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隻作份內事
作者:有時糊塗      更新:2022-05-14 10:16      字數:3347
  這場大辯難餘波持續,接下來的幾天裏,聚集在揚州的士子們沒有離去,而是繼續留在城內,青樓茶寮到處都是高談闊論的士子,連普通的青樓女和茶樓夥計都知道這新稅製的事,無形中為新稅製作了普及宣傳,這是顧瑋和柳寒所樂見的。

  但另一方麵,柳寒十分不解,這場辯難之後,來應聘的士子一個都沒有,招賢館內依舊隻有形單影孤的唐龍,按照他的判斷,士子中,有不少出身庶族的,這些人應該讚成新稅製,在辯難之後,他們應該來應聘的,為何這些人也不來?

  這個問題,他問了顧瑋,可顧瑋也同樣迷惑不解,他的判斷與柳寒相同,他也不明白為何這些人不來。

  “會有人來,不過,不會在這幾天,”倒是句誕為他們解惑,他躺在床上,憂心忡忡的給倆人解釋:“現在正是群情洶洶之時,他們就算要來,也會避開這幾天。”

  頓了下,他又補充道:“再貼一張告示吧。”

  他的目光落在尚書台轉的皇帝親筆批複,對顧瑋的這場辯難大加稱讚,稱其廓清士林,一掃頹廢荒誕之風,評價之高,實乃罕見。

  他心裏隱隱有些後悔,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自己親自出馬,他句誕自信對道典的理解,絕不下於顧瑋。

  在辯難之後,新稅製的推行便全麵展開,顧瑋每天上揚州郡郡守府,與莫齊一塊研究,三天裏,連續下達十幾道命令,在全郡清查全郡土地,重新登記丁口,

  柳寒則每天在城裏晃悠,揚州城現在完全掌握在他手上,江麵上,水師全體出動,警惕的注視著每條經過的船,城裏,每天都有郡國兵巡邏,他以虎賁衛副統領召集全城所有幫會,包括漕幫淮揚會雙虎莊等等。

  “這段時間,諸位不管什麽過節,有什麽深仇大恨,那怕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都押後,誰要幹預了朝廷的改製之策,就不要怪我滅他滿門。”

  看著氣勢迫人的柳寒,方傑和易舒心情非常複雜,就在不久前,倆人還分別與柳寒談判過,一轉眼,這人就變成了掌控揚州城的假校尉副統領,自己的小命就捏在人家手掌心。

  “大人放心,我們一定遵從大人的命令,”易舒抱拳,陪著笑,心裏暗自僥幸,幸虧當初自己以禮相待,而柳寒也沒有以勢壓人。

  “漕幫奉命,除非是殺害先幫主的凶手,其他人,我漕幫絕不首先動手。”方傑的口氣還挺硬。

  柳寒在心裏微微搖頭,這方傑還是年青氣盛,將來免不了還得吃虧,他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如果找到殺害令尊的凶手,通知我一聲,我一定鼎力相助。”

  漕幫和淮揚會,揚州最大的兩個幫派,他們都低頭了,剩下的幫會自然就更不敢胡咧咧,紛紛表示,服從命令。

  將江湖安穩了,柳寒其他人都走,獨獨留下易舒和方傑。

  “方幫主,易會首,留下你們,是想請你們幫個忙。”柳寒也不客氣,直接說道。

  “大人白龍魚服,神鬼莫測,心胸寬廣,令人佩服。”易舒恭順的答道:“大人有什麽盡管吩咐,我淮揚會一定遵命。”

  方傑在心裏苦笑,看著柳寒鄭重其事的樣,這個忙恐怕沒那麽容易。

  “請大人吩咐。”

  柳寒微微點頭,略微沉凝道:“幫會穩定,那是社會治安,不過,我擔心還有更大的危險。”

  方傑和易舒初始還不明所以,迷惑不解的看著柳寒,慢慢的,易舒的臉色變了,變得蒼白,麵無血色。

  方傑看著易舒的臉色,更加迷惑。

  柳寒不由再歎口氣,壓低聲音說:“陸家有私兵兩千,張家有一千五百人左右,還有虞家,也有一千人左右,這兩家還有不少武林高手,陸家有宗師高手三人,張家一人,虞家有五人,各地還有不少他們的門生家人,所以,我要你們盯著他們。

  漕幫,淮揚會,幫眾遍布整個揚州,要有所動作,一定瞞不過你們的耳目,待揚州新稅製成功,我會向朝廷為你們二位請功。”

  方傑這才明白,心忍不住提起來,易舒卻已經表態:“是,保證替大人盯死他們,稍有異動,就向大人報告。”

  方傑知道這事非同小可,自己若是稍有遲疑,說不定漕幫便會成為朝廷下一個打擊目標,也連忙保證,動員漕幫上下,為朝廷效力,盯住陸虞張等門閥世家。

  柳寒滿意的點點頭,叮囑兩句後送他們出去,

  魏豹很是不解,待兩人出門後,還沒等他開口,李橋便竄到柳寒跟前。

  “大人,幹嘛用他們,咱們不是有內衛嗎?再說了,這些人信得過嗎?”

