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尚書台急書
作者:有時糊塗      更新:2022-05-14 10:14      字數:4412
  涼州戰事一起,朝廷催促糧餉的公文便到了揚州,揚州刺史盛懷借此機會召集揚州各地官員,嚴令他們在必須在七天之內將秋糧收繳整齊,同時將揚州各地的倉庫中糧食全數送往帝都,這段時間,漕幫所有糧船都調動起來。

  盛懷一邊全力支持朝廷,一邊上疏為自己辯解,反告顧瑋誣陷;讓句誕納悶的是,顧瑋卻不為所動,甚至連潘鏈都來信勸解都不理會。

  顧瑋曾經是潘鏈的長史,沒有潘鏈的舉薦,顧瑋不可能到今天,句誕聽說,如果這次揚州鹽政革新成功,顧瑋很可能會進尚書台。

  “揚州府的捕快?句兄,你對他們寄望太高了。”顧瑋淡淡的笑了笑,眉宇間卻有一絲憂慮。

  句誕看出來了,心裏知道,便笑了笑說:“顧兄,潘兄來信了,讓我勸勸你,有些事暫時不要急。”

  顧瑋搖搖頭:“潘兄所慮,唉,我不是沒想過,可句兄想過沒有,咱們的事為何步步維艱,鹽稅改製為何出了揚州府,便一切照舊,句兄,不搬開這塊石頭,鹽政革新不會成功。”

  句誕聞言也不由歎口氣,在鹽政革新上,他與顧瑋是捆在一起的。鹽稅革新是鹽政革新的重要內容,本來想得挺好,鹽稅實行一票製,在販運中隻要交稅一次便行,可沒想到,這個稅製在揚州府範圍推行成功了,可出了揚州府,各地稅卡壓根不認,依舊按照舊製收稅。

  這個情況嚴重阻礙了鹽政革新,鹽商不斷到欽差行營抱怨,鹽商商會也不斷向欽差行營反應,這讓句誕和顧瑋十分納悶。

  揚州的鹽業行會實際控製在陸虞等揚州門閥手中,而盛懷也好,沙昊也罷,揚州各級官吏,若沒有陸家虞家等揚州門閥搞好關係,這個官是做不下去的,可他們怎麽會冒得罪陸家虞家的風險,在鹽稅上作文章。

  這是其一,其二,鹽稅並不納入揚州稅收,而是由度支曹征收,其中大部分歸於少府,也就是皇上的私房錢,鹽稅革新並不涉及地方稅收,盛懷他們為什麽要這樣?而陸虞等家居然沒動作,隻是讓鹽業商會不斷向欽差行營請願。

  顧府前的喧鬧很快結束了,百姓漸漸散去,邊走還邊議論,不少人一邊歎息那人的好運氣,一邊商議準備上長春湖試試運氣,顧瑋嘴角露出一絲嘲諷,句誕笑了笑直搖頭。

  待人們散去後,句誕笑道:“這顧恒還還是挺有辦法,如此一來,那女人早晚會被抓住。”

  “難說。”顧瑋搖頭答道:“大人出身書香門第,哪知道江湖上這些亡命之徒的凶惡,那女人,嘿嘿,按照常理判斷,應該是死了,顧恒此舉當是別有用心。”

  句誕被當麵駁斥,他也不生氣,隻是笑了笑:“有道理,可他這樣作是什麽意思呢?”

  顧瑋搖搖頭,忽然從旁邊的酒樓裏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微怔,句誕立刻發現了,扭頭看去,那道身影朝這邊掃了眼便搖搖擺擺的向東走去。

  “這人看上去有些熟悉。”句誕試探著說道,顧瑋皺眉思索著:“想不起來了,應該是在那見過。”

  句誕再次看看,那人已經不見蹤影,句誕想了想,依舊想不起在那見過,便笑了笑,不再去想,看著顧瑋說道:“走吧。”

  倆人起身,旁邊的侍衛扔了幾個銅板在桌上,跟在倆人身後。

  “揚州的繁華不輸帝都,每年的稅收卻隻有帝都的四成,句兄可知這是為何?”顧瑋看著街道兩邊的店鋪,略微有些感慨的歎道。

  句誕苦笑下,按照盛懷的說法,揚州的稅收分田稅和商稅,田稅自不待言,這商稅按照朝廷的規製是五稅一,這個稅已經很重了,可問題是,揚州的田稅很低,原因與其他州郡差不多,門閥士族將田占完了,江南商業發達,很多繡房和桑田,可這些也多半掌握在門閥士族手中。

  “士族不納稅,這是太祖定下的規矩,稅收不高,不僅僅是我揚州這樣,冀州雍州荊州,那家不是這樣!”盛懷振振有詞的分辯,句誕顧瑋無言以對。

  “我大晉富有天下,可朝廷財賦卻如此匱乏,連仗都打不起,說來恐怕沒人會相信。”顧瑋帶著三分自嘲的笑道。

  句誕也歎息著搖頭,隨即又辯解道:“這士族不納稅,是太祖定下的,就算皇上也沒辦法。”

