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朝中亂(上)
作者:有時糊塗      更新:2022-05-14 10:16      字數:4302
  “主子,幹嘛不把她們留下。”

  馬車裏,梅娘削了塊西瓜,喂進柳寒嘴裏,小心的低聲問道,方雅以為沒人知道她的心事,可那瞞得過這兩女,更何況,走時那幽怨的模樣,就算瞎子也看得出。

  柳寒的臉色不好,珠娘小心的試探,她們現在還把握不到這位爺的性格,從歸了他後,還沒見過他發火,似乎不像顧碩那樣不好伺候,可倆人依舊小心翼翼,唯恐惹柳寒不高興。

  “主子有主子的想法,你們啊,別問了。”葉秀輕輕揮扇,她的地位有些奇怪,嚴格的說,她在府裏的地位比梅娘珠娘要低,可實際上,她又比梅娘珠娘要高,至少要受寵些,自從她到府裏後,主子已經連續兩個晚上寵愛她了,奪了梅娘珠娘的專寵,特別是主子不在時,特別吩咐,後院聽葉秀的。

  三輛馬車駛入揚州城,直入柳宅,女人們下了車,靜香美香小步快走,到柳寒身前,沒有上前,而是小心的站在邊上,等候吩咐。

  柳寒吩咐葉秀帶眾女回去休息,他轉身拉出烏錐,上馬去欽差行轅,這個命令無疑進一步確立了葉秀在後院的權威。

  “秀姐,你說主子為何要讓方家姐妹走?該把她們留下。”梅娘在葉秀身邊小聲問道。

  “留下?你就不怕,她們姐妹奪了你們的寵?”葉秀似笑非笑的反問道。

  梅娘嫣然一笑:“哪能呢,主子喜歡,奴便喜歡,奴家可不是醋壇子。”

  “是嗎,那就好,我提醒下,別違了主子的規矩,否則,誰也救不了你。”葉秀笑眯眯的招呼美香靜香她們進去,這幾個東瀛女子很規矩,她們對能柳寒充滿感激之情。

  回頭看了眼,山田正帶著幾個小子將馬車趕到別院去,山田幹得很賣勁,不過,到目前為止,柳寒還沒傳他任何功法。

  梅娘珠娘神色微凜,顧家雖然隻是庶族家庭,可顧碩的後宅女人不少,爭風吃醋常見,知道什麽事能作什麽事不能作。

  回到後宅,葉秀沒人眾女去休息,而是讓婢女們燒水,準備洗澡。

  “主子不喜歡女人邋遢和髒兮兮的,”葉秀神情嚴厲:“主子待我們好,那是主子性子大度,不想小肚雞腸的計較,可我們自己要知道輕重。”

  “是,秀姐。”沒人敢與葉秀嗆聲,女人們低眉順眼的應道。

  “這後院的女人都是伺候主子的,主子在的時候,伺候主子,主子不在的時候,就好好調養休息,準備伺候主子,記住了,主子是天。”

  葉秀連敲帶打,讓幾個女人戰戰兢兢,對於後院的認識,她更深,在許家,她雖然是三小姐的護衛,可三小姐也住在後院,對後院女人們的勾心鬥角認識更多。

  在帝都,她從天娜那又學了些,柳寒讓她負責後院,她明白其中的意思,這裏麵的人中,隻有她在帝都待過,她負責後院的目的便是讓她好好教教這些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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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寒到了行轅,剛下馬,南笙就過來。

  “大人,這幾天您上那去了,宮裏來令了。”

  南笙的語氣中有些埋怨,在他看來,柳寒不明不白消失了幾天,這屬於玩忽職守,是嚴重錯誤。

  “什麽命令?”柳寒沒理會那麽多,將韁繩扔給趕來的魏豹,這幾天他和自己的女人在一起,身邊的護衛都是瀚海商社中人,他們五個留在了行轅。

  “命令在大人的書房,屬下沒看。”南笙答道。

  虎賁衛軍令森嚴,說是給柳寒的命令,就隻有柳寒能看。

  柳寒快步走到自己的辦公間,周勝在裏麵,柳寒進門便吩咐他拿出最近的公文。

  幾天時間裏,公文沒兩件,他在揚州剩下的工作也就是負責保護欽差行轅,至於其他,是顧瑋和句誕的事。

  一件是無關緊要的屁事,柳寒看過後交給南笙去處理,另外一件是宮裏的命令,柳寒看過後不由眉頭緊皺。

  宮裏的命令是虎賁衛調回帝都,在袁營口的禁軍已經奉命南下揚州,接受柳寒的命令。

  柳寒默不作聲的將命令交給南笙,南笙接過來看後卻很理解。

  “大人不知道,這幾天朝廷邸報上說,朝廷決意在雍州冀州豫州推行新稅製,雍州是秦王在主持,冀州是陳宣陳大人在主持,豫州是吳縝吳刺史,朝廷反對聲如潮,皇上甚至不得不取消了去寒山避暑的計劃。”

