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者:滿種      更新:2022-05-25 11:24      字數:6161
  第二章

    “嬤嬤,我求您,您就讓我們住下吧,您也看到了,我們有皇上的旨意。”

    廊簷下,三個人正在拉拉扯扯,準確來說,是一個人正在拉扯另外一個年齡比較大,發髻一絲不苟抿到耳後的老嬤嬤。

    與她們站得有些距離,立著一位水綠色衣衫少女,少女明眸皓齒,麵朝廊簷一側,那一側種著兩棵木芙蓉,木芙蓉已經開了花,鬱鬱蔥蔥的林蔭中點綴著粉紅嫩白的花朵,一串串一連連,微風緩緩拂過,花朵輕輕蕩/漾,好似漫天綠洋中搖曳舞動的粉紅燈籠。

    黑白分明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盯著那些被涼風輕撫而微微顫栗的花瓣,淺淡的粉色錦簇成團,倏的,一陣清風倒灌,裹挾住兩三片花瓣飄飄灑灑地往這邊飄來。

    視線尾隨那兩三片花瓣,眼光逐漸亮起,臉頰慢慢染上粉紅色,那種淺淡的粉,似乎是自吹拂而來的花瓣蔓延而來。

    那邊,爭執聲還在繼續。

    “非是我不願,你剛剛聽到我家王爺的話了,我家王爺一向說一不二,他說讓趕出去,我一個下人怎敢置喙。”

    “嬤嬤,好嬤嬤,我頭一次見您,就覺得您分外慈眉善目,見了就不自覺令人心中倍感親切,您就可憐可憐我們,尤其我們家小姐,小姐這個樣子,嗚嗚嗚。”

    嬤嬤順著她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少女,少女還在凝神觀望院子裏的木芙蓉,下巴微揚,清晨的曦光簌簌颯颯落下來,落到她柔長細白的脖頸和白皙細膩的側臉,為其蒙上一層暈黃的光暈,依稀中,還能瞧見少女臉上特有的細小絨毛,微微泛著光。

    一路走來,她未發一言,神色木然,好似全然置身事外,便是她們此時正在爭論的跟她迫切相關的安置問題,她也絲毫不感興趣,全部的心神都被院子裏那兩棵木芙蓉吸引去了。

    武淩侯府表小姐癡傻的傳聞雖早已盡人皆知,但嬤嬤還是第一次瞧見真人,她不是個心狠的,尤其瞧見這麽一個心思純淨的小姑娘乖乖巧巧站在那裏,跟傳聞中斜眼流口水的特征一點都不吻合。

    嬤嬤不由遲疑:“雖說老太爺已經去世,但表小姐畢竟是老太爺的嫡親外孫女,武淩侯府……”

    丫鬟立即接道:“嬤嬤,我們出來時,武淩侯府已經放話說,此去離開,不管王府是否收留我們,都不會再容許我們進門,嗚嗚嗚,我倒是無所謂,隻可憐我們家小姐,心思稚嫩,天性爛漫,您若是不收留我們,我們恐怕隻能一頭撞死在武淩侯府門口了。”

    聞言,嬤嬤有些驚詫,還有些聞見不平之事的氣憤,她立在原地,神色來回轉換,沉默了好一會兒,長長歎出一口氣。

    “也罷,我就先安排你們住下,回頭會跟武淩侯府那邊接觸,等那邊答應接納你們,我再安排馬車送你們離開。”

    “嗚嗚,謝謝嬤嬤,嬤嬤您真是太好了,小姐,快來跟奴婢一起謝過嬤嬤。”

    少女被拉過來,神色茫然,還要偏過頭繼續追尋花瓣的蹤跡,麵帶不舍。

    嬤嬤麵容慈愛,“沒事,你們跟我來吧。”

    說是留她們下來,嬤嬤卻不敢將她們安排在離正院很近的地方,要是偶然被王爺碰到就不好了,因此她們跟著她七拐八拐,不知走了多長時間,最終才在一個小院子前停下。

    小院子不大,攏共也就三間屋子,一間待客廳,一間臥房,還有一間下人住的偏房,院子不大,裝扮卻精致,院子裏有一套石桌椅,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花圃,就是可能長年不住人,內外蒙了一層淺淺的灰塵,需要好生清掃下才能入住。