  太祖定下的便是祖宗規矩,大晉以孝治天下,沒有那個皇帝敢改太祖的祖宗成法。

  顧瑋臉上滑過一絲嘲諷,卻沒與句誕爭辯。

  在街上逛了半天,倆人才回到欽差行營,到了行營內,主薄晁攸上來報告,接到尚書台的公函,句誕將公函接過來看了一眼,便神情大變,顧瑋接過來,看後也不由皺眉。

  “三百萬兩銀子,這麽大數目,上那弄去?”句誕苦澀的喃喃自語。

  尚書台的公函告訴他們,涼州和並州的戰事,讓朝廷府庫緊張,讓他們必須在十天內向朝廷上交出三百萬兩銀子,以充軍費。

  三百萬銀子!

  顧瑋也傻了,幾千畝鹽田賣了,也不過收入不到兩百萬兩銀子,這十天時間弄到三百萬兩銀子,這上那弄去!!!

  “尚書台諸公把我們當肥豬宰了!”句誕很是生氣,忍不住抱怨起來。

  話很粗鄙,可無論顧瑋還是晁攸都沒有反駁,顧瑋拿著公文,眉頭深擰,好半天才問:“咱們還有多少鹽田可以賣?”

  “一千五百畝。”晁攸答道:“不過,這一千五百畝都是老舊鹽田,產量不高,頂破天能賣一百萬兩銀子。”

  “不行,必須賣到兩百萬。”顧瑋的反應很快,立刻估算出大致能收入多少銀子,這鹽田弄到兩百萬銀子,剩下的可以在鹽稅上想點辦法。

  可即便這樣,也無法滿足三百萬兩銀子的要求。

  “兩百萬?”句誕苦笑著搖頭:“顧大人,你在異想天開吧,誰會出兩百萬兩銀子買那些破田,那些鹽田都是快要荒廢了的!”

  顧瑋微微搖頭:“兩百萬是我們的必須賣出的,否則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滿足朝廷的需要。”

  “不行,不能這樣,”句誕突然快步向屋裏走去:“我要向皇上上疏,三百萬,尚書台簡直想銀子想瘋了!”

  句誕氣衝衝的衝進屋裏,顧瑋和晁攸相視苦笑,也許讓他上道疏也好,十天,三百萬,上那弄去。

  “立刻起草一份通告,通知鹽業商會,我們要進行最後一批鹽田拍賣,同時將這通告送到漕幫淮揚會,還有絲綢商會,還有彭城,建康,吳縣,三天之內,揚州所有商會都要收到這份通告,通告上寫明,獲得鹽田的自動獲得鹽業執照。”

  晁攸不由愣了下,隨即明白,他不由大喜:“大人好計!”

  顧瑋卻輕輕歎口氣:“此策是否能行,我也不知道,這鹽業商會恐怕會...,唉。”

  要從事食鹽生產必須獲得官府的食鹽生產執照,這是這次鹽業革新的一個重點,在此之前,以前從事食鹽生產的都免費發了執照,隻有拿到執照的才有資格,現在要進入行業的,除了有鹽田外,執照是重點。

  有了執照,便可以建鹽田,誰都知道鹽業的巨大利益,但揚州的鹽業被鹽業商會,還有幾大門閥世家壟斷,外人想要進入這個行業難上加難,要進入這個行業必須要跨過三道關口。

  第一關便是食鹽執照,要拿到這個執照首先便要有鹽田,其次便要官府認可,第三便要鹽業商會認可,這三者幾乎都控製在幾大門閥世家手中,這一關便很難。

  第二關便是鹽田,以前,食鹽官營,隻有官府有鹽田,門閥世家可以有鹽田,但必須賣給官府,鹽商從官府手中買鹽,而後轉運到各地。鹽業革新後,私人可以擁有鹽田,但這時,想進入這個行業的忽然發現,鹽田都被門閥世家買走了,他們想要進入這個行業,無田可買。無田可買,可以新建,可問題是,新建鹽田必須獲得從業執照,可沒有鹽田,又不可能獲得執照,於是這便形成一個悖論,買不到鹽田,便沒有執照;沒有執照便不能有新鹽田。

  第三,有了鹽田有了執照,便要加入鹽業商會,這是句誕顧瑋向鹽業商會的讓步,為了獲得他們對鹽政革新的支持的讓步;加入商會後,才有認可的鹽號,否則鹽業商會不認可他們的鹽號,鹽業商會不承認,鹽號就無法作買賣。

  買鹽田,送執照,這對那些想要進入這個行業的商家巨大的誘惑。

  要把鹽田賣出高價來,隻有這個法子。

  晁攸佩服的看著顧瑋。

  可顧瑋眉宇間依舊憂慮重重,要讓新商家進來,勢必得罪鹽業商會,進而得罪揚州的門閥世家,他們會不會出來阻攔?