  柳寒笑了笑沒有回答,招呼夥計過來,將賬結了,帶著他們出來。李橋還想問,看到魏豹的眼色,隻好閉嘴,跟在身後出來了。

  其實,柳寒何嚐不知道這漕幫和淮揚會與江南的門閥世家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不過,這正是他要的,他要借他們的口,告訴這些江南門閥,他已經準備好了。

  回到行轅門口,洪陽很是興奮的告訴他,又有一個來應聘的,名叫鹿溪,是個士子。

  柳寒笑嘻嘻的說哈,他當然知道這人,這鹿溪便是曲路,自然是他安排進來的。

  曲路這段時間一直在鬼見愁聽濤山莊,昨晚,柳寒傳信過去,讓他前來應聘,具體的,到了行轅再說。

  第二天,柳寒繼續在城裏閑逛,他沒再帶五個護衛,而是孤身一人在茶樓喝茶,聽著士子們的高談闊論。

  出乎顧瑋的預料,新稅製開始推行後,各方反應很平淡,沒有出現大規模的離職潮,這讓他們稍稍安心。

  “怎麽樣?還順利吧。”

  柳寒進門便問,顧瑋苦笑下:“到目前為止,還沒出什麽問題,可我心裏就是不安,好像總覺著要發生點什麽事才能安心似的。”

  “沒事,最好,這要有事便是大事,”柳寒說著自己坐下:“我覺著他們可能在朝裏活動了。”

  “我也是這樣判斷的,”顧瑋歎口氣,柳寒微微搖頭:“有什麽好歎息的,朝廷讓幹,您就接著幹,不讓幹,咱們就打道回朝。”

  顧瑋搖頭,吩咐衙役上茶,莫齊憂心忡忡的插話:“大人,難不成朝廷又不讓幹了?”

  “我說的是,我們對這事的態度,這新稅製,衝擊太大了,天下士族恐怕都會反對,你看,咱們花了多少精力,盛懷依舊穩如泰山,就能證明,朝中反對的力量有多強。”

  “子民此言差矣,這新稅製於國於民都有利,我等應全力助其推行,否則我等上負皇恩,下負黎民。”顧瑋正色道。

  柳寒在心裏苦笑,隨口打個哈哈:“那是,不過,現階段沒事很正常,真要出事,要過一個月。”

  現在是五月中旬,到六月中旬開始收春稅,那時才是出事的時節,現在不過是清查土地和人口。

  “我擔心的正是清查土地,”顧瑋說道:“我擔心有人在土地等級上耍花招。”

  按照大晉律,土地按照產量分四等,每等稅率不一樣,比如山坡地為四等,幾乎是二十稅一,而一等的水田則是十稅一,還有桑田與水田,稅率也不一樣,所以,在這上麵耍點手段,就能逃稅。

  “我給你出個主意,你看行不行。”柳寒含笑說道。

  “哦,還請三變老弟指點。”顧瑋抱拳說道。

  柳寒拉下臉來:“沒了。”

  說著起身要走,顧瑋連忙起身拉住,陪笑道:“成,成,子民老弟,下官失言,還請子民老弟原諒則個。”

  柳寒本就是佯裝生氣,被這一拉,順勢坐下,莫齊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要知道顧瑋是欽差副使,品級是從三品,比柳寒那假校尉從四品要高兩級,而且大晉現在重文輕武,文官的分量重多了。

  “大人想過換地契沒有?”柳寒問道,顧瑋眼前一亮,頓時大喜:“好主意!好主意!好!”

  換地契看上去不起眼,地契上有地主和地的等級,以此為依據,自然不會錯了。

  “不過呢,這事先不忙,現在最主要的招賢,”柳寒說道:“再好的政策也要正確的人來推行,大人以為,下麵的那些官們能把這事作好?”

  顧瑋略微遲疑,莫齊皺眉問道:“柳大人不相信這些縣官?他們是朝廷的官,如果在這種大事上做假,就不怕顧大人彈劾他?”

  “盛懷的貪腐證據如此明了,可朝廷為何治不了他的罪,盛懷在原籍,為強占別人土地,殺三十餘口,現在苦主在廷尉府告狀,朝廷依舊毫無動靜,是什麽人壓下來的,盛懷的勢力有如此之大?”

  柳寒一連串質問,顧瑋深深的歎口氣,莫齊眼珠子都瞪圓了,失口叫道:“殺了三十多人?!!!天啊!”

  顧瑋再度歎口氣,微微搖頭:“為了土地財富,他們是無所不用其及,唉,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扳不倒盛懷,下麵的官就有指望,盛懷護著他們,朝裏就有人護著盛懷,兩位大人,現在的安靜,不過是沙塵暴前的平靜。”柳寒悠悠說道。

  莫齊沉默不語,他似乎還沉浸在那三十多口的命案上,嘴唇始終在動,卻聽不到說什麽。

  顧瑋沉默半響後,對柳寒說:“這招賢納士之事,就委托柳兄了,不知柳兄意下如何?”

  “這事,”柳寒想都沒想便答道:“我幹不了,我的職責是為新稅製提供安全上的保護,如果有人想以武力作亂,我負責平定,至於其他,顧大人,這是你們的事。”

  這話簡單直接明白,我隻做自己份內之事,其他的事,你們自己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