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作者:滿種      更新:2022-05-25 11:17      字數:3650
  第七十九章

    京城發生了大震動。

    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三位皇子, 長子齊王被罰困於皇覺寺, 幼子晉王被罰禁於府中,當中的平王爺更慘,直接被擼了親王的爵位,還幽禁於府中, 可以說,妥妥與皇位無緣了。

    聽聞, 嘉樂郡主在回府的路上聽到這個消息,直接心悸發作, 暈了過去。

    朝野上下也是震動不已, 無數朝臣前赴後繼地上奏求情,祈求皇上收回成命, 畢竟, 他們大部分都押寶在平王身上啊。

    平王倒了, 無論下一任繼位的是誰,這些率先投靠平王的大臣, 都不可能得到重用了。

    他們能不慌嗎?再者說, 皇上隻是對外發布這個消息, 連前因後果都沒提,這豈能叫他們甘心。

    大家都知道, 當今聖上是個耳根子比較軟,脾氣很好的君王,大臣們不怕上諫過度而被聖上批評,穿小鞋, 因此這上諫的力度也就前所未有的瘋狂。

    皇上無奈之下隻好提及前段時間的京城流言,說平王有不臣之心。

    禮法有言,先有君,再有父,即便平王是皇上的親子,生了忤逆之心,皇上也決不能容他。

    這下子,大家啞然了。

    雖說平王有爭儲之心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但這事隻能做到心照不宣,再往前進一步,可就真成了忤逆了。

    朝臣們不甘心,想就京城的流言再辯解一二,但皇上將專屬皇上的龍武衛都搬出來了,朝臣們還能怎麽辦,隻能暫時罷休。

    他們還想求見皇後,叫皇後勸解皇上一二,給平王求求情,結果轉頭就得知皇後也被皇上免了權,關在後宮不許見人。

    總之,這事是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

    齊王府,陶嬤嬤正在條理分明地吩咐眾人收拾行李,她抿著唇,板著臉,整個人好似裹著一層冰霜。

    ——自從昨日從宮裏回來,她就是這個樣子。

    眾人都理解,他們剛聽到皇上懲罰王爺去皇覺寺念經時也很氣憤,更別說一直把王爺當自己子孫看的陶嬤嬤。

    齊王和陶嬤嬤商量的結果是,這次隻帶著明清,應微應菲和載從梨去,她就不必去了,嬤嬤年齡大了,寺廟又清苦,沒必要跟著他們去受罪。

    陶嬤嬤雖然很想跟著去,但王爺和姑娘走後,偌大的齊王府就沒兩個管事的了,她得替兩人看著點府裏,遂思考了會兒隻能扼腕同意。

    正收拾的間隙,外頭突然有人拜訪。

    守著門的侍衛將人放進來,是康王和福舒盈。

    侍衛是皇上特意派來伺候齊王的,如果是其他人他們定然不會放行,例如福舒盈,福舒盈已經在門外徘徊許久了,但侍衛們就是不放她進去,但康王不同,一來他是龍子龍孫,二來他和齊王關係不錯,因此侍衛們猶豫了會兒,還是將他放了進去。

    ——福舒盈恰巧蹭門進來。

    兩人進來後,各自奔向自己關心的對象,十分默契配合。

    康王一臉壓抑不住的怒氣,“大哥,你的事我都聽說了,你放心,我就是跪也要跪到父皇改變主意。”

    福舒盈直接抱住了臉蛋瑩白的載向慕,兩眼淚汪汪,“嗚嗚,皇覺寺那麽清苦,連個肉腥都摸不到,我可憐的慕慕可要怎麽活啊。”

    載向慕被她傳染,腦子裏暢想了下自己以後清湯寡水的日子,回抱住福舒盈,嚶嚶痛哭落淚。

    一旁觀看的齊王&康王:……

    齊王挑挑眉,製止康王:“不必,你顧好自己即可。”

    康王知道大哥自有溝壑,自己除了給他扯後腿實在帶不來什麽,更何況,父皇也不看重他。

    他歎了一口氣,說:“你放心,大哥,我會時刻關注京城大小事,一有什麽風吹草動我立即跟你匯報。”

    齊王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

    那邊,載向慕跟福舒盈說起自己準備帶過去的東西,包括四季衣服,替換的頭飾,還有自己睡習慣了的天鵝枕,棉絨被,其餘痰盂碗筷茶盞等等,統統帶上。

    哦對了,還有嫋嫋,這個可千萬不能落下。

    而福舒盈張大嘴巴,驚訝了一會兒,回過神後,陡然驚喜叫出聲,“慕慕,你會說話了!”

    載向慕抿著唇,羞澀一笑,對呀,她會說話了。

    “哇!好棒!好棒好棒!”福舒盈驚喜地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摟住載向慕又是跳又是笑,純淨明媚的臉上滿是天真的,為她開心的笑顏。

    康王本來順著聲音望過去,正為皇嫂為說話之事驚訝,不期然望見福家姑娘明亮幹淨的笑容,隻覺,“咻”一下,一顆心好似被石子兒擊中,輕輕顫了顫。

    他愣了愣,麵皮漸漸染紅。

    ……

    齊王這裏平平淡淡,和和睦睦,那頭,平王被押解回府,平王府立即鬧開了。

    平王鬧,嘉樂郡主也鬧。

    平王鬧得不甘心,嘉樂郡主更覺委屈倒黴,有誰像她一樣,剛進夫家門沒兩天,夫家就被皇上囚禁了,如無意外,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堂堂皇帝親子,跟個廢人有什麽兩樣。

    更關鍵的是,這事完完全全是平王自己造孽,再由他辜負的載思蓉父女推波助瀾,她是徹徹底底被連累那個。

    反正回府後,她便張羅著收拾好嫁妝和行禮,要搬回娘家,要和平王和離。

    平王又急又怒,指著她鼻子罵:“你滾,給本王滾!有本事你永遠不要回來,奢求日後沒有求到本王的一天。”

    嗬,嘉樂郡主抱胸冷笑,平王這是還沒睡醒呢?還想著做他的春秋大夢呢?

