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瓖麗撇撇嘴，與妹妹對視一眼，裝作乖順模樣，點了點頭。

  午後，王氏在院裏的陰涼處鋪了張舊席子，將布料針線放在上麵，姑嫂兩個忙著縫製衣裳。

  羅福羅誌從布料堆裏劃拉出一塊兒空地，擠在一起頭挨著頭睡的很香。

  西廂裏，三丫玩兒困了，依在打瞌睡的羅瓖婉腿邊兒昏昏欲睡，羅瓖麗百無聊賴的用手指敲著牆。

  突然她蹭的一下坐了起來，彈了羅瓖婉一腦崩兒：“哎，你不是說讓羅佟那小子刻木頭嗎？”

  “嗯，啊？”羅瓖婉困得迷迷瞪瞪的，這幾天黑夜白天都不得閑，即便身體不困，靈魂也快受不了了，潛意識裏總覺得沒歇夠。

  羅瓖麗沒好氣的橫她一眼：“我說我要去羅佟家，你有沒有要捎帶的。”

  羅瓖婉揉了揉眼：“嗯……有。”閉眼從空間裏拿出一遝子圖紙，打著哈欠丟給她。

  望著憑空出現她手上的東西，羅瓖麗一臉羨慕：“我穿越怎麽沒這種能力，真是不公平。”

  “呃......”

  臨近傍晚，跑出去玩耍的羅福，突然滿頭大汗的回來了。他急吼吼的衝進西廂，對著練字的羅瓖婉道：“蓮兒妹妹，大姐和那個扣兒三奶打起來了。”

  話落，沒等羅瓖婉細問，他又轉頭跑進了北屋：“娘，大姑，我姐跟扣兒三奶打起來了。”

  羅氏驚得手一抖，縫衣針欠點兒紮進肉裏去。

  王氏看了眼小姑，忙出言訓斥：“大喊大叫的成什麽樣子，好好說，你大姐怎麽了？”

  羅福抬袖子抹了把即將滴到眼裏的汗水，聲量低了些：“好像是那個扣兒三奶背地裏說咱家壞話，被我姐聽到了。”

  王氏恨恨的丟下布，蹭的一下站起身：“走，咱瞅瞅去，不能讓大丫頭吃虧。那老虔婆不是啥省油的燈，說不定還會倒打一耙！”

  羅氏暗暗攥了下拳頭，當初自己沒被休時，這位三奶奶連看她一眼都懶得看，後來得知她搬進城裏了，就找各種理由過來巴結，如今得知她被休了，又開始踩得她。

  羅氏氣不打一處來，瞧見旮旯位置的地笤帚，抓起來就走。

  王氏攔都攔不住，在後麵緊追，生怕她中了圈套。

  “俺的嘴長俺身上，想說什麽說什麽，關你屁事？哼，當初說你進城過好日子的，是你娘羅大妞，可不是俺老婆子順口胡謅的！”

  “我沒嫁人，我那是被人騙了！”

  “哎呦呦，被人騙啦？嘶......那可就危險嘍，莫不是被騙去什麽不幹淨的地兒了吧？

  我可聽說，羅大妞當了夫家的房產店鋪，被人報官堵到家裏了，嘖嘖嘖......難道是想換銀子為你贖身？”

  “你……你放屁！”

  “咋了？俺老婆子哪句話不對了？哼，事已經發生了，還想瞞哄誰，俺們老羅家的丫頭都被你拖累了呢，你以為俺屑的說這些啊？俺就是為羅家人鳴不平！

  哼，真該將那羅大妞從族譜上除名，本就是潑出去的水，憑啥回來惡心俺們羅陽村人？”

  “你！”