  “為何?”柳寒納悶的反問道,南笙搖頭:“估計是幾個老夫子上疏勸阻吧,什麽浪費公帑啊,勞民傷財啊!差不多就這樣吧,加上推行新稅製,皇上恐怕也沒什麽心情。”

  柳寒深吸口氣,覺著南笙的判斷很有道理,沉默了會,他點頭:“宮裏既然下令了,你們收拾收拾,等禁軍到了,你們就回去吧。”

  “您不跟我們一塊回去?”南笙有點意外。

  柳寒苦笑下,他也不願意留在揚州,而且在虎賁衛,便意味著留在權力中心,更便於追查那個人。

  “宮裏的意思看來是讓我留在揚州,你不知道,要來接替你們的禁軍是我的部下,所以,你們要走,我還得留下。”

  南笙這下明白了,不由歎息不已,忍不住問道:“大人,宮裏這是什麽意思?大人留在揚州還能作什麽?”

  柳寒搖頭:“我估計宮裏還有指令下來,揚州估計還有事。”

  虎賁衛離開揚州,揚州的局麵變化不大,那怕軍隊也不會出事,揚州校尉沈惜是個文弱書生,對軍旅一無所知,揚州的軍隊掌握在虞閥手中,現在虞閥被他收服了。

  揚州亂不了!

  南笙走後,柳寒在屋裏徘徊兩圈,抬頭看見周勝,輕輕歎口氣:“你也知道了,咱們兄弟這一場,暫時隻有這樣了。”

  “大人,不能和您一塊回去,實在遺憾,唉,宮裏把大人留在這做什麽。”周勝也很遺憾,在柳寒身邊其實沒作什麽,倒是在吳郡和揚州的抄家中,收入不少,而且做得幹淨利落,沒落絲毫痕跡。

  柳寒的前景一遍光明,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作為他的衛士,自然水漲船高,前途同樣一遍光明。

  千裏做官隻為財,虎賁衛也免不了俗套。虎賁衛的餉銀比禁軍還高幾倍,而且每次出任務,都有賞銀,所以,一個虎賁衛的餉銀養活一家人綽綽有餘。

  “沒事,或許以後,我們還能共事。”柳寒微笑著說:“把朝廷的邸報拿來,我看看有什麽新消息。”

  果然如南笙所料,邸報上有很多消息,太原王圓滿結束使命,在草原上大會塞外諸部,開始率部返回大晉;另外最重要的便是,朝廷宣布在冀雍豫三州全麵推行新稅製。

  隨後便是朝臣的一遍反對,邸報上沒說有多少人上疏,可也透露了,朝臣大部分反對,邸報上甚至還摘抄了幾個名儒的奏疏片段。

  柳寒看到這,不由搖頭,這邸報是尚書台負責,很顯然,這是尚書台故意為之,潘鏈這家夥現在是赤膊上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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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寒的猜測沒有錯,反對的奏疏都快堆滿漱香齋了,皇帝的怒火也一天比一天高。

  薛泌又抱著一疊奏疏進來,放在皇帝的書案上,皇帝煩躁的提起朱筆在攤開的奏疏狂躁的批上四個字,胡說八道!

  “皇上!”薛泌著慌了,這不合體製,皇帝不能直接在奏疏上批注!

  皇帝將奏疏抓起來,狠狠的摔在地上:“荒唐!無恥!”

  “皇上,息怒!”黃公公連忙將奏疏揀起來,拍拍上麵的灰。

  皇帝氣哼哼的站起來,薛泌歎口氣,回頭瞪了咱們一眼張猛一眼,在全國推行新稅製便是他和蓬柱的主意。

  揚州郡新稅製的成功,讓張猛蓬柱大為振奮,前段時間,在張猛授意下,蓬柱上疏,建議在全國推行新稅製。

  這道奏疏在尚書台引起激烈爭論。

  潘鏈認為此舉過於急切,應當緩緩,等揚州推行後再看,秋雲則沉默不作聲,延平郡王支持了潘鏈,認為等等看,看揚州的結果,而薛泌自己很聰明的生病了。

  但蓬柱和張猛卻堅持,雙方激烈爭論,蓬柱拿出揚州的數據,揚州僅僅在一個郡推行新稅製,全年便增加財稅三倍,照此估計,在全國推行新稅製,朝廷財稅收入將增加三到五倍,可以徹底解決朝廷的財政緊張。

