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作者:滿種      更新:2022-05-25 11:17      字數:3846
  第六十九章

    齊王從皇宮回來後, 腳步匆匆徑直朝正院走去。

    “姑娘怎麽樣了?”

    他剛從皇宮出來, 就被守在宮門口的仆從告知,家裏頭出事了。

    陶嬤嬤快步迎出來,見齊王麵色是從未有過的陰沉,急忙將姑娘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

    “禦醫已經來過了, 把脈說姑娘沒什麽事,隻是一時被驚嚇到, 所以有些心神不寧,現下已經被應微和應菲哄睡著了。”

    齊王陰著臉走進正房, 掀開簾子, 進到裏屋,去看躺在床上睡著了的載向慕。

    可能是潛意識還殘留今日受到的驚嚇, 她睡得不太踏實, 睡夢中一直擰著眉頭, 麵色也微微有些泛白。

    陶嬤嬤和應微應菲看著都要心疼壞了。

    就是齊王,望見這一幕, 心尖也猝不及防狠狠刺了一下, 他抿著唇, 沉默無言盯著睡夢中的載向慕,許久許久。

    走出裏屋, 來到外麵,齊王無聲地把玩擺在桌上的寒梅,周遭氣氛冷凝冰寒,侯在身旁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 “啪嗒”,手中握著的寒梅被齊王一指頭切斷,他眉目冷然,神色淡漠。

    “明清,平王那邊,你知道該怎麽做吧。”

    明清小心翼翼走上前,恭聲道:“明清明白,這幾日就吩咐下去,請王爺放心。”

    齊王閉上眼,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

    直到傍晚,載向慕才幽幽醒來,她醒來時齊王正倚在床邊看書,傍晚落霞的餘暉投影在他側臉,為他冷峻的臉龐添上一分溫柔的和光。

    他這張臉也顯得格外俊逸,懶漫。

    載向慕盯著他,微微發怔,一時許久沒有出聲。

    直到齊王發覺身下的視線,望過去,跟她純淨的眼眸對上,她方眨眨眼,回過了神。

    齊王合上書,問她:“醒了?身子有哪裏不舒服嗎?”

    聲音也是從未有過的柔軟。

    載向慕眨眨眼,聲音軟軟糯糯:編小辮兒的。

    “嗯。”齊王溫聲應了聲。

    “我剛剛,夢到你啦。”載向慕抿起唇,彎起一道淺淺的笑。

    “哦?”齊王挑眉,嘴角噙著抹柔和的笑,“夢到我什麽?”

    “我夢到,一個大老虎朝我撲過來,想啃我的腳指甲,然後你把它打跑啦。”載向慕認真地邊回想邊在心裏道。

    齊王唇角的笑意微不可察一頓,隨即,漸變為愈發柔和的笑,伸出手,將她鬢發的亂發抿到耳後,他盯著她一截白皙細嫩的脖頸,輕聲保證,“嗯,我向你保證,一定將老虎打跑,打得嗷嗷叫,打得它再也不敢在你跟前蹦躂。”

    “咯咯”,載向慕被逗得笑出了聲。

    等到晚上用膳的時候,載向慕已經徹底沒事了,吃飯吃得像往常一樣香甜,陶嬤嬤和應微應菲都逐漸放下了心。

    自從母親過世後,齊王的情緒一直處於極端淡漠的狀態,這麽多年,他還是頭一次這麽真情實感地憤怒。

    以往平王在他跟前蹦躂,他基本沒什麽波動,因為他眼裏根本沒這個人,也不在乎這個小嘍囉,但這次,平王的人成功惹怒了他。

    於是接下來幾日,平王的人接連出事,或是辦事不利,或是被爆出貪汙受賄,皇上本就因武淩侯的事遷怒於平王,見他身上還有這麽多跳蚤,可不就更加厭惡,如果平王不是他的兒子,皇後又一連求情,恐怕他連弑子的心都有了。但即便不能弑子,也不能輕輕放過,皇上幹脆罷免了他身上所有職務,責令他回府閉門反省。