    嬤嬤叫過來一個小丫頭,吩咐說:“你們先在這裏住下,這個是翠翠,你們若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她。”

    丫鬟急忙福身,“謝過嬤嬤,嬤嬤大恩。”

    嬤嬤歎口氣,“談不上什麽恩,你家小姐也是可憐人,你要妥帖照顧好你家小姐。”

    丫鬟笑著點頭:“這是自然。”

    嬤嬤擺擺手,交代完了準備離開。

    丫鬟忙道:“恭送嬤嬤。”

    目視嬤嬤轉身離開,褚青色身影一步一搖逐漸遠去,丫鬟收了臉上的笑,轉頭對翠翠說:“可不可以麻煩這位姐姐弄點水來,我想收拾下這裏。”

    翠翠點頭,“自無不可,你等一下。”

    她快步沿著一個方向離開,頓時,精小寂寥的院子裏隻剩下少女和丫鬟兩個人,丫鬟肩膀緩慢耷拉下來,右肩上挎著的包袱也就緩慢滑下來。

    “總算成功留在王府了,沒想到齊王這麽不給皇後娘娘麵子。”

    轉念想到毫不留情將她打發到這裏的皇後娘娘,眼裏頓時迸射出惱恨的怒火,拳頭緊緊攥住,咬牙切齒低語。

    “我不會這麽輕易認命的,等我將齊王籠絡住……”

    她麵容俏麗,神色卻猙獰,那熟悉的模樣,正是被皇後打發到武淩侯府的蘭燕。

    猛然長吸一口氣,再緩慢吐出來,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突然,轉頭看向旁邊呆呆站立的清麗少女,眉梢立即擰起,隱含不耐,厭惡與嫉妒,嘴角微撇,一把將肩膀上半搭的包袱扯下來,砸向她懷裏,語氣惡劣。

    “拿好,傻子。”

    少女被包袱衝擊得趔趄了一下,險些沒站穩,抱住砸到懷裏的包袱,她水靈靈的大眼睛掃過來,裏頭現出委屈之色。

    丫鬟看到,心情愈發惡劣,撇了撇嘴,譏諷道:“一個傻子,居然是武淩侯府自小嬌生慣養長大的表小姐,嗬。”

    很容易就能聯想到她自己,她跟這個傻子年齡差不多,但這個傻子在武淩侯府金尊玉貴嬌養著的時候,她在幹嘛?她正在教養嬤嬤的手底下討生活,大太陽底下暴曬,一站就是好幾個時辰,大冬天頂水盆,稍不如意冰涼的水就會從頭頂瀉下,將她整個人都凍成冰棍……

    如此種種,數不勝數。

    越想心中越是嫉妒,氣憤,甚至,就連進王府,她也是奔著王妃的名頭進來的,而她,隻不過是一個伺候人的丫頭。

    眼睛眯起,裏頭閃爍惡毒的光芒,她忍不住抬腳,一步步靠近她。

    她有什麽?不過一個好出身和疼她寵她的好外祖父罷了,但是現在……

    走到她跟前,抬起手,拍打她那滑嫩得讓她嫉妒成狂的臉蛋,嘖嘖笑道:“如今,你那身份尊貴的外祖父死了,看還有誰能護住你,日後的你啊,恐怕連我這個出身卑賤的丫鬟都不如。”

    想到這一點,她就忍不住樂笑出聲。

    少女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她,眼底一派澄澈,將她的所有形態都完完整整映照了出來。

    “蘭燕姑娘,水打好了。”身後傳來翠翠的說話聲。

    蘭燕一驚,忙將手收回去,回過身,臉上重新掛上笑顏:“麻煩你了,翠翠姐。”

    翠翠搖頭:“沒事,我陪你一起收拾吧,院子不大,一會兒就能收拾完。”

    “好,謝謝翠翠姐了。”

