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救贖之道

  沒有想到天帝竟然真的不近女色。

  姬素素一邊進行今天的灑掃活動，一邊胡思亂想著。在飛升之前姬素素就聽說天帝即位之後兩個甲子都沒有閉關，願意寄身與天帝後宮的女仙人如同過江之鯽。甚至有奔放的異族仙尊放棄了血脈力量專修人形，就是為了得到天帝的青睞。

  但是天帝的後宮始終空空如也。

  “但是能夠被天帝問一問姓名，怎麽說也算是很大的進展吧！”姬素素想到這裏，不由得望向白玉壁——光可鑒人的玉璧上倒映著她紅潤的臉。

  僅僅四百歲就能夠飛升上界，看來自己的容顏還是有一定吸引力的吧。

  ……

  仙君司馬青在自己的洞府門前佇立良久。他知道自己看重的晚輩會帶著口諭回來。轉述口諭時候的司馬雲可就不是自己的晚輩，而相當於是天帝的化身了，於情於理都應該親自出門迎接一下。

  遠遠地司馬青就感受到了熟悉的法則氣息，他臉上露出笑容——這真仙境巔峰的法則氣息混亂跳躍，正是即將突破的前兆。不出他所料，經曆過與天帝奏對的司馬雲很快就會成為司馬家新的大至玄仙，下次編寫史書，就可以讓他從頭到尾的觀摩了。

  很快司馬青的臉色就變得不對勁起來——在那熟悉氣息的背後，數十道仙君甚至仙尊的氣息如同黑雲一般蓋向自家洞府。即便是沒有什麽敵意，司馬青身後洞府的自保陣法也開始一層層亮起，隨時都可以帶著浩如煙海的史書遁入虛空。

  對此司馬雲一無所知。他晃晃悠悠地放慢速度，垂著腦袋走到太爺爺麵前，似乎有點猶豫。

  “傳口諭。”

  司馬青攏一攏袖袍，推出雙手洗耳恭聽，全當看不見那些壞笑的同僚。

  司馬雲大步流星的上前，衝著太爺爺的腦袋狠狠削了一巴掌：“下次有什麽話直接來問我，別整這種彎彎繞繞的，沒時間幫你培養晚輩。”

  司馬青頭都被打歪了！看著哆哆嗦嗦的司馬雲和天邊笑得人仰馬翻的同僚們，氣得差點把毛筆插進司馬雲嘴裏！

  當然是插不得的，因為司馬雲已經開始轉述正經的口諭了，就是堂堂仙人背一兩句話都背得磕磕巴巴的。大概是因為看到自己太爺爺越攥越緊的拳頭了吧……

  ……

  上界聖武山顛有一座樸拙的小屋，已經換上常服的天帝王竹推門進入其中，將左手半黑半白的戒指摘下來放進門旁盛水的木盆裏，那戒指就化作兩尾靈性十足的魚兒歡暢地遊動起來。

  王竹沒有看到預料之中的身影，卻看到小屋中央的棋盤上，用白子壓著一張字條。

  “有事，改天。”

  王竹暗罵一聲混蛋，敢放自己鴿子的人，也就隻有那個老烏龜了。

  不過這正合他的心意。他合上小屋的木門，一瞬間，這個小屋就好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如果有人看得到完全放鬆下來的天帝，大概會感覺這時候的天帝反而更加威嚴一些。

  法則的力量在他的雙手上繞轉不休，王竹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悲。兩尾魚從水中跳出來，親昵的繞著他的雙手遊動。

  能夠被自己修煉的法則親昵甚至討好，可能是世間所有修士的願望。

  除了王竹之外。

  兩個甲子之前，法則的力量隻限製在他的左手尾指。現在已經爬滿了他的小臂。仔細看向自己的雙手，原本的皮膚紋理似乎已經化為了法則紋樣。這種情況與其說是親近，不如說是……

  同化。

  沒有人比王竹更清楚自己麵臨著怎樣的危機。他已經來到了仙途的巔峰，事實告訴他，天帝之後的下一個階段就是擁抱法則，成為維護世界秩序的一員。他將會成為全知全能者，但同時也是無知無能者。

  王座之上隻留下一個符號。對世人而言也許是件好事，但是對王竹而言不啻毀滅。

  最讓王竹無法接受的是，這個過程是自然而然的。他兩個甲子沒有修煉，就是希望停止參悟法則可以延緩這個同化的進程。但是他的力量仍然與日俱增，生死法則緩慢而沉穩的同化著自己的主人，他什麽也沒有改變。

  當然這麽長時間的同化之下，王竹並不是坐以待斃。首先為了對抗自己的法則化，盡可能多的表現“人性”，有助於延緩同化過程。在法則的影響下，他的情緒越來越難以波動，但即便是假裝，也對此有許多幫助。

  司馬青不知道，王竹是抱著怎樣的心態在捉弄他；姬素素也不知道，她的容顏根本不可能給王竹留下任何印象。在法則的影響下，王竹每次像人一樣的思考和活動都讓他想要嘔吐。

  “靠這種無謂的掙紮，對我的幫助還是太小了。”

  王竹閉上眼睛，內視之下，一條狹窄的道路出現在他的識海深處。黑黝黝的道路的另一側已經快要打通。王竹籌備兩個甲子的自救方法，就寄托在這一條小小的道路之上！

  王竹的靈魂凝練如同真人，出現在這條小路的路口處踱步徘徊。在王竹的竭力抵抗之下，他的靈魂尚且沒有被法則“汙染”。

  “既然‘偽裝’的人性有用，那麽不如偽裝到底。在下界做一個凡人，能否讓我對抗法則化的侵蝕呢？”

  “如果練氣士的終點一定是同化成法則，那麽我要嚐試一下另一條道路……”

  魂體踏上那條道路的那一刻，王竹又一次聽到了另一端少年的輕聲呼喚：

  “天帝明見……”

  “救救我們……”

  “我願付出一切……”

  “包括我的靈魂……”

  ……

  下界沙洲國邊陲，駝城的一間小小醫館內，瘦弱的十四歲少年躺在病榻上，今天是他最後一次向上天祈禱——為了家人，也許他早應該做出決斷，給自己一個痛快。

  上天一如既往的沉默，也許這隻是那個來自遠方的練氣士的一個善意的謊言。歎了一口氣，王筍伸手摸向自己的柴刀。

  “我答應你。”

  “誰？什麽……”

  王筍的聲音戛然而止，時間似乎在那個神秘的聲音出現的同時靜止下來。

  世界的暗麵，平穩流淌了兩個甲子的冥河忽然斷流，某流域的河水蒸發殆盡，又在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內恢複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