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作者:滿種      更新:2022-05-25 11:17      字數:3365
  第二十六章

    載向慕被帶去洗了個澡, 換了身衣服, 收拾好之後,重新回到書房繼續製作風箏。

    福舒盈很忐忑,畢竟墨台被打翻之事有自己的一份“功勞”,應微注意到她的不對勁, 走過來了解情況之後,說:“福姑娘不必介意, 王爺心胸開闊,不會計較這點小事的。”

    “那載姑娘?”

    雖然齊王爺對載姑娘的態度不像要苛責問罪的意思, 但沒得到確切的回答她仍是有些擔憂, 生怕她們離開之後,齊王爺再問責於這件事。

    應微禁不住笑出來, “這事福姑娘就更不必擔心了, 王爺問責誰都不會問責姑娘。”

    福舒盈放鬆地舒了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

    說完, 仔細揣度這句話的意思, 心思突然微妙, 看來載姑娘的確很受齊王爺寵愛啊,應微這種載姑娘的貼身丫鬟才會這麽自信。

    重新回到書房, 三人繼續製作風箏,這次,倒是順順利利弄完了。

    載向慕的蝴蝶風箏,福舒盈的麻雀風箏, 程素娥的兔子風箏。

    各人拿好各自的風箏,時候不早了,福舒盈和程素娥打算起身告辭。

    福舒盈溫和地望著滿臉懵懂的載向慕,說:“向慕,等放風箏那日,我提前給你送信。”

    兩根蔥玉般的玉指捏住風箏一角,載向慕眼睛亮亮地點頭:放,放風箏。

    她沒有拒絕自己叫她向慕,福舒盈抿著嘴角,帶著一點小心思地笑了,臉蛋紅通通的,背過身,“那,我們就先走了。”

    載向慕揮了揮自己手中的蝴蝶風箏。

    福舒盈拽著程素娥腳步匆匆地走了,瞧身形似乎還有些緊張雀躍,載向慕一直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盯著她離開的背影,直至她轉個身,連衣角都看不到了,才收回眼神,帶著些許失落地望向手中的風箏。

    應菲上前來勸她,“姑娘,等過幾日,起了秋風,就可以放風箏了。”

    秋風,放風箏……載向慕眼神猛然亮起,期待地轉頭看她。

    陶嬤嬤溫柔地揉了揉她腦瓜。

    那邊,福舒盈拽著程素娥上了馬車,馬車駛出齊王府,寂靜華貴的院落落到身後,外頭熱鬧自由的聲音逐漸湧入車內,福舒盈坐在一邊,跟程素娥隔了兩個人的距離,背對著她,雙姝束於膝蓋上,抿著唇一聲不吭。

    程素娥轉頭看她一眼,又看一眼,兩根手指不安地攪動在一起,好半晌,她低下眉,輕聲啜泣起來。

    福舒盈被驚一跳,氣鼓鼓地回頭看她,看到她這模樣,瞬時咬唇掙紮,又是氣憤又是難過,不想理她,可是她的啜泣聲如同冬夜中凜冽嗚咽的寒風,氣遊若絲,連綿不絕,最終,她氣鼓鼓出聲。

    “你這是做什麽?難不成我有哪裏對不住你嗎?”

    啜泣聲稍歇,程素娥抬起紅腫的眼睛,哽咽道:“姐姐這是說得何話,是我對不起姐姐,讓姐姐失望了才是。”

    福舒盈登時怒目圓睜,秀氣的柳眉橫向拔起,“你還知道?素娥,你知道你剛剛都說了什麽嗎?你剛剛那意思,是想讓我把事情全部推到載姑娘身上是吧?”

    程素娥慌張辯駁:“不是,我不是……”

    “不是什麽?難道我聽錯了?”福舒盈咬牙切齒,神情怒其不爭,程素娥麵色哀怨,轉眉又低低啜泣起來,福舒盈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我聽你辯解,你告訴我,你之前為什麽那麽說。”

    程素娥眼角掛淚,泣聲道:“我知道我剛剛的想法有些卑鄙,可是,可是那是因為我怕你受罪啊,齊王爺的傳聞咱們又不是不知道,性情不定,放蕩不羈,要是齊王爺懲罰於你,你要我怎麽辦,嗚嗚嗚。”

    福舒盈神色絲毫沒有見好轉,“那也不能把事情往載姑娘身上推啊,載姑娘性情單純,善良無知,齊王爺若想懲罰她,她連為自己辯解一二都不能夠,這些你都不明白嗎?”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程素娥拚命搖頭,眼淚撲簌簌地掉,“我隻是覺得,載姑娘再怎麽說都是齊王府的人,齊王爺對她應當不會太過苛責,這事若是由她包攬下來,說不定齊王爺就輕輕揭過了。”

    “你看,”吸了下鼻子,繼續說,“事情果然如我們所料,齊王爺,根本沒有想懲罰載姑娘的意思。”

    她不禁垂下眼,手下悄悄攥緊。

    福舒盈張嘴,啞然,好半晌,氣衝衝道:“那也不能,萬一,萬一齊王爺懲罰載姑娘呢,總之你以後千萬不能有這麽自私這麽不負責任的想法,我把你當朋友,把載姑娘也當做朋友,你要明白我的心。”