  羅陽村後街，隔老遠就能聽到扣兒三奶的吵嚷。

  羅瓖婉腿最短，跑的呼哧帶喘，也沒追上羅氏她們，等到了近前時，人群已將道路圍得水泄不通了。

  她仗著個子小，順縫隙擠了進去。

  人群當中，扣兒三奶被羅瓖麗揪著領子，臉上毫無懼色，甚至還露出抹得意的笑。

  “好啊，你這不光是目無尊長，還要動手傷人啊？好，好好好，有本事你朝這兒打。俺老婆子活了幾十年了，什麽陣仗沒見過，你休想嚇住俺！”

  羅瓖麗揮了揮拳頭，指節已攥出了青筋兒，強忍著沒有出手。

  扣兒三奶一見，更加來勁兒了，衝著剛到的羅氏嚷道：“羅大妞，今兒你不還我老婆子一個公道，這事兒咱還就沒完了！”

  話落她眼一眯，黃綠色的殘牙咬了咬，撲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著大腿幹嚎起來。

  周圍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誰也沒有搭腔兒，羅瓖麗之前的經曆，他們也略有耳聞，隻是對於事情真假各有論斷，可誰也沒敢拿到明麵兒上說。

  如今扣兒三奶背後說道被人抓了現行，他們要是敢幫著羅家丫頭，那老虔婆一怒之下，難保不會將旁人咬出來。費力不討好的事誰都不想幹，自然也就無人勸解了。

  扣兒三奶墜著身子坐地炮，羅瓖麗被迫鬆手，剛剛欠點兒砸下去的拳頭，也被王氏攔了下來，心裏鬱悶至極。

  羅瓖婉忙跑過去，雙手拉住扣兒三奶的手，一邊往上拽，一邊柔聲勸慰：“三奶奶，地上涼。”

  扣兒三奶冷冷暼她一眼，斥道：“滾開，俺跟你一個小娃子沒啥好說的！”

  “三奶奶，您前兒個還說要借錢娶兒媳婦呢，不怕再鬧下去，兒媳婦都被嚇跑了啊？”她笑嘻嘻湊到扣兒三奶耳邊，悄聲提醒。

  扣兒三奶聽了，表情凝滯了一瞬，口裏仍舊哼哼唧唧，腿腳兒卻漸漸弓了起來，攤著兩手哭的哀戚。

  “嗚嗚......可欺負死我老婆子啦，她一個孫子輩兒的抓著我就要打啊，哎呦呦，我這頭暈的厲害……”

  她一手捂著頭，用力擠著眉眼，做出痛苦的表情來。

  要不是有王氏攔著，羅氏剛才就上手了，這會兒見扣兒三奶如此，心裏更加火大，這明顯是裝病要訛人嘛。

  大女兒受了那麽多委屈，都是她這個當娘的不作為導致的，再眼睜睜看她被人欺負，哪裏還忍得了？就算事後被族裏拉去跪祠堂，她也要為閨女出頭。

  可是王氏的一番話，卻令她猶豫了：“你還想不想讓玫兒嫁人了？咱們一個村住著，與她爭一爭倒也沒什麽，可玫兒不一樣，她還要嫁人，不能不顧著名聲！

  何況以這扣兒三奶的為人，誰人不知她是沒理也要攪三分，雁過都要拔毛的主兒，即便咱們不與她爭，大夥也猜的清楚。”

  見羅氏停住了腳，王氏趁機又拉回了羅瓖麗。

  羅瓖婉一臉關心，聲音卻故意提高許多：“三奶奶，這頭暈可不是小事，聽說嚴重了是會癱在床上的。若真是那樣，叔叔娶進門的新嬸子，豈不是剛來就要為您屙屎屙尿了？唉，如此賢惠的新嬸子，可不好找歐。”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竊竊私語聲陡然響起，甚至有不少掩唇偷笑的。

  “剛進門就要做使喚丫頭，誰舍得閨女嫁這樣的人家啊？

  “那羅鐵栓又是個休過妻的，嘖嘖，估計要打一輩子光棍兒嘍。”

  “可不是，三奶奶一輩子爭強好勝，若是在此事上栽跟頭，那這懲罰也忒重了些。”

  “嘖嘖嘖......病成那樣兒，得花不少銀錢診治吧？聽說他家的賬還沒有還清呢......”

