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球隊和一支部隊一樣，如果士氣散了，那就很難再重新鼓起來。

  現在的阿森納也是同樣的情況。

  雖然不明到到底是什麽原因，但是阿森納這幾年總是在某些時刻某明奇妙的崩盤，這已經成了困擾溫格的最大問題。就好像現在一樣，隨著傷員的不斷增加以及球隊連戰連平，整支球隊的士氣突然間就變得十分低落，球員們在場上踢得無精打采，場下怎麽鼓舞都提不起勁，完全給人一種一盤散沙的感覺。

  麵對這樣的情況，過去三年的事實已經證明，溫格對此毫無辦法。

  他隻能把希望寄托於球員的幡然醒悟或者是陣型的不斷變化。

  和利物浦的比賽，溫格又排出了一個前所未見的陣容，後防線上加拉搭檔亞曆山大.宋，左路克利希，右路薩尼亞，中場依舊是小法和弗拉米尼搭檔中路，沃爾科特傷停，羅西基傷停，赫萊布傷停，迪亞比傷停，溫格幹脆就派出了16歲的威爾謝爾出任右前衛，範佩西回撤到左路成了左前衛，鋒線上雙高出戰，本特納1米93，阿德巴約1米91，兩人的目標就是爭頂，爭頂，再爭頂，能往門裏頂就往門裏頂，頂不了球門就給我往隊友腳下頂，反正這麽高的個子，不做燈塔也白費了。

  相比之下，貝尼特斯的排兵布陣就要寬泛的多了，利物浦雖然也有一些傷病，但是筋骨未損，托雷斯、傑拉德、阿隆索等中軸線都還在，輔以卡拉格、雷納、庫伊特、馬斯切拉諾等悍將，完全有資格在酋長球場謀取一個更好的結果。

  比賽的進程一開始就落入了利物浦人的掌握之中，在全場6萬名阿森納球迷的見證下，阿森納踢得好像一群“英國病人”，全隊精氣神都顯得十分低落，跑動無力，拚搶綿軟，就連一向引以為豪的短傳滲透也處處出現失誤，範佩西在左前衛的位置上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跑位，威爾謝爾在右邊路倒是很有拚勁，可是麵對小馬哥和奧雷裏奧的聯手圍剿，他隻是做出了兩次精彩的過人之後就偃旗息鼓了。

  而在中間的位置上，法布雷加斯最近的狀態十分讓人堪憂，他似乎在給人一種賭氣的感覺，既然你笛卡爾喜歡在前場爭奪組織權，那我幹脆就把前場讓給你了，我也不上去了，就在後腰的位置上傳傳球吧，說不定哪天傳著傳著我就把自己傳成皮爾洛了呢？

  法布雷加斯鬱積在後場的後果就是前場的兩名前鋒好像無頭蒼蠅一樣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雖然教授設計好的這場比賽主打天空，但阿森納的球員們已經踢了十年的短傳配合了，總會不自覺的就把球從地麵傳給他倆，他倆又不是亨利那種能帶能突的前鋒，拿到球沒有支援也隻能幹瞪眼了。

  結果上半場整整四十五分鍾下來，阿森納竟然隻有兩腳射門，還全都是禁區外的高射炮，而利物浦一共獲得了11次射門的機會，其中4次對阿穆尼亞做出了考驗。

  能夠保住0:0的比分，溫格簡直都不知道是哪一路神仙路過看到阿森納可憐，給他們的門柱和橫梁施展了吸引皮球的法術。

  下半場絕對不能在這麽打了！

  溫格狠狠心甩了下手，還沒等到裁判吹響中場結束的哨聲就轉頭走回了更衣室，球隊現在的情況明顯是人心散了，如果不趕快相處對策，這個賽季又得顆粒無收了。

  溫格走回更衣室，做到自己的位置上揉著眉心冥思苦想，沒過多久他的隊員們就陸陸續續的走回來了，和往常不一樣，大家進門之後並沒有相互交談或是打鬧，隻是一個個無精打采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起來好像都很累的樣子。

