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暴露
作者:邇無連城      更新:2022-05-27 14:32      字數:2296
  第九章:暴露

  自從父親失蹤以來,王月第一次睡得這麽沉、這麽香甜。她醒過來的時候,摸了摸枕頭邊的水漬,卸下醜妝的臉頰上浮現羞赧。

  昨天弟弟身上有一種奇妙的氣場,像父親——也許比父親更甚——給自己一種久違的安全感。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滿是慰藉,雖然十六歲的自己要比弟弟高出一個頭來,但是這個殘缺的家的主心骨似乎已經發生了轉移。

  就在她在這種安全感中睡著的時候,這種轉移徹底完成了。

  窗外的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沙漠之中的小城還要兩三個時辰才會在太陽的照耀下回溫,然後在日上三竿的時候變成一座火爐。

  沙漠中有些地形會在夜晚聚集濕氣,但是不會出現露水。寒冷的夜晚裏,往沙子上潑一杯水,水會瞬間變成細膩的冰沙。

  石爐中因為濕氣未幹而劈啪作響的柴火打破了王月的思緒。她這才想起來找一找王筍的蹤跡。

  他大病新愈,怎麽這時候沒待在屋裏?跑去外麵再著涼了怎麽辦?

  “糟了,萬一李沙海那個混蛋來醫館……”王月因為溫暖紅潤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那封信讓她差點失去了最後的寄托,她恨不得扇自己兩個耳光——現在哪裏是睡覺的時候?

  想要起身去找,才發現自己身上穿著隻能遮羞的褻衣,摸一摸臉,才發現自己昨天花費功夫化的醜妝也不在了。王月情急之下喊出聲來:“筍——”

  在醫館後院劈柴的王筍如遭雷擊!

  總感覺自己好像單名一個“損”似的……哪怕叫“小筍”、“筍子”、“阿筍”都可以啊!

  將沉重的斧頭甩到身後再高舉過頭頂,重重地劈下去,那塊帶著濕氣的木柴就豎著斷作兩節。悶悶地喊一聲“在呢”,王筍拿上衣搭在肩頭,抱著一捆木柴往病房走去。

  沒錯!靈魂從上界回到這裏之後,王筍幾乎劈了一夜的柴!燒木柴作為駝城主要的取暖手段,廢木料是每次商隊都會帶來的主要物資之一。王筍大概是劈光了醫館一個月的木柴儲備。

  當然不是劈癮犯了……

  不知道那個李沙海到底什麽實力,但是總歸不能寄希望於像對付劉婆婆一樣輕鬆割喉反殺。為了快速提升實力,進入武夫的門檻,王筍恢複意識的第一時間就服下了一顆養元丹。

  但是俗話說“虛不受補”,那精純的氣血差點要了王筍的命。好在他第一時間按照《冬藏錄》的說法,通過按壓法,將氣血均勻分布在四肢百骸。但是仍然有許多的氣血淤積在心肺處,王筍隻能通過最樸素的方法活開。

  那就是運動!

  劈了一夜的柴,王筍終於將一顆養元丹的氣血勉強接納下來,隻不過雙手的肌膚幾乎被斧頭磨爛了,如果不是超乎常人的對痛覺的耐受度,絕無可能承受這樣的鍛煉方式。

  “果然是自殘的路子……唉……”

  王筍手裏抱著木柴,隻能用腦袋頂開布簾,轉著身子才能進到病房裏麵。再轉過身來望向床鋪,王筍快速閉上了眼睛。王月正在往自己身上裹粗布,彎腰的時候,有一些曲線還是不適合盯著看的。

  幫忙解衣就寢是君子風度,此時閉眼也是君子風度,無須多言。

  王月本來是不甚在意的——這些天來,弟弟因為傷寒夜裏冷得發抖,神誌不清的時候,自己甚至隻穿著褻衣抱他取暖。但是王月打量一下弟弟的身子之後,也是有些麵紅耳赤。

  少年赤裸著上身站在門口,雙眼閉得緊緊的,他似乎剛剛劇烈運動過,上衣當做汗巾搭在肩膀上,手裏穩穩地抱著一捆並未幹透的柴火。都知道沙漠夜裏溫度低,晝夜交替的時候其實是一天當中最冷的時候,少年淋漓的上身似乎溫度很高,有白色的煙氣浮動。

  視角再往下不必細說。

  王筍這時候才覺得不妥——王月可不知道自己全身都氣血充盈,她能看出來的恐怕隻有一個地方氣血充盈。

  王筍麵不改色地轉了個身:“姐姐誤會了。”

  因為閉著眼睛,他沒有看到王月臉上變幻的表情。

  許久之後王月才囁嚅著說:“你轉過來吧。”

  王筍知道她應該是衣裝得體了,但是他真的不能轉過去!此時他隻想痛罵《冬藏錄》的作者,這麽重要的事情能不能在序章裏好好說明一下?!

  假裝沒有聽到王月的話,王筍在房間門旁放下柴火,清清嗓子說到:“夜裏我埋葬了劉婆婆的屍身。我們暫時可以留在醫館裏。有劉婆婆留下的二百餘兩銀票和二兩碎銀,姐姐也不用再拋頭露麵。”

  “但是這樣一來,我們隻有一天時間修整。李沙海今天見不到我,又見不到劉婆婆,一定會找到醫館來。”王月嘴上這樣說著,往手腕上纏粗布的動作卻慢了下來,“是我的錯,如果我狠下心來破相……”

  “王筍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聽到弟弟的話,王月盯著他逐漸落下汗來的後背,伸手向床邊摸去。房間裏燈影搖晃。

  “駝城就這麽大,想要李沙海不發現,除非跑進沙漠裏,但是那樣死得更快。還不如留在這裏妥善準備,一天時間足……”

  王筍的話沒有說完,身後破風聲響,幾乎是下意識地用左臂格擋,同時王筍轉過身來。一擊不中的王月瘋魔一樣,拿著手裏的銅製燈座,用尖角一下接一下地鑿在王筍的小臂上,血液飛濺到王月的臉上,將她的劉海粘在臉頰上。

  “把!”

  “我的!”

  “弟弟!”

  “還回來!還回來!”

  幸好昨天夜裏,那個剛做母親的女人和新生兒已經被接走,醫館裏隻剩下姐弟二人,否則她的嘶吼一定會被人發現。

  王筍既不說話,也不製止。女孩的打法毫無章法,單純是為了泄憤,血液很快在地上聚成一小灘,等到女孩的怒吼變成哭喊,再變成啜泣。王筍終於出聲:

  “姐姐。”

  “別叫我姐姐。”

  王筍還要說話,隻聽到醫館的大門吱呀作響,一個沉悶的聲音喊著劉婆婆的名字。跌坐在地上的王月臉上露出絕望的表情——是李沙海的跟班,那個粗壯的男人,名字叫做二狗還是別的什麽?

  她已經不在乎了。

  王筍伸出右手來沉聲道:“燭台。”

  王月看著他幾乎沒有好皮的右手,帶著哭腔說道:“不可能的……你別去……”

  王筍知道她現在可能隻是關心這具軀殼,不過他不在意,笑著蹲下拿走燭台說:

  “你根本不懂得偷襲。”

  “看好了,我隻示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