    至於什麽時候出來,就看皇上心情了,反正此時他是幹脆眼不見心不煩。

    平王隻是小受牽連,害得載向慕差點變得更傻的罪魁禍首,齊王又有另一個安排。

    這天,齊王進了趟宮,出來的時候,皇上不僅確定了接替武淩侯的人選,還餘外下了道聖旨。

    先說接替的人選——廖總兵。

    廖總兵一直在淮南領兵,是個低調寡言的人物,若不是皇上提起他,京城官員絕對想不起來那種。

    但皇上一提起來,眾人再一思考,竟都覺得十分合適,廖總兵出身寒卑,卻有大將之才,這麽些年陸陸續續剿土匪,平叛亂,著實立下不少汗馬功勞,不然也不會在而立之年以貧寒出身就坐上總兵的位置。

    且最重要,廖總兵貌似哪個派別也不屬於,這樣就不會產生派別傾軋的糾紛。

    反正經曆了武淩侯這事,朝臣們是不敢貿然舉薦人才了。

    於是,廖總兵出兵這事,不經一絲兒波瀾便被定下了。

    至於,另一件事,皇上的另一道聖旨,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涉及侯爵世家繼承製度,還涉及皇子儲位之爭。

    皇上另一道聖旨的大意是:老武淩侯殺伐果斷,足智多謀,驍勇善戰,赤膽忠心,其子嗣後代亦應當承襲其優良品行,豈會是碌碌無為的庸才之輩,遂,革除武淩侯的爵位,剔除其承嗣人身份,另責一品行優良之後輩過繼到武淩侯府。

    換句話說,就是武淩侯的承嗣人身份被剝離了。

    載思蓉亦不再算武淩侯府嫡姑娘,跟隨父親那邊的地位走,她現在充其量就是個平民豆腐家出身的白身,還是個罪犯之女。

    這從根本上斷了她的出身和未來。

    妻憑夫貴不假,但同時還要仰仗娘家,沒有娘家扶持,又怎麽可能短短時間內在夫家立穩腳跟,更別說載思蓉連個妻都不是,平王對她也沒有任何溫情小意。

    如果說之前平王還能看在她一往情深的份上對她網開一麵,但現在她沒了任何用處,甚至都是因為她才連累自己成這個樣子,平王對她早就隻剩下了滿腔憎惡和厭恨。

    他現在看都不想看到她,因為他覺得,載思蓉就是個災星,拖累她自己家不算,還妄想拖累他平王府。

    遂,被皇上勒令閉門自省的當日,載思蓉就被平王送往鄉下姑子廟,估計,日後隻能潦此一生了。

    這事被線人稟告給了齊王,齊王心情愉悅,這下子總算沒有老虎來啃小哭包的腳指甲了。

    當然,他沒有告知載向慕,他的妻子,隻需要像現在一樣每天無憂無慮,快快樂樂就行了。

    上次沒有預防叫人衝撞了主子,陶嬤嬤和應微應菲一行人都各自領了罰,至於守大門的主要責任人員,幹脆被明清打了板子,發賣了出去,犯下這麽大錯,尤其還衝撞了主子,是無論如何不能留了。

    那次過後,載向慕依舊沒心沒肺想出去玩,陶嬤嬤卻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太想帶她出去,正猶猶豫豫之際,齊王卻率先鬆口了。

    聞言載向慕歡呼出聲,陶嬤嬤擰眉。

    齊王安撫陶嬤嬤說,他也會跟著一塊去。

    陶嬤嬤這才放下心來。

    就這樣,過了十來天,新年姍姍來遲。

    今年新年因為柳州□□的緣故,皇上要求一切節儉,各種宴會慶祝活動等通通取消,大家都各自留在家中過年,齊王隻需要正年去拜個年即可。

    今年主子會留在府裏過年的消息傳開來,下人們立即激動起來,歡呼雀躍地開始裝扮布置王府,主子在,新年才像個新年,更何況,今年府裏還多了個女主人,雖然載姑娘還未和王爺成親,但王府的人都堅信,不過是早晚的事。