  這不是身體上的勞累，而是心理上的疲勞。

  溫格不喜歡也不擅長輪換，所以本賽季阿森納的26人大名單中真正上過場的隻有23人，如朱魯、法比安斯基等人根本就沒獲得過一次出場機會。過度的使用主力球員的下場就是到了聯賽末期該拚命的時候，隊員們已經沒有體力和精氣去搏命了，更糟的是，本賽季末段的大規模傷病潮讓本來就緊缺的人手進一步陷入了癱滯，很多球員都不得不帶著輕傷在場上戰鬥。

  溫格過去幾年的引援政策終於為他的球隊帶來了惡果，缺乏有經驗的老將，球員們不知道該在什麽樣的比賽中拚命，在什麽樣的比賽中留力，他們每一場比賽都拚盡全力，結果賽季前半段的時候高歌猛進，勢不可擋，等到賽季末衝刺的時候，個個都成了強弩之末，隻能徒歎有心殺賊，無力回天了。

  而這場和利物浦的硬仗，就是球員們現實中心理和生理狀況的最好體現。

  在利物浦陣中，如傑拉德、卡拉格等老將，雖然同樣在聯賽杯、足總杯、聯賽、歐冠賽場上四線出擊，但是他們知道什麽樣的比賽需要全力出擊，什麽樣的比賽上去打打醬油就好了，所以他們到目前為止依然生龍活虎，在球場上完全主宰了場麵上的局勢。

  而阿森納這邊，不但是範佩西、阿德巴約等本賽季幾乎場場出戰的球員渾身乏力，就連亞曆山大.宋這樣精力旺盛、出場次數不多的球員也顯得步履蹣跚，好像已經在球場上踢了120分鍾一樣。

  這樣的對比下，怎麽能指望他們在下半場突然恢複過來，把利物浦踢的屁滾尿流？

  溫格覺得自己應該說點兒什麽，於是他清了清嗓子，用嚴肅的語氣說到：“這是怎麽了，為什麽一個個都無精打采的，我們已經輸了嗎？”

  隊員們抬起頭看著他，不知道他說這句話的意思，不過每個人眼神中多少還是帶著一點期望，他們希望溫格能說出點兒什麽鼓舞人心的話出來，讓大家重新燃起拚命的鬥誌。

  溫格沒有讓他們失望，隻不過他的話和他的人一樣，始終顯得文質彬彬，缺乏一種讓人激動的野性：“我們現在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刻，如果輸掉這場比賽，我們甚至有可能被利物浦反超，我們已經領跑了大半個賽季，卻在最後的關頭倒下，你們甘心嗎？你們準備就這樣渾渾噩噩的踢完這個賽季，然後我們再去打一次歐冠附加賽嗎？你們付出了這麽多努力，做出了這麽多犧牲，為什麽不能在賽季最後的階段再拚一把呢？我們還有6場比賽，6場比賽之後，你們大家努力了一個賽季的成果就會水落石出了，你們就甘心又一次被曼聯騎在頭上嗎？”

  球員們的反應有了一點振奮的趨勢，可是這還不夠，尤其是說到還有6場比賽的時候，有些球員眼中露出了退縮的神色，他們實在是太累了，想想還要踢6個星期，一種極度疲勞的感覺就由心底自然的滋生出來。

  溫格看到自己的講話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他咬了咬牙，想再說兩句，誰料到這時候更衣室裏突然傳出了一個憤怒的聲音：“你們這群懦夫！”

  眾人大驚，急忙循著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看去，然後他們看到了一臉怒色的笛卡爾。

  “你們這群軟蛋，你們被伯明翰人嚇到了，被傷病嚇到了，被利物浦人嚇到了，你們害怕失敗，害怕承擔責任，害怕受傷，你們就想這樣像蛆蟲一樣熬過這個賽季，你們的鬥誌早已經消失了，你們就像一群臨陣退縮的士兵，已經沒有用了！”笛卡爾的聲音震的整間更衣室都嗡嗡作響，他的眼光掃過每一個隊友，那種宛如刀鋒一樣的光芒讓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的避開了。

