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著，便坐著等他回來就是了。隻不過他一定不知道我這麽快就回來了，所以即便現在才知道，過來這裏也需要時間，恐怕又少不得還要順便處理完公事。

  我遂吃了個早餐，繼續坐著等。隻是時間一長，才發現自己的身子越來越重，周身開始頹累和酸痛，撐著手臂，眼皮也開始打架了。

  我好像一下沉了過去，突然又清晰聽見外麵有動靜傳來，隨即清醒過來，從椅子上站起了身看了過去。

  “你回來了！”他果真走了進來，看見我，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不冷不熱，並沒有我預期的熱情和欣喜。

  我看著他，稍停的腳步再次向我走來，眼神中卻依然沉著平靜。

  我頓時感覺到了一種心理的落差，一股氣憤隨即躍起。我幾步便走近了他，隨後湊近一聞，一股脂粉的香氣從他的衣衫裏自脖頸透出，那股氣憤更加被酸澀包裹起，不禁移過視線盯著他，問道：“你昨天晚上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我說話的聲音比我預料的還要冷，他卻是低著視線絲毫不回避地看著我，超乎冷靜地回道：“你不是不介意嗎？”

  “。。。”誰知他的回答讓我更為詫異。

  他見我的反應，隨後饒過了我，一邊又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記得你跟我說過，要我雨露均沾，不要冷落了其他人！”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話？我怎麽不記得？更何況，我怎麽可能說出這種荒唐的話？這不是隻有那拉氏才會說嗎？

  他坐了下來，看我轉身對著他的神情充滿了訝異，緩了緩，語氣也舒緩了一些，又道：“真的生氣了？你介意？”

  他的話在我心裏盤桓了幾回，我覺得有些無奈，不管他是不是孩子氣故意做來氣我還是真的是這麽想。

  “無所謂，我可以不介意！”我在心下歎了一聲，重新看向了他，說出時，語氣輕鬆了許多，反而倒讓他一陣詫異。

  “你。。。”

  “我要走了！”他還在驚詫和無奈之中，我卻幹脆道出。

  “你說什麽？”他頓時大感震驚，一下站起了身。

  “我說我要離開這，離開這座皇宮，再也不回來了！”

  “你？”他臉上立刻堆起了一股惱怒，複又道：“就因為我昨晚寵幸了別的女人？”

  我遂合了下眼，道：“我說了不介意！”

  不說還好，說完他一下就沉不住氣了，眼裏都盈上了怒火，“那你為什麽突然說要走，難道你忘了你才跟我說過你不會離開我！”

  “對，我不會離開你，所以，你跟我一起走！”我果斷接過話，也不顧他頓時的驚訝，繼續滿懷憧憬地說道：“我們去一個沒有人會打擾的鄉野小村過隻屬於我們的日子，或者你願意的話，我們也可以去廣州找嚴大哥他們，有的時候熱鬧一點也不錯，你喜歡哪一種？”

  話音落下許久，他都不發一言，完全被我這突如其來的一記弄得防不勝防，“你。。。”

  “你覺得怎麽樣？還是你喜歡其他的，我可以遷就你！”我上前一步，緊握起他的手。

  看著我一臉期望和欣喜的神情，他遲疑了，我更加覺得心裏都充滿了希望。

  “別胡鬧了！”

  他有些無措地扯開了我的手，側過了身，我遂再次到他跟前，伸手勾住了他，說道：“我沒胡鬧，我認真的，從現在開始，我們不再理這些，去過清閑平靜的日子，還有”說著，我踮起腳，貼在了他的耳邊，輕聲說道：“做我們愛做的事，你想什麽時候都可以。。。”

  “你！”他頓時不知是羞愧還是惱怒，當即將我拉開了距離，再次看向我依然充滿期待的眼神，他的眼中又不禁黯然無措了起來。

  “你不想嗎？”

  “我。。。我，我不可以！我不能丟下這裏的一切不顧，還有很多事”

  他說著，視線開始慌亂和逃避，言辭也一點點落在我滿懷期待的心裏，就像被一桶冰水澆滅的火熱。

  “皇位和權力對你真的這麽重要？”我開始感覺到了失落，我努力堆積起的所有熱情也在此時漸漸暗淡。

  他的聲音也沉了下來，甚至帶了些失望，“你還不能明白我想要做的是什麽？”