    於是,她和翠翠開始熱火朝天清掃起來,翠翠人老實熱情,不一會兒她就從她嘴裏套出不少有關王府內部的信息,不過基本都是沒什麽重要消息的廢話,但蘭燕急於摸清王府內的詳細情況,對這些消息來者不拒,同翠翠交談的熱情也愈發濃烈。

    而那名少女,抱著包袱一個人溜達到石桌旁,將包袱在冰涼的石椅上鋪墊好,而後,坐到包袱上,雙手束於膝蓋上,乖巧地等她們清掃完畢。

    兩個時辰後,小院裏裏外外終於被清掃幹淨,翠翠搬來兩床棉被,率先給少女鋪好,又提來一些飯菜,放到桌子上,笑著對蘭燕說:“如果沒事,我就先下去了。”

    蘭燕溫婉地笑笑:“今日真是謝謝翠翠姐了。”

    翠翠搖搖頭,說沒什麽,轉身離開了。

    蘭燕呼出一口氣,捶打自己酸疼的肩膀,兩個人打掃整個院子,到底還是有些吃不消,她轉過身,就看到少女已經拿起筷子開吃桌上的飯菜,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氣呼呼走過去,坐下,抄起筷子,將一塊雞肉放到嘴裏,眼睛死死地瞪著少女,奈何少女全心全意在眼前的飯食上,根本沒將注意力分給她絲毫。

    她又不能將筷子奪過來,不讓少女吃飯,隻好氣呼呼地瞪了會就罷休了。

    不知不覺就忙到了晚上,晚上她還想搶過少女的閨房以及明顯比她鬆軟很多的被子,不過顧慮到嬤嬤很可能隨時過來,隻好歇下心思老實地回了自己的下人房。

    不過不管怎樣,她們總算暫時在王府住下了。

    王府裏,一日三餐皆由翠翠送來,蘭燕猜想的嬤嬤過後會過來探望的事也沒有發生,她們就好像被遺忘在了這裏,除了能經常見到翠翠,收到她送來的東西,以此證明她們並沒有被遺忘,其餘的,好似完全將她們與王府分隔開。

    小院子清幽,位置偏僻,平日鮮少見下人往來,如此過了四五日,蘭燕終於坐不住,開始頻頻往外跑,每次都是大半天方才回來。

    她外出期間,少女會乖乖坐在屋子裏,窗邊,觀察外麵日出日落,飛鳥掠翔。

    偶爾坐悶了,也會出去屋子,在院子裏晃動幾圈。

    她聽見外麵有丫鬟路過,自院門口悄悄墊腳往裏看,對上她的眼睛,眼神瞬時慌亂一下,轉瞬,又鎮定下來,同旁邊的小夥伴咬耳朵。

    “這就是宮裏給定的王妃?”

    “嚇,不要胡說,王爺不承認,哪來的什麽王妃。”

    “哦哦對,你說得對,聽聞是個傻子?看起來不像啊?”

    “是不大像……不過咱們這麽明目張膽,她也沒什麽反應,可見不是個傻的也有點呆。”

    “噓——她看過來了,快走快走!”

    …

    少女轉過眼,懵懵地盯著那兩個飛速逃竄開的身影,歪了歪腦袋,而後,撿起一塊蜜餞填嘴裏,咂咂嘴,眼角彎彎,真甜!

    外頭響起熟悉的腳步聲,下一刻,一道淡粉色身影疾步衝過來,一把在她跟前坐下,呼哧呼哧直喘氣,倒一杯水一飲而盡,又抓起一小把蜜餞塞嘴裏,嚼吧嚼吧都咽下後,紅著眼問她。

    “嬤嬤和翠翠沒來過吧?”