    依照當今對他的厭惡程度,沒有直接貶為平民已經是法外開恩,念在他是他親子的份上了,日後會再想起他,重用他的可能性,無異於六月飛雪,冬日春花開,他要想回到當初的位置,除非——造反。

    可是他不瞧瞧,他有那個魄力和腦子嗎?

    廢物!嘉樂郡主懶得跟他多廢話,直接帶著浩浩蕩蕩的陪嫁回娘家了。

    四月初一大清早,齊王帶著載向慕上路。

    陪行人員有載從梨,明清,應微應菲,兩個負責清掃院子的雜役仆從,兩個負責煮飯的廚子,還有齊王府的侍衛和皇上派過來的侍衛。

    除了前幾個人,後麵所有侍衛都不會近身陪在主子身邊,他們更多是守護在主子院子外麵,以及主子出行時起保護監督作用。

    可謂是簡陋到不能再簡陋。

    陶嬤嬤和管家忍不住紅了眼眶,自王爺出生後,什麽時候不是好幾十人伺候,如今去皇覺寺那個清苦的地方,卻隻能帶上這零星幾個人,還有姑娘,姑娘家本就嬌軟金貴,自姑娘到了王府,是拿燕窩和四季稀罕水果當零食吃的,這猛一下去了寺廟,也不知姑娘能不能適應。

    齊王今日穿一身白色素袍寬袖長衣,身姿怡然,俊雅修竹,一陣微風拂過,寬大的長袖和衣擺輕輕搖曳,腰間掛著的玉滌微微蕩漾。

    他眉目雋然,神色懶漫,抬起手,對依依不舍的眾人道:“回去吧,本王走了。”

    說罷,他拉起掉著金豆豆的載向慕轉身上了馬車。

    哨聲悠揚,馬兒長蹄一蹬,拉著馬車嘚兒嘚兒遠去,馬車漸行漸遠,唯留下一連串餘音繞梁的車軲轆聲。

    齊王府周圍有不少勳貴,勳貴們關注著齊王的動靜,見他沒有一絲不舍和怨憤,一時間不知心裏是什麽感覺,過了很久,空氣中傳來一聲接一聲的歎息。

    馬車和一連串的侍衛護衛出了齊王府,駛過勳貴圈,最終沿著出城的大街朝城門外駛去。

    路上恰巧和一列低調的人馬不期而遇。

    齊王府的人沒有注意這列低調的人馬,低調人馬也不敢跟齊王府叫板,立即停下步伐,等在路旁,讓齊王府的人先過。

    馬車內的人察覺馬車停了,好奇掀開簾子往外看,視線恰好對上齊王府馬車上的標誌。

    車內人:……

    坐在車內的正是嘉樂郡主。

    現在看到齊平晉這三家的人,她就下意識犯心絞痛,不過稍微一想就知道,今日是齊王去皇覺寺的日子。

    望著漸行漸遠的齊王府眾人背影,她神色漸漸複雜,前兩天回到娘家後,和慧公主雖然被她和平王的事氣得腦袋直發暈,但嘉樂畢竟是她唯一的女兒,她怎麽可能忍心看著她墜入平王府那個無盡深淵,遂還是硬撐著病軀進宮給皇上求情去了。

    請求皇上同意嘉樂和平王和離,理由也是現成的,平王先前對載家姑娘做出那種事,她是既唾棄又羞於將嘉樂嫁與平王,不然外麵眾人該怎麽看嘉樂。

    皇上歎了口氣,知道和慧公主這些都是麵上話,內中理由隻有一個——她們不願意被平王所拖累。

    但皇上還是點頭同意了。

    平王雖然是他親子,但說實話,他對這個兒子既厭惡又不重視,看到他就讓他想起他當年辦的蠢事,現在又出了這種事,他現在是一點都不想提起他。

    既然和慧不舍得自個女兒受罪,他就抬抬手同意吧,省得兩個小輩再成了冤家。

    從皇宮出來,和慧公主鬆了一口氣,她回去後告訴嘉樂郡主,即便皇上舅舅偏疼她兩分,但平王到底代表皇家的顏麵,她這樣不管不顧要跟平王和離,過後肯定會有人討伐她,皇上即便一時無所謂,難道日久天長還會覺得無所謂?

    遂讓她離京去寧櫟大長公主那裏待兩年,等事情過去再回來,寧櫟大長公主一心向佛,自駙馬離世後便避居家廟中,已有數年不在京城勳貴圈走動。

    嘉樂郡主倚在馬車上,表情漸漸空白——

    她不知道究竟是怎麽了,明明前幾天還在暢想日後平王登基,自己為後的宏大場景,怎麽一夕之間,平王落敗,而自己,也不得不為了名聲和皇家的麵子去寧櫟姨母那裏待兩年。

    她想到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載向慕。

    這一刻,她沒有任何怨恨和不忿,有的,隻有滿滿的羨慕和悵惘。

    齊王聽到載向慕當年被人救下的真相,不僅沒有絲毫的怪罪,反而為了她頂嘴皇上,打殺皇後和平王,事後還能全身而退。

    再看看與之對比的平王,嘴角勾出一個冷笑,那個男人現在還覺得自己沒有錯,有錯的是偏心的皇上,因嫉生恨的載思蓉,為此他回到家便瘋瘋癲癲地下命令將別院的載思蓉處死……

    她不得不承認,這世間,恐怕再沒有哪一個女子,能有那個載氏女那般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