  在這場爭論中,皇帝毫無意外支持了蓬柱,但潘鏈拒絕在推行新稅製的聖旨上附屬,此舉又引起皇帝暴怒。

  盛怒下,皇帝決意要改組尚書台,要免去潘鏈的尚書令,可此舉又被太後阻止,太後調和,最終決定在雍州豫州和冀州推行新稅製。

  朝廷聖旨發布,朝臣一遍反對。

  張猛起身從黃公公手中接過奏疏,隻看了一眼,便放在書案上,然後沉穩的勸道:“皇上何必為這些目光短淺之徒生氣,這些都是意料中事。”

  大臣和士林的反對,本就在意料之中,張猛甚至準備了太學和國子監士子叩宮請願的預案。

  “目前,秦王和陳宣已經上疏,答應在兩州推行新稅製,現在就差吳縝的了,尚書台應該催促下,同時討論下秦王和陳宣的方案。”

  張猛的眉頭微蹙,陳宣的方案很簡單,就是將揚州的方案全盤拿過去,但秦王不一樣,秦王的方案也考察了揚州方案,從這個方案後退很多。

  其一,在鹽稅上,雍州沒有鹽礦或鹽田,他的鹽都是從外地來,主要是河東和渤海,少部分是蜀州,所以,秦王壓根沒提鹽稅,而是建議將商稅下調,揚州是十稅一,秦王認為雍州貧困,商稅過高會壓製商業,建議下調商稅到十二稅一。

  其二,秦王建議,在北地郡和上郡開市,建榷場,以利貿易,朝廷在榷場收稅。

  其三,新稅製將稅賦平攤到土地中,然雍州士族眾多,當年太祖龍興雍州,很多雍州士族門閥追隨太祖,故而雍州多勳貴之家,按照新稅製,這些勳貴之家也要交稅,可大晉祖製,這些勳貴之家不用交稅,所以,秦王建議區別對待,分步驟推行新稅製。

  對此,秦王建議,稅金可以平攤到土地中,對勳貴之家,暫不收稅,普通士族則對最近五年新買的土地收稅,兩年後,對勳貴之家在最近七年買入的土地進行收稅,如此再過三年,再增加士族和勳貴之家可供收稅的土地,如此再三年,再三年,士族和勳貴之家的土地便能全部收稅。

  其四,在雍州,士族門閥同樣經營作坊茶肆酒樓,對這些茶肆酒樓,秦王認為可以降低稅費。

  秦王奏疏中最關鍵的是第三條,如果按照這個方式推行,時間跨度前後高達十年,對於朝廷而言,這是難以接受的。

  “秦王向有賢名,雍涼涼州緊鄰邊塞,加上吐蕃剛剛入侵,塞外大戰剛結束,雍北連連遭災,我聽說雍州門閥一直在出錢出力,家裏早就抖空了。”薛泌越說越心虛,因為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薛大人,”張猛看著他微微搖頭:“這些不過是托詞,雍北土地貧瘠,加上戰亂不休,所以,雍北的門閥勳貴極少,雍州的財富集中在雍南,關中富庶,與江南冀州相比,絲毫不差,太祖憑這平定天下,可雍南的土地兼並嚴重,九成的土地掌握在勳貴和門閥士族手中,朝廷就沒多少稅,太祖時,連年征戰,雍州的稅賦不但可以滿足自己,還可以支援涼州,可現在呢,每年都要朝廷外運糧食銀子,才能滿足自身需要,這些銀子哪去了?”

  薛泌沒有多話,他家在河東,現在朝廷和士林對新稅製的議論越來越大,連青樓茶肆都在議論,從民間到朝廷,反對的居多,讚成者少。

  “首鼠兩端,怕了自己的賢名。”皇帝冷冷的哼了聲,刻薄的說道:“駁回去,警告他,新稅製必須不折不扣的執行。”

  “是,皇上!”薛泌接過奏疏,轉身離去,新稅製在朝野引起巨大風波,薛泌直覺此事沒那麽簡單,朝中大臣絕不會這樣善罷甘休,上疏彈劾不過剛剛開始。

  可,他該怎麽辦呢?支持,肯定會得罪大批朝中大臣和門閥士族,反對,又要惹皇上不喜,對自己將來掌控尚書台不利。

  這讓他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選擇,也讓他無比想念柳寒,要是柳寒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