    少女乖乖搖頭。

    蘭燕頓時長舒一口氣,這兩日她每日都出去大半天,探尋王府的路,同時也膽戰心驚,生怕嬤嬤和翠翠過來時她不在,再叫那個傻子透漏了口風。

    不過這個傻子不會說話,想來也透漏不了什麽,這麽一想,她安心不少,身子徹底放鬆下來,懶懶地靠在石桌上,撐起下巴思考這兩日探路的結果。

    今日她偷偷摸摸來到一處靠近前院的地方,遠遠就聽到熱鬧的人聲,依稀還能聽到兵器交加的聲音,齊王府能在練武場製造聲音的無非是……呼吸瞬時急促,眼神變得灼熱。

    “載姑娘,蘭燕姑娘,午飯來了。”翠翠的聲音響起。

    蘭燕收回所有思緒,臉上掛著溫婉的笑容起身——

    隔日,吃罷飯,將碗筷收拾好,蘭燕將少女按到鏡子前,給她梳妝打扮。

    “一會兒你隨我去一個地方,聽話,老老實實按照我說的路走。”

    少女乖乖地坐著,澄澈的眸子一望到底。

    蘭燕滿意地收回視線,轉身給她挑衣服,想了想,最後頗有心機地給她選了件襯托她身上這件淡粉色衣裳的暗紅棕色衣衫。

    關好院門,她攙扶住她一側胳膊,臉上神情變得恭順,“小姐,請隨奴婢來。”

    這個小院子偏僻,位居西南角,那邊練武場在東南角,兩個地方幾乎橫跨整個王府,走路過去怎麽也得大半個時辰。

    來王府七/八日,少女還是第一次出院子,走在茵茵綠道上,望著兩道旁的綠樹叢林,鮮花滿地,她有些興味,支棱個腦袋瓜看個不停,蘭燕心底十分不耐煩,一些不會挪地兒的死物有什麽好看的,到底是個傻子,不知道真正的無價之寶在練武場那邊。

    她又是鄙夷又是不耐,但現在走在外麵,周圍時不時路過三兩成伴的丫鬟,她不能在外頭露出不耐煩,隻好壓抑著嗓音咬牙切齒催促。

    “小姐,咱們走快點。”

    說著,攙扶她胳膊的手腕收緊,幾乎硬拽著她快步往前走,少女腳步踉蹌,分外不舍地回頭望了一眼匆匆路過的小水潭,那裏邊好像有魚嘞。

    用了將近一個時辰,總算抵達練武場,蘭燕和少女都出了一身汗,尤其是少女,小臉紅暈暈,臉頰微微泛出汗意,香汗淋漓,檀口微張,小口小口地喘氣。

    蘭燕鬆開少女,往旁邊湊了湊,支起耳朵,依稀似乎有人聲傳過來,她悄悄鬆口氣,人沒走就成。

    眼珠轉動,四下打量,最後眼神定在不遠處一塊石板前,昨日她遠遠查探過,那邊好像能抵達練武場。

    手用力將少女拽過來,蘭燕低聲吩咐:“小姐,您走前麵。”

    少女被半推半拉往石板走去,眼神茫然,朱唇瑩潤,腳步一點一點靠近石板。

    越靠近石板,人聲越明顯,等走至石板前,繞過去,一道小門悄悄綻放,透過小門能看到裏頭的別有洞天,一塊方方正正的場地,一側擺放著一座鐵架子,架子上立著刀槍戟斧鉞等十八般武器,另一頭,則立著幾道人影,最中間那道人影身形修長挺拔,手持弓箭,一隻手臂長伸,另一隻手臂微微內彎,清風揚過,墨發在空中散開,凜冽的氣勢凝聚在箭頭,一簇而發。

    蘭燕不自覺鬆開拽住少女的手,癡癡地望著那道人影,腳下往前走了幾步。

    突然,人影腦袋微偏,一道幾乎凝成實質的視線瞬時定到這邊,銳利的鋒芒毫不掩飾,刮過薄薄的風刃旋擊而至,蘭燕臉色一白。

    下一刻,一道箭影穿風直射而來,她幾乎能聞到上麵鐵鏽般的血腥氣。

    “啊!”