    武淩侯年後會被押解回京,廖總兵趕到柳州接手武淩侯的爛攤子之後,重新布防,調整戰略,本來萎靡的形勢迅速好轉,好消息抵達京城,皇上總算鬆了口氣。

    新年到來,不管柳州那邊如何水深火熱,京城百姓與世家都仍舊像往年一樣紅紅火火準備過年,京城大道鋪滿了紅燈籠,彩綢,世家門口的石獅子也各自綁上了彩色綢帶,貼花紙,對春聯,剪窗紙,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載向慕也在跟著應微學做剪窗紙,應微剪這個是一絕,金元寶,小兔子,小宮女,等等,隻有想不到的,沒有她不會剪的。

    載向慕甫看到她這一手,驚得眼睛都瞪圓了。

    而後巴巴地望著她,急切之色溢於言表,裏頭所想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

    應微笑著說:“姑娘,那您用剪刀可要小心。”

    載向慕眼睛一亮,忙不迭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應微花了一下午時間,總算教會載向慕剪好一樣東西——兔子提燈!

    雖說,兔子有些過於肥碩,耳朵還一長一短,花燈跟一根狗尾巴草似的,但不管怎麽說,的確是成功了。

    應菲立即啪啪鼓掌,是真的高興,“姑娘好棒!奴婢瞧著,比應微剪出來的還要好看。”

    應微輕輕一笑,“可不是,姑娘剪得格外憨態可掬。”

    載向慕抿著唇,不好意思笑了。

    倏忽,她揪著這隻兔子提燈興衝衝地跑到齊王跟前,捏起來朝他炫耀:我剪得!

    齊王眯著眼,上下掃視一遍,剛要開口說話,但想到她前段時間的可憐巴巴,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想了想,慢吞吞吐出一句:“跟你挺像。”

    載向慕睜大眼睛:真的嗎?

    她彎起眼睛,開心極了,她可喜歡可喜歡這隻小兔子啦,編小辮兒的說她和這隻小兔子一樣可愛呢。

    應微和應菲對視一眼,捂嘴偷笑。

    陶嬤嬤笑眯眯地望著這一幕,外頭景致正好,禮炮不間斷地在各處響起,天空中鋪滿了五顏六色的禮花。

    她望向窗外——

    小姐,你在天有靈,看到這一幕,應該很欣慰吧。

    齊王府,包括其他勳貴世家,在過年這個大好的節日裏,不管往日有多少齷齪,都不約而同選擇放下,歡歡喜喜過大年。

    唯有,鄉下的一個別莊。

    冷冷清清,寒寒戚戚。

    一個板著臉的老嬤嬤隨手將一碗菜粥和兩個饅頭扔到女人跟前,不耐煩道:“這是你的晚飯,吃完飯記得念經,給皇後娘娘和平王爺祈福。”

    說完,她翻一個白眼,甩著手,哼著小曲離開了,那邊準備好了雞鴨魚肉,正等著她上宴席呢。

    昏暗的房間裏,女人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慢騰騰抬起頭。

    熟悉的眉眼,正是被送往鄉下的載思蓉。

    隻是此時的她神色麻木,麵色青白不接,顯然受了極大的磋磨和委屈。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冷笑一聲,眼睛眯起,眼神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樣惡毒狠辣。

    平王!好,既然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你以為你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覺,除了你就無其他人知曉?

    當初你為了得到祖父,不,那個老混蛋的支持,不惜設計陷害載向慕,沒想到載向慕卻被晉王所救。

    哈哈,想來真是可笑,載向慕和平王訂過婚,卻和晉王有過接觸,現如今又成了齊王的未婚妻。

    如果聖上知道這件事……想到屆時的場景,她激動得渾身戰栗。

    她倒要看看,平王和載向慕的下場是什麽。

    她恨,恨平王的絕情,恨載向慕的袖手旁觀!

    這些,一切一切,她都要報複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