    程素娥伸手拽住她袖子,可憐兮兮央求道:“我知道,姐姐,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福舒盈咬唇猶豫,她畢竟和程素娥做了七/八年的朋友,也明白她是什麽樣的人,肯定不會有什麽壞心眼,就是性情比較敏/感自卑,思考良久,她長歎出一口氣,語氣頹然道:“你可千萬別再有這種想法了。”

    “你放心,姐姐,我一定聽你的話。”

    馬車先送程素娥回她家,隨後,福舒盈才拐回自己家,秀香,福舒盈的貼身丫鬟,一邊給她按摩,一邊道:“姑娘,奴婢早說過,程姑娘心性有點小,您往常總不信奴婢的話,不許奴婢多說,今日總瞧見了吧。”

    福舒盈擺擺手,歎氣道:“行了,別說了,我現在心裏也很亂。”

    她睜開眼,眼神茫然地往馬車角落飄去,她相信素娥不會真存什麽壞心思,但都說,急性之下才見真章,那些話,真的不是素娥的肺腑之言嗎?

    悠閑而充實的一天過去,日頭由東向西,輾轉西下,皎月來臨,暗色逐漸蔓延,四周悄悄靜寂下來,不知不覺,已陷入黑夜。

    齊王府。

    齊王用過晚膳,讀了會書,後去洗漱,歸來準備睡覺。

    他身上敞著件銀白色長衫,頭發濕濕嗒嗒走回內室,就看到本該去浴室洗漱的載向慕還端坐在軟榻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跟前矮幾上攤著的蝴蝶風箏。

    身旁站著幾人,正在苦口婆心地勸她,“姑娘,先放起來,咱們明日再玩好不好?”

    載向慕兩隻手托在下巴處,上延的兩根手指堵住耳孔,腦袋微微搖晃,撥成撥浪鼓模樣,心裏一聲大大的:不!

    應微便和應菲無奈對視,齊齊歎了口氣。

    齊王背著手走過去,走到她們身邊,低眉看向頑固不動的載向慕。

    應微和應菲齊齊給他行禮,“參見王爺。”

    齊王伸出一隻手,微撩兩根手指,前後淺淺搖曳,讓她們先下去。

    應微和應菲便齊齊退了下去。

    他再走兩步,立到載向慕身後,好奇地看她在做什麽,載向慕手捏一根毛筆,正在蝴蝶風箏上寫寫畫畫,秀氣端正的字體已經成型,綿延在風箏一角,工工整整匯成一首短詩: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最後一筆勾完,她還認認真真寫下幾個大字:載家娘子記。

    “嗤”,背後傳來一聲嗤笑聲。

    載向慕手指頓住,回頭看他,齊王懶懶地倚在桌邊,單手撐住桌邊一角,腦袋微偏,閑散的墨發長長順下來,搭在寬肩一側,柔婉彎成一道月弧,浸透了肩側素白色的寢衣,衣袍敞開,鬆鬆搭在寬肩上,兩襟分成兩半,軟軟地自肩頭垂落下去,露出赤/裸的勁瘦的胸膛。

    他嘴角微微上挑,一絲笑意所有若無,透出絲絲閑漫,絲絲慵懶。

    瞥見載向慕抬眼看他,他眼神眯起,朝她輕吹一口氣。

    “喂,載家娘子,可否將筆借朝相公一用。”

    載向慕歪歪頭,沉默了會,遲疑地伸出手,將筆遞向他。

    齊王懶懶接過來,隨手扯過蝴蝶風箏,單指一轉,毛筆在他手中轉了個圈,安安穩穩被他拿在兩指間,緩緩落下去。

    手上沉穩,落到箏麵上卻分外狂放不羈,長勾一劃,單筆一挑,三兩道墨紋飛快在手下影現,恍若狂風蕩雨中疾旋的飛葉,又恍如涓涓細流中溫存的水渦,短短幾筆,就已將他心中的形象畫了出來。

    垂目欣賞一番,滿意地放下筆,引載向慕去看。

    載向慕呆呆地從他赤/裸著的勁瘦白皙的胸膛收回眼,愣怔一下,低頭去看。

    箏麵上那首詩依然端坐,字跡工整秀麗,隻是旁邊多了一個墨色小人,隻有巴掌大小,寥寥幾筆,隱約能看出個“人”的身形,長發細腰,兩點漆目,攥緊衣角的小手,還有鬢邊一條細長的墨痕,依稀能看出,這是誰的影子。

    最討巧的是,這道小人旁邊,還瀟灑狂放地留著齊王的墨寶:朝相公作。

    同她記在箏麵上的那幾個字——載家娘子記,恰好呈對稱狀態,一左一右,一秀麗婉約一狂放不羈。

    載向慕盯著這道小人,還有旁邊的墨寶,呆呆地看著,身旁齊王的聲音響起,“如何,跟你這首詩可否相稱?”

    她頓了頓,回頭看他,恰恰撞上一具□□勁瘦的胸膛,小腹平坦光滑,泛出結實而力道十足的瑩光,視線綿延而上,就看到,上麵同樣光滑白皙,隻是喉嚨下兩指處,多了兩點東西,視線定住,朱唇微張,目光在他胸膛··處流連,逐漸的,唇/瓣微微抿起,眼神深處似乎迷茫了一瞬。

    突然,不知想到什麽,眼神一亮,轉過頭,拿起筆,在箏麵小人上半身,跟她看到的差不多的地方。

    用力而婉轉地點了,兩個點。

  作者有話要說:  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