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冉上哪去了？婉君，你看到他了嗎？”

  夕陽下的露營地，父親將散落在草坪上的果殼碎屑收拾幹淨準備返程，淡黃的餘暉逐漸在黃昏中消逝著，留下一抹赤紅的晚霞。

  母親環顧四周沒有發現孩童的身影，放下手中捆紮好的露營帳篷後朝著右邊小丘陵的方向走去，“應該在那邊，我去找他回來。”

  “是在那邊嗎？沒看到人。”父親手搭在眉毛上沿觀望丘陵，“或許是去小溪邊洗手吧？”

  母親確信點頭，隨後踏著晚風吹拂的向陽坡草地朝前而去，山巒間悠揚的微風浮動著成片的秋葵此起彼伏，宛如海浪的波濤。

  小丘陵上一個平緩的製高點有一顆大槐樹，尋覓著心中直覺的蹤跡，母親走到大槐樹下時耳邊就聽見沙沙的響動，她手撫著枯黃的樹皮走過槐樹後方，映射天空的落日就在視野的正前方，低頭一看，小男孩正盤著腿坐在草地上，手裏掐著蠟筆在一塊畫板上塗塗抹抹，黃色是太陽，紅色是晚霞，還有那漆黑漆黑，連綿不絕的山川。

  “曉冉，準備回家了呢。”

  母親彎下腰輕輕撫摸小男孩的頭發，他撐草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籽兒問道：“媽媽，媽媽，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呀？”

  母親收拾起槐樹下的蠟筆盒遞給小男孩，牽著他的小手返程，“因為曉冉是媽媽的心肝寶貝，媽媽能感受到你的快樂，也能感受到你的煩惱，媽媽無時無刻都知道你在哪裏。”

  “真的嗎？”

  小男孩一手抱著畫板，牽著母親的大手一臉好奇，充滿童真的雙眼注視著她，“那……我也想像媽媽一樣，感受媽媽的快樂和煩惱，好嗎？”

  母親愜意微笑蹲下身，輕輕撫摸他的臉龐，凝視他的雙眼說道，“隻要曉冉心中有所愛的人，就能設身處地感受一切，不分時間，不分地點。”

  “好！”

  小男孩伸出胳膊擁抱母親，在她耳邊甜蜜述說，“我最愛的人就是媽媽！”

  我最愛的人就是媽媽。

  每當周圍安靜，黃昏的餘暉映射在臉上時，獨自一人的李曉冉心中總是會回想起這樣一句話語，仿佛自己能夠看穿眼前昏黃的大千世界，和記憶中那個朝思暮想的她在另一個時空相遇……

  但是，每次等到夕陽完全落幕後，留下的隻會是冰冷又陰沉的夜色，李曉冉習慣像現在這樣伏在窗台上安靜地目送夕陽完全離去，直到夜晚的陰風吹得胳膊肘涼颼颼時，再去做其他事情。

  望著遠方夕陽落幕的海平線，李曉冉將臉埋在手臂中，心想：也許，聯合空軍與自己那個冰冷的家一樣，孤獨是唯一揮之不去的感覺。

  忽然間，天亮了。

  李曉冉趴在窗台上，腦海裏正漫無目的思考，下一個動作抬起頭卻看見了蔚藍的青空，忍不禁發呆自問：天空什麽時候從黃昏變成白晝，從陰雲密布變為晴空萬裏？

  雷鳥計劃，聯合空軍，超體……

  李曉冉發著呆嚐試回憶，一個個印象在腦海裏浮現。

  想起來了！自己現在不在家裏，而是在空軍基地，一個從小就夢寐以求的地方，這裏應該有很多自己向往的東西。

  懷揣著這個想法，李曉冉離開窗台往外走，環顧四周非常安靜。

  前方，是一條狹長的走廊依稀可以看見微亮的光芒。

  後方，是看不見目的地的漆黑陰影。

  這裏是哪啊？我迷路了嗎？

  李曉冉站在自己都想不起來的條形路徑中間，湊近牆壁仔細觀察，發現走廊是一個拱形的結構，每隔十米左右有一個發出微弱光斑的LED燈，這裏的環境自己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具體位置。