    下意識的,往前一推,同時她身子往後一倒,“撲通”,坐到了地上。

    少女踉蹌一步,勉強站好,眼神茫然,未及反應過來,一道箭影幾乎擦著她側臉疾影而去,“嘭”一聲,插到了身後的箭靶上。

    蘭燕腿腳癱軟,捂住臉,尖叫聲突破雲天。

    少女呆呆地立著,臉上沒有任何神情,青天白日,裙裾飛揚,柔軟的長發拂過眼睫毛,溫柔地好似撩撥的指尖。

    這一幕緩緩定格。

    男子眼睛微眯。

    旁邊小廝嚇了一跳,忙跪下請罪,“王爺,奴才監護不利,讓外人闖入靶場,請王爺懲罰。”

    男子沒吭聲,眺望那邊,眯了好一會兒,懶洋洋扔掉長弓,抬起腳,往那邊走去,小廝一愣,忙爬起來跟上。

    緩緩走到那兩人跟前,地上的丫鬟還癱軟著,臉色青白,神色惶恐驚懼,立著的少女則嘴巴微張,眼神直直地望著前方,望著逐漸靠近的他。

    男子走到少女一步遠的位置,立住,不再動,低頭看向比他低兩個頭的少女。

    膚如凝脂,吹彈可破,烏溜溜的大眼睛恍若兩顆紫圓的大葡萄,裏頭溜著水,看起來分外無辜,她半仰著頭,呆呆凝望他,眼睛眨也不眨,整個人好似一座冰晶雕成的小人兒。

    小廝跟過來,上下打量她們,擰眉陷入沉思,倏忽,神色恍然。

    轉過頭,麵向王爺,“回王爺,這位大抵是載家小姐,也就是皇上下旨的,王妃。”

    男子挑眉,仍舊不語。

    小廝沉默了會,見場麵一度凝滯,不得已轉頭,質問地上的丫鬟,“你們怎麽還在王府?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丫鬟身子瑟縮,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害怕得渾身直打顫,直到這時還沒有從剛剛的驚嚇中緩過來,聞聽小廝的問話,下意識將所有事情都往少女身上推。

    “不是,不是奴婢,是小姐,小姐嫌棄屋裏悶,想要出來走走,一路就走到了這裏,聞聽這邊有動靜,不顧奴婢的阻攔,非要往這邊走,奴婢想攔來著,但是攔不住,攔不住。”

    小廝擰眉,下意識看了男子一眼,想看看他是個什麽態度,卻見男子直直地跟比他低兩個頭的少女對視,仿佛正在進行一場膠著比賽,誰也不服輸,過了會,男子嘴角緩慢勾起,眼內浮起一絲興味。

    小廝愣住。

    男子突然伸出右手,朝他勾了勾,小廝愣了愣,少傾,反應過來,急忙抽出被男子手指向的一樣東西——箭矢。

    男子接過,兩根手指微動,箭矢被他轉過了個彎,箭頭朝向少女,織著毛羽的箭尾刺向半空,箭矢穩穩當當被他握在手心,顫都沒顫一下。

    手指捏成彎鉤狀,根骨白淨,手指修長,袖子微微耷拉下來,露出白皙細瘦的手腕。

    手腕略彎,青筋微微泛起,箭矢被他捏在手中,一點點靠近少女,的眼。

    那雙眼睛那樣清澈,明亮,不管是剛剛飛馳而過的箭影亦或者他沉久的凝視,都無法讓它漾起任何波瀾。

    這樣的平靜,真容易讓人產生破壞的衝動啊。

    箭頭越來越靠近少女的眼,幾乎快跟她眼皮碰住,而男子的手仍未停,箭矢被他牢牢握在掌心,一點一點的挪動,他嘴角的笑容不變,仍舊那麽懶漫,眼神也是漫不經心,似乎對即將發生的一切都滿不在乎。

    突然,睫毛翩翩,就在箭矢要挨住眼皮的時候,眼簾緩慢下闔,她終於閉上了眼。

    箭矢頓止,手臂僵在半空。

    許久,他移開箭矢,俯視跟前的小姑娘,腦袋低下去,湊到她眼前,緩緩吹出一口氣,吹拂她投影在眼下,微微翩動的睫毛。

    “本王還當你真不害怕呢。”

  作者有話要說:  求預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