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茶會論政
作者:有時糊塗      更新:2022-05-14 10:12      字數:3537
  正在腹誹不已,靜明公主又將目標對準了他。

  “柳先生是怎麽看的呢?”

  柳寒聞言不由在肚裏大罵,這女人今天算是跟自己杠上了,他皮笑肉不笑的說:“諸位公子的講解很有道理,都是國之賢才。”

  靜明公主目光閃爍,依舊含笑問道:“柳兄說的是,在座的都是當今俊傑,可現在天下困厄,朝政艱難,柳兄的看法呢?”

  柳寒聳聳肩:“柳某那有什麽見識,朝廷的事自然有朝中的大人處理,柳某不在其位,自然不該謀其政,更何況,柳某也不知道朝中情況,更不敢胡亂說話。”

  靜明公主露出一絲失望之色,呂修樂範更是一臉不屑,秋戈則更樂了,雙腿攤開,毛茸茸的大腿露出半截,抓起一塊鬆花糕塞進嘴裏,渣子從嘴邊紛紛落下。

  “柳兄此言差矣,”樂範說道:“聖人有言,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我等雖為白身,然不敢忘聖人教誨,批評時弊,乃我輩之責任。”

  柳寒微微怔了下,這時靜明公主插話道:“此言甚是,秋公子,令尊乃朝廷柱石,不知你的看法是?”

  秋戈大咧咧的笑道:“家父是家父,我是我,家父看我不順眼,說我不思進取,朽木不可雕也,我卻覺著天高雲淡,任我逍遙,朝政之事,我是不懂的。”

  “公子謙虛了,”靜明公主笑了笑,樂範卻仰頭反駁:“秋兄此言差矣,令尊貴為驃騎大將軍,乃朝廷柱石,自當為天下黎民慷慨陳情,理清朝政,駁斥宵小,公子當協助令尊,而不是雲淡風清,逍遙山林。”

  秋戈嘿嘿幹笑兩聲,舉杯笑道:“人各有誌,君等希望理清朝政,為朝廷柱石,可我之願卻是逍遙山林,君不可強求。”

  樂範還要堅持,呂修卻浩歎道:“看秋公子便知秋大將軍之誌,我大晉百姓之不幸即在於此,朝中諸公蠅營狗苟,正人君子散佚山林,效力無門,此天子之誤!”

  柳寒愣了下,居然敢公然指斥皇帝,這膽也忒肥了!隨即迅速掃了眼周圍,特別是靜明公主,這些人的神情居然很正常,似乎沒什麽不對,他禁不住有些詫異,朝廷難道不管,這可是公主府!靠,這自由提前降臨了?!

  “呂兄此言過了。”秋戈卻慢悠悠的說:“當今皇帝剛剛登基,國勢不振乃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朝中諸公,雖非人傑,亦非庸碌之徒,潘太師甘丞相左尚書,都是飽讀道典的飽學之士,朝政艱難,我等當理解。”

  “理解?!”呂修冷笑一聲,當即反駁:“朝政艱難,在於府庫空虛,府庫空虛之關鍵在於朝廷節省用度,而不是靠壓榨百姓,巧取強奪,以補虧空,更何況,我聞,朝廷以塞外胡人不穩為由,準備對外用兵,所以才不停搜刮,如此窮兵黷武,,置天下百姓於何地!!!”

  秋戈依舊無所謂的笑了笑:“呂兄憂心天下,何不入朝為官,我等向往山林秋野,朝飲山泉,夜宿林間,以天為被,以地為床,逍遙自在,你我誌向不同,說之無益。”

  呂修聞言不由失望之極,頹然坐下,旁白了有個公子笑了笑說:“秋公子說的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等追求豈是你們所能理解的,天地一沙鷗,我等就是一沙鷗。”

  呂修沒有答話,神情中露出鄙夷之色,樂範卻嗆聲道:“秋公子,申公子,兩位的講解在下不敢苟同,聖人有言,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我等乃聖人弟子,當行聖人之道,道之所在,吾往矣!”

  樂範說得慷慨激昂,引來周邊幾個士子頻頻點頭,可秋戈和那申公子卻麵露不屑,那申公子仰身躺下,枕在身邊侍女的腿上,仰望天空,慢悠悠的說:“茶乃清心去濁之飲,爾等當好好清清,莫汙了此茶,辜負了公主的一遍好心。殿下,上次那種九仙散還有嗎?”

  九仙散,是由九種藥物配置而成,是一種散劑,服用時以水化開,服後身體發熱,眼有幻覺,柳寒吃過一次後便再也不肯吃了,他覺著這是一種致幻劑,有點象前世的大麻鴉片海*洛*因這樣的毒品,可細看九種藥物,鍾乳硫黃白石英紫石英等,無一種有毒,他沒搞清楚,服用後怎麽會有幻覺。

  “當然還有,不過,今日乃茶會,九仙散可不是今日的主菜。”靜明公主輕笑道,在剛才柳寒說過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後,她對柳寒的注意力便沒那麽強了,相反目光在呂修身上停留的時間多了。

  申公子歎口氣,依舊那樣隨意:“公主殿下,我今日可是衝九仙散來的,早知道議論什麽朝政,我就不來了。”

  靜明公主絲毫沒覺著被冒犯了,微微一笑:“上次聽了申公子的高論,靜明心中有感,本想再聽聽公子高論,可惜....,公子寄望逍遙山林,天下萬民也希望逍遙山林,可惜他們隻能輾轉哀號,公子難道不憐之。”

  靜明公主露出悲傷之態,柳寒忽然感到,這靜明公主召開這樣的宴會,恐怕背後另有目的,絕不是這樣簡單,於是打定主意,更不輕易開口。

  “嗬嗬,公主殿下,天下蒼生自有人去關心,”申公子笑嗬嗬的說道:“我等閑雲野鶴,管不了那麽多,嗬嗬!”

