐末地放棄天帝的造化——雖然會有些可惜。

  王月目睹了剛才王筍和刀疤劉對拚的全過程，相比於那些退避的學徒，始終站在門邊的她反而看得更清楚：在千鈞一發之際，那個中年男人鬼魅一樣出現在兩人身側，一隻手攔住刀刃，一隻手扶住鏈錘。

  他的一雙手在陽光下閃耀著玉石一樣的光澤，但扶在武器上的時候並沒有金鐵交擊的聲音，想必是極高深的功夫。

  就是這樣一雙手剛才把玩著一把小刀，寒光點點都對準王筍的身軀，怎能讓她不驚心？

  王筍突然軟倒在她懷裏，把王月嚇了一跳，臉上的淚水撲簌簌往下滾：“你……你受傷了？”

  “……嗯。你扶著我走。”

  王月低頭看著那張自己熟悉的臉，雖然疲憊，但他還是笑得很陽光，一口大白牙在陽光下晃眼。他舉起左手的鑰匙在空中晃了晃：

  “姐姐，我們回家。”

  王月心裏一酸，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感，將懷裏的人抱得緊緊的。那一刻她不願去想這身體的歸屬，她把這一幕牢牢刻進心裏，永遠不想忘懷。

  王筍很想掙紮，這個女人有時候腦子真的不好使！他能感受到那個中年人的目光終於在自己倒進王月懷裏的時候移開了。一個危機解除了，但渾身酸痛的自己差點被這個姐姐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