  當然，也會有一些人和他怒目相視，比如球隊的第一隊長法布雷加斯，小法自認為對球隊已經做到了盡心盡力，所以他並不害怕笛卡爾憤怒的眼光，反而死死的瞪著他看他到底想說什麽。

  笛卡爾的目光並沒有在法布雷加斯身上多停留半刻，他此刻之所以用這樣的姿態站出來大聲的斥責隊友，並不是因為他想奪權或是想演戲，他是真的憤怒了。

  笛卡爾的脾氣就是這樣，他渴望每一場勝利，痛恨一切失敗，他不允許自己有半點鬆懈，同樣也看不得別人不付出全力，在他看來，如果拚盡全力卻同樣失敗了，那是技不如人，沒有什麽好說的，他在帕維亞呆了5年，見識過了很多失敗，可是帕維亞的實力就擺在那裏，他的心裏並沒有什麽怨言。

  但是阿森納不一樣，這是一支曾經以不敗戰績奪冠的豪門之師，他們的球員身價加起來總價超過了2個億，他們拿著很多職業球員一生都拿不到的薪水，可是這支球隊卻始終缺乏一根脊梁骨，自從維埃拉離開之後，球隊就沒有了那種鐵血的精神，該輸的比賽他們一場不落全輸了，該贏的比賽他們偶爾也會自己犯錯輸掉。

  在笛卡爾看來，這群球員就是在揮霍和浪費他們自己的天賦，這是一心成為球王級別的笛卡爾所深惡痛絕的。

  更讓他憋在心裏一直沒發說出來的話，那就是球隊的幾個隊長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必須要澄清，笛卡爾有這種想法並不是受到了亨利的影響，而是因為他真的認為這兩名正副隊長沒有做好自己分內的事。

  一般來說，一支球隊在表現出現起伏或者狀態下滑的時候，並不是隻有主教練一個人出來說項的，隊長在這時候會起到很關鍵的作用。

  教練是一支球隊的統帥，他總是以威嚴的姿態麵對自己的士兵，因此他的士兵們懼他，敬他，卻不一定想聽他的，但是隊長不一樣，隊長是自己的戰友，是球隊內部的精神支柱，隊長說的話，一般人不敢不聽。

  可是阿森納的這兩位隊長非常讓人失望，小法一心想回到他的巴塞羅那，回到他夢想中的故鄉，所以他從內心深處就從來沒把阿森納當做是自己的球隊，無論球隊表現出色還是不好，他從來都不在更衣室多說兩句話，他隻是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從不伸手過問隊友的狀況。

  而圖雷就沒話說了，來自科特迪瓦的副隊一直覺得隊友們都在用一種有色眼光看著自己，他本身就是悶肚子的脾氣，平時還表現的很不合群，他就算說話，有人肯聽才怪。

  加拉之所以有底氣和圖雷爭執不休，不就是因為他在球隊內部的人緣非常淡薄，關鍵時刻沒有人站出來幫他說話嗎？

  有了這樣兩個隊長，你還怎麽能指望這支球隊在關鍵的時刻能夠自立？

  就在今年的西甲賽場，皇馬在15輪聯賽過後就已經落後巴薩12分，媒體們迫不及待宣布本賽季皇馬已經失去了奪冠希望，可是勞爾、薩爾加多兩名正副隊長召集隊友們召開了一次沒有主教練、沒有球隊高層的內部會議，沒有人知道他們在會議中討論了些什麽，可是重新出現在世人麵前的皇馬完全就像換了一支球隊，他們在隨後的18輪聯賽中豪取17剩1平的驚人戰績，就連球隊主教練拉莫斯都高呼不可思議。