  靜明公主悄無聲的歎口氣,掃視了全場一眼,然後微微一笑,拍拍手。

  掌聲剛落,琴聲再度響起,一隊白衣舞女從蔓藤間翩翩起舞,舞女們在蔓藤間閃避,時而展露嬌俏麵容,時而躲進翠綠藤間,隻留下隱約嬌影,將一幕蔓藤,用得淋漓盡致。

  可在場中人似乎被剛才的話題影響,似乎沒有心情欣賞這美妙舞蹈,隻有柳寒看得津津有味,偶爾還搖頭晃腦,一副豬哥樣,就差流口水了。

  秋戈看得忍不住樂了,沒曾想他這一笑,倒引起了靜明公主的注意,靜明公主順著他的目光落到柳寒身上,心裏不由疑竇暗起。

  “柳先生覺著還可入眼?”靜明公主問道,柳寒點點頭:“美妙無雙,帝都有丁府的歌,崔府的舞,今天我才知道,公主府的歌舞不比崔府差。”

  靜明公主微微一笑:“如果先生喜歡,我就將她們送給先生。”

  柳寒嫩了下,扭頭仔細打量靜明公主,靜明公主笑盈盈的,柳寒歎口氣:“公主好意,柳某福薄,消受不起,請公主千萬別提,否則柳某再不敢登公主的門。”

  靜明公主微微搖頭:“柳先生一向膽大,聽說曾經麵拒丁大人,怎麽今日先生膽小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公主待人誠懇,不以柳某出身鄙下,處處禮敬,柳某自當以禮相回,至於丁大人,嘿嘿,他在雲中太久,在下乃下泥巴人,我們是坐不到一塊的。”柳寒淡淡的說。

  “下泥巴人?!”靜明公主眼珠一轉,立刻明白過來,隨即掩口而笑:“如此說話,倒是新奇,先生真會說話。”

  柳寒聳聳肩,好整以暇的說:“柳某是商人嘛,商人的本性便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隻要能賺錢便行。”

  靜明公主再也忍不住,嬌笑連連,吸引了滿場的目光,柳寒則端起茶杯,目光卻在場中轉悠,他立刻注意到,這些士子的目光分成兩類,一邊是好奇,納悶;另一類則是呂修為代表的,好奇,納悶,還有一絲妒忌。

  “公主殿下,有什麽好笑的笑話,說來我等也樂一樂。”申公子說道。

  靜明公主笑著搖頭,申公子轉頭看著柳寒:“不知柳先生可否說說?”

  柳寒同樣含笑搖頭,眾人都露出了失望之色,呂修眼珠轉了轉正要開口,秋戈這時插話,為柳寒解圍:“申兄,你不知道柳兄,柳兄一向說胡話,這種胡話是無法拿出來說的。”

  眾人聽後,均看著靜明公主,靜明公主含笑點頭,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這一打岔,舞女們的舞蹈便已經結束,靜明公主安排的娛樂都比較短,隻是調節下氣氛。

  舞女們退下後,靜明公主又含笑說:“剛才樂公子說道之所在,雖千萬人亦往矣,此言甚是,最近朝廷在揚州推行鹽政革新,諸位公子認為此舉若何?”

  靜明公主話音剛落,樂範立刻大聲說道:“朝廷荒唐,為了黃白之物,與民爭利,此舉大為不妥!”

  呂修卻搖頭:“樂兄,此言不妥,據呂某所知,朝廷鹽稅逐年下降,鹽稅流失嚴重,朝廷此舉實是因為府庫空虛,此舉尚可,但朝廷用句誕卻是一大失誤,句誕貪婪小人,用此人,將來必為天下之害!”

  “呂兄多慮了,與句誕通行的還有白衣公子顧瑋顧大人,顧大人名滿天下,有他在,句誕必不敢妄行。”邊上一位一直沒說話的士子開口說道。

  “顧大人雖然清正,可他那是句誕的對手。”呂修搖搖頭。

  “我與兩位的想法不同,”樂範堅持說:“鹽政雖亂,可朝廷此舉依然不妥,有違聖人之教,我朝自太祖起便是鹽鐵專營,朝廷此時將鹽鐵放開,目的是讓商人競價,實行價高者得,要知道,商人付出了高價後,勢必將價格轉嫁到百姓身上,如此,最終還是從小民身上掙錢,這不是與民爭利是什麽?!”

  那個士子頓時不知該說什麽了,呂修卻搖頭:“樂兄此言似是而非,鹽鐵官營,價格逐年走高,從泰定十二年到今天,鹽價已經漲了數倍,小民早已深受其苦,那些鹽商早該懲處,朝廷此舉並沒有錯。”

  靜明公主眉頭微皺,顯然,呂修並沒有回答樂範的問題,而是回避了這個問題。

  柳寒則若有所思,他越發感到今天的茶會不尋常,靜明公主拋出的幾個話題,都是最近朝局的關鍵,風雨樓忽然倒掉,在帝都地下世界是件天大的事,可對朝局來說,不過是件小事,相反陳國土地清查,揚州鹽政革新,卻是事關天下的大事,皇帝甚至立下隻能勝不能敗的誓言,靜明公主卻將這兩件大事拿到這裏來討論,她的目的是什麽?就說說便完了?

  他不相信!

  眼角瞟了靜明公主一眼,公主依舊含笑,麵容白皙柔嫩,姣美無雙。

  可柳寒卻感到冷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