  先是從黃昏變成白晝，接著走廊從方形變成拱形，再然後變成一個狹窄的通道，沿著通道緩緩前行的過程中，李曉冉感覺越來越熟悉，仿佛自己曾經無數次經過此處。

  “Lp711-4巡航機準備完畢，輔助裝置撤離航電已激活，電磁彈射倒計時15秒……”

  一陣回響在寬闊空間裏的導航語音傳入耳中，帶著心中的疑問，伴隨走出通道的明亮光線，李曉冉緩下腳步環視並仰望：極其寬闊，整個空間呈長條形，牆麵是熟悉的冷灰色，地麵到穹頂的距離足足有五十米，兩側停靠著各式各樣的戰機和工程車，中間是三條狹長的筆直跑道，一直從最底端延伸至三個大型風洞。

  原來是這裏啊！

  站在漆黑通道的出口，李曉冉環視這裏的一切是那麽的熟悉，幾乎連每個場景布局都記憶猶新，因為這裏是遊戲《雷鳥Online》中所有玩家的初始界麵，換而言之，這裏是遊戲中所有戰機起飛的地方。

  “呼——”

  正看著想著，一股白色的氣浪撲麵而來，李曉冉抬起胳膊擋在麵前，眼前的跑道疾馳而過一架剛起飛的戰機，呼嘯而過的身影消失在風洞的白光中。

  是戰鬥機！好酷！

  李曉冉透過胳膊間的縫隙仔細觀察，身臨其境，心中頓時有一種難以言語的感慨。

  “你未被允許進入這裏。”

  就在這時，一句話語從身後傳來，聲音聽上去像悅耳的和弦，吐字清晰，語調溫柔，似乎是一名年齡不大的女孩。

  李曉冉轉過身，表情不由自主顯露驚訝，站在自己麵前的是一名陌生的少女，頭發是銀色的，這個極具深刻印象的符號隻用了一秒鍾就寫入大腦記憶。

  少女的個頭隻有一米五額頭高度與自己下巴齊平，頭發不長，發梢的末端是齊平劉海與側臉弧線一齊呈現出恰到好處的交錯，白皙的皮膚宛如嬰兒擦上滑石粉一般稚嫩，像是用手指尖摁上去會立即凹陷，並留下一點紅暈的圈兒，最後是她的眼睛，清澈空淨沒有一絲汙垢，隻是簡簡單單看著就有一種溫柔、安詳的舒適感。

  少女的樣貌令人印象深刻，但更令李曉冉感到驚訝的是她此時的穿著。

  因為自己熟知《雷鳥Online》的緣故，李曉冉從少女身上的服飾中認出了一些熟知的事物：淺藍色的代償背心，有多個口袋和掛扣的抗荷服，從邊角樣式辨認出的防護內襯以及微綠色的專業手套，如果說以上內容對於常人而言都算陌生的裝束，分辨不出具體用途，那麽少女右手踹在腰間的那個東西可以說是一眼辨認的存在：一個藍白色的頭盔。

  她是一名戰鬥機飛行員，千真萬確。

  李曉冉腦海確認，眼神已經看呆，呆到忘記自己之前遇到的所有怪事。

  “請盡快離開。”

  銀發少女又說了一句意思相近的話示意李曉冉離開此地，隨後手裏揣著飛行員頭盔側身往右前方走去，李曉冉不知道哪來的勇氣，邁步步子趕上前攔在她麵前，銀發少女停住了。

  “你……你是誰啊？”

  此時此刻，李曉冉心中有千萬個疑問，像壓力鍋燃燒般撐開自己沉默寡言的嘴，簡短的幾個字包含了太多信息，全都是想迫切了解關於少女的一切。

  “夢。”

  銀發女孩隻回答簡簡單單一個字，隨即便走開了，她的背影漸行漸遠，宛如消逝的光斑，眼睛可以清晰看見輪廓，伸出雙手卻沒有任何觸感，仿佛……

  根本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