  而在AC米蘭，也有一個傳說中叫做“圓桌騎士”會議的內部組織，馬爾蒂尼、加圖索、安布羅西尼，包括當年的巴雷西、阿爾貝蒂尼，都是這個組織的成員，他們的目的並不是在球隊內部形成一個什麽利益共同體，他們的目的是在球隊出現問題的時候通過隊內的權威解決問題，讓球隊能夠更加順利的走下去。

  但是在阿森納內部，沒有人做這樣的事情，法布雷加斯不管，圖雷不管，就連剛剛成為球隊第三隊長的加拉也不敢出麵來管，笛卡爾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非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感受。

  “你們看看你們現在像什麽樣子，雙眼無神，四肢無力，你們已經在考慮賽季後到哪裏去度假了嗎？你們是不是一點都不關心球隊本賽季的戰績？我們是誰，我們是阿森納！我們的目標是什麽？我們來英超是為了什麽？我們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冠軍，除了冠軍，我們什麽都不是！你們要裝死，要偷懶，那是你們的事，我不會和做出同樣的選擇，我寧願在球場上戰死，也不要當一個軟弱的懦夫！如果你們當中還有誰還剩下一點血性，就站起來跟我一起戰鬥，直到我們被敵人捅死，我才會放下手中的武器！”

  大聲說完，笛卡爾毫不猶豫地邁開大步走了出去，更衣室的大門被他怦一聲甩在牆壁上，發出了讓整個走廊都驚顫的巨響。

  笛卡爾出人意料的舉動讓所有的阿森納球員都陷入了麵麵相覷的局麵，他的話很刺耳，但是卻有些人突然開始感覺到有一種熱淚盈眶的衝動，他們開始反思自己這段時間的表現，是不是真的如笛卡爾所說，他們被伯明翰人的粗野嚇倒了，被球隊的傷病嚇倒了，被漫長的賽程和身體的疲勞嚇倒了，有些人眼中開始閃爍著憤怒的光芒，有些人流露出愧疚的神色。

  過了大概有二三十秒鍾，第一個人站了起來，是本場比賽沒有獲得上場機會的圖雷，他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加拉，然後悶聲悶氣的說到：“我不想輸掉這場比賽，從今以後，我不想輸掉任何一場比賽。”

  然後他昂著頭，跟著笛卡爾的步伐走了出去。

  圖雷的眼神深深的刺傷了加拉，他豁的一下站了起來，對周圍的隊友說到：“我不怕什麽利物浦，我也不怕什麽伯明翰，我要讓那群狗娘養的看看，我還沒有死，他們打不倒我威廉.加拉！”

  說完他也頭都不回的走出了更衣室，看樣子似乎是想超越走在他前頭的圖雷。

  緊接著，一個個的阿森納球員站了起來，他們的目光中充滿了怒火，每個人都發出了一句仿佛立誓一般的話語，然後高昂著頭顱走了出去，就連年齡最小的威爾謝爾也緊握著拳頭，對溫格賭咒發誓的說到：“教練，你看著吧，我們一定不會讓那群利物浦人好過的！”

  一瞬間的改變讓教授驚愕的睜大了眼睛，不過看到阿森納的隊員們一個個緊捏著拳頭依次走出更衣室之後，他的臉上突然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他沒辦到，或者說他無力辦到的事，笛卡爾替他辦到了，這很好，很好。

  最後一個走出更衣室的是隊長法布雷加斯，他望著笛卡爾離去的方向，眼神中露出一絲羨慕，可是很快，這種羨慕就變成了一種淡淡的黯然。

  他也想像笛卡爾一樣，做出這樣激動人心的演說，讓隊友們把目光全都投注到自己身上，可是他心目中渴望演說的地方並不在這裏，並不在倫敦，他遙望著加泰羅尼亞的方向，目光中露出了眷戀的神色。

  直到踏出更衣室大門前最後一刻，法布雷加斯突然對溫格低聲的說到：“我覺得，他來做隊長可能會更好。”

  溫格神色一愣，不知不覺間，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了他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