  議論聲越來越大，身處當中的扣兒三奶很快就坐不住了，仰頭看看這邊，又瞧瞧那邊，想要辯駁幾句，卻發現沒一個人正視她，都怕得罪了這位瘟神。

  她有勁兒沒出使，有氣沒出發，一張老臉憋得通紅，氣的推開羅瓖婉，慌忙爬了起來，跳著腳嚷道：“俺好著呢，俺啥病都沒有，別聽那小兔崽子造謠兒！”

  羅瓖婉就等著這一步呢，借著推力就勁兒摔倒，雙眼一閉，進空間歇著去了。

  羅氏心疼的忙去拉女兒，卻發現孩子雙目緊閉，沒有任何反應，嚇得立即掐人中。

  可人中都掐出印兒來了，孩子仍舊沒醒，這下她可急眼了，朝著扣兒三奶就撲了過去。

  “你個老虔婆，竟敢如此害俺女兒，俺跟你拚了！”這回誰也攔不住了，羅氏的地笤帚掄圓了招呼，直打的扣兒三奶連連求饒。

  扣兒三奶也顧不上端長輩架子了，鼻青臉腫的隻想逃離，急得在人群裏左突右衝。

  突然一聲厲喝響起，人群分開條縫隙，一個三十來歲的禿頭漢子闖了進來。

  “娘？”瞧見扣兒三奶的處境，他頓時火冒三丈，掄起拳頭就朝羅氏砸來。

  一旁的羅瓖麗正看得解氣，猛的瞧見跑來個人，還以為是義憤填膺的村民，還有些竊喜，沒成想竟是那老太太的親兒子，這下她可來精神了，抬腳就上。

  會功夫的一出手，眾人就看出門道兒來了，動作幹淨利索，行雲流水，明明是個嬌滴滴的貌美姑娘，卻打出了壯年男子都難以企及的力道。

  羅鐵栓可就慘嘍，鬼哭狼嚎的一通慘叫，堂堂一個漢子卻哭的鼻涕眼淚糊了滿臉，抱著頭拚命往人群裏鑽。

  王氏一見這可不行啊，得先救外甥女兒啊，忙抱起羅瓖婉往圈兒外衝：“讓一讓，都讓一讓，三奶奶殺人啦！”

  她的聲音裏帶著哭腔，紅著眼滿臉急切，人群自發的讓開一條路，王氏順利跑了出去，正好與匆忙趕來的羅佟遇上。

  “嬸子，怎的了這是？”

  “佟子，快，借輛車去，蓮兒被扣兒三奶推跌了跤，摔昏過去了。”王氏馬不停蹄的往村口跑，聲音漸行漸遠。

  羅佟一聽，這還得了，飛也似的跑去借車，片刻後就趕著驢車追來了。人命關天的大事，他哪敢耽擱。

  羅瓖婉此時正在空間裏打盹兒，突然聽到車軲轆軋地的聲音，一下子就驚醒了，等出了空間睜開眼，入目便是一望無際的麥田。

  “舅媽？”她猛然坐起，看到趕車的羅佟一愣：“咱這是要去哪兒啊？”

  王氏驚喜的看著她，激動的又是胡嚕頭臉，又是摸胳膊捏腿：“丫頭，你哪裏難受？到底傷到哪兒了？”

  羅瓖婉有些後悔，感覺這場戲似乎演過了：“舅媽，我哪兒都不疼，我沒事。”她伸了伸胳膊腿兒，連忙解釋。

  羅佟聽到聲音，回頭道：“那也不行，還是去醫館看看吧。”

  羅瓖婉慌了，又想起一同過去的羅氏，心虛道：“舅媽，我娘呢，還有我大姐，她們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