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許諾
作者:有時糊塗      更新:2022-05-14 10:10      字數:3309
  太子匆匆趕來時,皇帝已經休息了會,穆公公和程公公正在院子裏,見到太子,兩人連忙過去施禮,太子的心情顯然很好,問了幾句後便要進來,穆公公趕緊低聲告訴他,皇帝剛剛休息,請太子再等一會。

  聞聽此言,太子有點困惑,急急忙忙將自己叫來,卻又剛剛休息,這是何緣故,程公公低聲解釋,穆公公剛才見駕,與皇帝說了小半個時辰,皇帝已經有點累了,這次休息估計要一盞茶時間,太子等不了多久。

  太子這才稍稍釋懷,可隨即又擔心起來:“父皇的身體越來越差,那個火雲石找到沒有?”

  穆公公麵無表情,就像沒聽見似的,程公公稍稍遲疑:“宮裏已經派人四下尋找,相信很快便有消息了。”

  “很快?”太子略微有些不滿:“已經說過多次了,唉,早知如此,就該派人上西域,唉。”

  長長一聲歎息,穆公公依舊麵無表情,程公公心裏一咬牙,就打算開口,穆公公卻搶在他前麵開口道:“殿下說得對,是老奴疏忽了,還請殿下責罰!”

  太子搖搖頭:“不是你的錯,孤也沒想到,唉,”再度長歎聲,看著屋內:“這是孤不孝啊!”

  看著太子眼眶都紅了,程公公心念忽然一動,是不是薛泌還沒報告,他忽然覺著這種可能性很大,可該不該提醒他一下呢?剛才穆公公已經提醒了,可他還是心有不甘。

  “聽說,”程公公小心的,斟酌著措辭,甚至不敢看穆公公一眼,後背冒出一層細汗:“聽說薛泌從一個西域商人那買了些火雲石。”

  “哦,”太子顯然很意外,轉身看著程公公:“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程公公稍稍輕鬆,可從前麵那道蒼老的有些佝僂的身軀傳來巨大的壓力,他勉強咽下口唾液才繼續說道:“殿下可私下問下薛泌。”

  太子似乎感覺到什麽,他略微皺眉:“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程公公覺著嘴巴有些幹,他有些後悔了,可現在他隻能硬頂下去了:“今天。”

  太子笑了:“孤王今天整天都在尚書台,唉,父皇病重,國事繁雜,以前看父皇處理國事,感覺很是輕鬆,可輪到我,唉,父皇英明果決,孤則愚鈍,父皇一個時辰的事,孤卻要三個時辰,還沒父皇作得恰當。”

  太子的語氣很是悲傷,程公公暗自鬆口氣,太子果然不知道,薛泌還沒能見到太子。

  太子瞟了眼穆公公:“如果薛泌真的有,孤見過父皇後,便差人去告訴他,讓他將火雲石送過來。”

  “太子宅心仁厚,孝悌感佩天地。”程公公小心的奉承道,太子搖搖頭:“這算什麽,本朝以孝治天下,父皇病重,孤本該侍奉湯藥於前,可國事繁重,祖宗留下的大好山河,父皇托付給孤,孤不得不小心打理,以免父皇擔憂。”

  說著太子衝程公公和穆公公微微施禮:“父皇還請你們兩位多照顧。”

  穆公公和程公公慌忙避開,不敢受太子這一禮,程公公跪下再抬頭已是淚流滿麵,哽咽道:“殿下,這是奴才的本份,這,這不是折老奴的壽嗎!”

  太子上前將程公公扶起來,卻看著穆公公溫言道:“父皇曾經就對孤說,穆公公八個徒弟,個個性子不同,程公公乃性格中人,宅心仁厚,日後定能福祿終身。”

  程公公更加感動了,哽咽著結結巴巴:“皇上。。待奴才,恩澤無雙,奴才,謝恩!”

  “穆公公,”太子扭頭看著穆公公,穆公公神情很平靜,似乎沒聽出太子這是何意,此刻見太子叫他,他也依舊很平靜的微微躬身,太子依舊溫言道:“父皇曾說公公勞苦功高,掌控內衛,拱衛我大晉江山,沒有你,這天下立刻就得亂起來。”

  “皇上言重了,”穆公公言道:“我大晉穩如泰山,奴才隻是查漏補缺。”

  太子輕輕點頭,微微歎口氣:“這些年公公嘔心瀝血,孤是知道的,內衛離不開公公。”

  “內衛是皇上的內衛,更是皇上的耳目,奴才隻是代皇上指掌,”穆公公平靜的說:“老奴必須提醒殿下,將來皇上要有不可言之事,殿下登基,內衛總管必須換人,不是老奴不願為殿下效力,而是老奴已經老了,沒幾年好活了,內衛必須掌握在殿下絕對信任之人的手上。”