  這又是一場較量。

  顧瑋句誕在顧家外麵看到的那道有幾分熟悉的背影就是柳寒,他是顧府門前的這出戲的總導演,他就要引誘眾人去調查湖東,將湖東徹底查一遍。

  離開顧家後,他轉了幾圈便上甄娘那去了,甄娘對他的到來似乎有所準備。

  “奴家算算,你也該來了。”甄娘衝他嫣然一笑,提起茶壺給他倒了杯茶,示意他嚐嚐。

  柳寒喝了口茶水,笑道:“茶是好茶,不過,甄娘,上次托你的事,不知可有消息了。”

  甄娘笑了笑:“這百工坊行蹤莫測,就算奴家也沒辦法很快找到他們,...”

  說著,甄娘起身到屋裏取出一張紙條交給他,柳寒接過來看,上麵寫著:“月圓之夜,長春湖畔,珍珠畫舫,煮茶相候。”

  “月圓之夜,珍珠畫舫。”柳寒苦笑下,這珍珠畫舫是揚州的一條有名的畫舫,畫舫上的頭牌是三姐妹,這三姐妹是一母同胞的三個孿生姐妹,她們的花名分別是白珍珠,紅珍珠,紫珍珠,三女能歌擅舞,每個人都有一個絕技,白珍珠擅歌,紅珍珠擅舞,紫珍珠擅琴;有這三粒珍珠坐鎮,珍珠畫舫就算想不紅都難。這畫舫原來不叫珍珠畫舫,有了這三珍珠後,幹脆改名為珍珠畫舫。

  算算日子,距離月圓之夜還有八天時間。

  “怎麽?不滿意?”甄娘坐在柳寒對麵,含笑看著他問道。

  “多謝甄娘。”柳寒歎口氣:“隻是見一麵,把一些事說清楚,這張掌櫃,恐怕想多了。”

  “多不多,都是你們的事,”甄娘優雅的端起茶杯,淺淺的飲了小口,她喝茶水的動作很美,柳寒看著不由有些發呆。

  甄娘白了他一眼,依舊含笑道:“怎麽啦?”

  柳寒長歎一聲:“原來就聽說甄娘豔冠群芳,百漪園這麽多美女,最美的便是甄娘,原來還不信,現在我信了。”

  甄娘噗嗤笑出聲來,這一笑猶若牡丹綻放,豔麗無雙,柳寒再度長歎,甄娘拋了個媚眼:“我園子裏的姑娘,從青衿青青,可都渴望與柳大家共枕,我可聽說了,連三娘的床,你都上了。”

  “對美女,我一向沒有什麽定力,”柳寒嗬嗬笑道,他當然清楚,百漪園立肯定有甄娘的眼線,他上了三娘的床,肯定無法瞞過她。

  “可惜,錯過了園子裏最美的一朵花。”柳寒歎息道,目光貪婪的落在甄娘白皙的胸脯上,甄娘今天的穿著有點大膽,紅色的抹胸遮住了半截胸部,露出深深的事業線,看著無比誘人。

  甄娘咯咯的笑得花枝亂顫,胸部不住聳動,柳寒的目光也越發大膽放肆。

  從見麵到現在,甄娘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無不風情萬種,渾身散發著無盡魅力,這種魅力與三娘,與青衿,與青青,完全不同,青衿青青還顯得很青澀,三娘則多了一絲煙火氣。

  甄娘則不同,存乎自然,看不出一點痕跡,收放有度,沒有半點做作。

  “哼,你這小賊,”甄娘笑容一收,露出一絲薄怒,輕斥道:“人說柳大家乃風流君子,沒成想也是好色之徒。”

  柳寒連連搖頭:“甄娘錯了,甄娘錯了,江湖傳言豈可相信,風流君子?柳某從來不是什麽君子,柳某本來就是好色之徒。”

  甄娘噗嗤一笑,螓首輕輕斜,瞟著柳寒:“這要傳到衿兒耳裏,恐怕衿兒會後悔所托非人了。”

  柳寒笑道:“嗬嗬,甄娘有所不知,衿兒已經知道所托非人了,隻是,她是個安靜的女子,認命了。”

  甄娘再度大笑,笑得花枝亂顫,柳寒起身:“多謝甄娘相助,在下告辭了。”

  甄娘一下愣了住了,不解的看著柳寒,柳寒轉身要走,甄娘連忙叫住他:“怎麽,這就走?”

  “在下不敢不走,”柳寒苦笑下:“趁著在下神智還清醒,還是早點走好,不然冒犯了甄娘,在下的罪過就大了。”

  說完,逃一般的拉開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