  太子愣了下,心中略微有些不悅,可看著穆公公那比鬆樹皮還皺紋臉,頭發胡須雖梳得整整齊齊,可卻已經根根皆白,想想當年他的風姿,心中略有些傷感。

  “公公說的哪裏話,孤還要儀仗公公呢,你就不要憂讒畏譏了。”太子低聲說道,穆公公沒再說什麽,隻是將頭低下來。

  話到此時便已說盡,太子站在院子裏,程公公吩咐小太監給太子端來繡墩,請太子坐下,天邊夕陽正烈,園子裏紅紅的,小太監規規矩矩的站在角落,就像尊木雕。

  院子裏很安靜,太子神情平靜,夕陽照在他身上,看上去紅紅的,象抹了層胭脂。

  傳旨的小黃門到了齊王府,齊王從病榻上掙紮起來接旨,小黃門走後,家人扶著齊王躺下,齊王臉色灰敗,完全沒有前幾天那種飛揚的神采。

  下人們忙亂一陣後,齊王妃讓下人們都下去,房間裏就剩下夫妻倆人。

  齊王妃今年不過三十多歲,是冀州黃家的女兒,端莊美麗,知書識禮,十六歲便嫁與齊王,他們十多年的婚姻中,夫妻恩愛和諧,王妃給他生下了兩個兒子,長子顏平、次子顏安;現在這兩個兒子都已經在齊國。

  “你就安心養病吧,我進宮見皇後娘娘。”王妃將被角掖了兩下,柔聲安慰道,王妃和皇後娘娘的關係很好,前些日子,娘娘還經常招她入宮說話。

  齊王勉強搖搖頭:“叫他們準備吧,我們去齊國。”

  王妃顯然不是普通女人,沒有繼續勸說,隻是沉默了下,便點頭答應:“路上顛簸不好走,還是先坐船,你看好嗎?”

  顯然齊王不會反對,王妃又說:“還是要給陛下上書,你也別強了,皇上畢竟是你親哥哥。”

  齊王沉默著,神情中多有不屑,還有幾分嘲諷,齊王妃輕輕歎口氣,依舊溫和的看著他,成親十多年了,她已經很了解自己的丈夫,心高氣傲,也可以說,恃才傲物。

  憑良心說,她從沒有當皇後的想法,齊國也不錯,臨淄是天下有名的雄城之一,齊地物產豐饒,富裕程度雖然比不上帝都,可在那裏生活也不錯。

  可齊王不認為這樣,他從小便生活在帝都,已經熟悉了帝都的生活方式,所以不願意去齊地,至於那什麽兄終弟及,王妃可以擔保,最初王爺沒這個想法,但最近這段時間,王妃拿不準了。

  看著憔悴的王爺,王妃一陣陣心疼,當年齊王率大軍進入鄴城,那時的齊王年青英武,身穿金色的鎧甲,騎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馬上,那英武的神態,讓萬千鄴城少女迷醉,她們驚叫著,手裏的瓜果鮮花擲了一地。

  父兄安排自己與他見麵,第一次是在鄴城郊外,漳水邊上的落花原,那時正是春天,落花園滿是鮮花,他的目光是那樣有神,笑容是那樣迷人,當時自己生活那樣慌亂,心裏象裝了頭小鹿,在砰砰亂跳。

  可現在這位年青英武的王爺,憔悴的躺在床上,那樣無助,那樣讓人心痛。

  “好吧,我給他上書,免得他惦記。”齊王的語氣滿是嘲諷,他完全沒想到哥哥是如此絕情,天家無父子,更別說兄弟了。

  王妃輕輕抓起王爺的手,默默的握著,王爺溫和愛憐的看著她。齊王並不好色,除了王妃外,也就還有兩房小妾,說來也怪,這兩房小妾生的都是女兒,所以,後房的關係簡單,王妃有絕對權威,兩個側妃都竭力巴結王妃,也正因為王妃知道無人可以撼動自己的地位,對她們很是寬容,這也正好符合了正妻所應具備的德操。

  “讓柳實寫吧。”王妃提議道,這又是個很難讓齊王拒絕的建議,柳實是齊王府的清客,清客並非整天清閑,清客實際還是要作些事的,柳實便負責為齊王起草公文和不分奏章。

  柳實人如其名,文章並不出奇,象最近流傳很廣的三篇,那樣華麗的文章,柳實絕對寫不出來,但他的文章有個有點便是厚重,引用的典故都出自正史,所以,齊王一般用他寫謝恩和公文。

  “我想讓項原來寫。”齊王好像故意似的,沒有接受,而是另外挑了個人,王妃稍稍遲疑下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以前王妃從未幹預過王爺的政事,可今天卻一再插手,王爺心裏雖說明白,可總有點不舒服,所以,通過這種方式表達出來。

  項原的文章同樣寫得好,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被齊王攬入王府,不過,這個人性情狷介,刁鑽刻薄,文如其性,他的文章也同樣刁鑽刻薄,有時一句話可以驚天動地,也可能一句讓人銘記三生。

  所以,他寫的文章都是恭賀慶典之類的,華麗雍容,當然,得是他心情好時。

  “項原最近心情不好,恐怕不妥。”王妃沒有隱瞞她的擔心,依舊堅持,現在她不敢冒險,往日項原要寫上幾句犯忌的話,皇上看在親弟弟的份上不會說什麽,現在可不同,一個心懷怨念,便是重罪。

  齊王沉默著,王妃默默的溫和的看著他,齊王正要開口,門外傳來稟告聲。

  “王爺,王妃,太師府長史顧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