  我怔了怔，咽下一股愕然，我明白，但是我不想明白。

  “如果一定要你在皇位和我之間選一個，你怎麽選？”

  我的逼迫頓時讓他衝開了所有的桎梏和心中壓抑的枷鎖，“我已經為了你決心跟大清未來的命運做抗爭，為此我必須做更多的事，付出更多的時間，我更加不能讓十三弟所做的一切犧牲和努力白費，你還不明白嗎？”

  “我當然明白，你所做的是一個皇帝，是屬於天下人的皇帝，但我隻想要一個隻屬於我的你！”

  我的憤然抗辯最後都歸結為心底的脆弱和所有的希冀，我望著他，眼中開始盈上濕潤，這一刻，我所有的脆弱都清晰暴露在他的麵前，令他頓時無措，眼裏瞬間被心疼占據。

  “瑾兒，我是屬於你的，永遠都隻屬於你！”他走了一步過來，緊緊將我的身軀擁入懷中。

  我滿懷感動，身心顫抖，雙唇打緊，卻無可奈何。

  “可隻要你還是皇帝就不可能。。。”

  “。。。”

  我歎了一聲，推開了他愣怔沉默的懷抱，冷靜地再次對上他，說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年皇上爹地臨終時握著我們的手。。。”

  “為什麽提這個？”

  “你不想知道皇上爹地當時真正想說的是什麽嗎？”

  “我不想知道！”他隨即的一句，反應異常激烈，複又收了收，道：“這麽久的事，沒人會再提起！”

  我知道他心裏一直都藏著一些我不知道的秘密，這個秘密就在於當年他幾次單獨與康熙的談話之中，而我所說的卻恰恰戳中了他的痛處。

  “是，因為當年在場的人幾乎都已經不能說話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

  麵對他的憤怒，我咽了下，平靜地說道：“我想了很多年，想到過很多種可能，但是後來我越來越明白了，皇上爹地想說的正是他所想的，他希望我們能夠完成他想實現而沒能實現的夙願！”

  “。。。”

  “你知道嗎？其實皇上爹地心裏一直都有一個洞，一個沒有機會也無法再填補的洞，我雖然不清楚那是關於誰的，又或者並不僅僅隻屬於誰，可是我深刻的明白那是怎樣一種痛，所以我知道他最後想要告訴我的就是要你帶我走，徹底離開紫禁城，無論去哪裏都好，隻要過著平靜安寧的生活，沒有遺憾。。。”

  他聽著我的訴說，眼裏早已拂去了那一絲的憤怒，隻有溫情和憐憫，“就算在紫禁城這裏，也不會再有任何可以阻隔我們之間的感情，隻要你放下所有，一心隻做我的妻子！”

  “就像之前的我，什麽都不知什麽都不聞！”我反問，他沉默。

  我不忍緊閉起雙眼，又歎道：“可是我還是醒了，醒了就不能再裝睡。。。我累了，真的覺得很累！你明不明白？”

  “。。。青青！”他撫上我的臉，手指溫暖微顫，眼中都是淒緊，他懂，他明白，我隻想賭這一次。

  “所以皇位和我你隻能選一個！”我狠心逼他，逼他做一個了斷。

  “這不是由你決定的，皇位我要，你，我也絕不會放開！”他的不妥協，讓我隻能走最後一步，退無可退。

  我沉了身，退後了兩步，冷然道出，“這次你做不了決定！”

  他頓感詫異，我遂拿出了那道遺詔旨，“我手上的是當年皇上爹地禦筆親寫的遺詔，內容就是即刻廢黜你的爵位，降為庶民，從此不得再回京城！”

  “不可能！”

  “先帝禦筆，你應該很熟悉！”我隨即在他麵前打開了那道遺旨，再也容不得他的逃避。

  “不可能的，皇阿瑪絕不會這麽做，他知道選我絕不會錯！”

  他的憤然充斥著我的耳朵，我的內心都在顫抖。

  “假的，又是你在騙我！”隨即，他憤然將詔書掃落在地，我的心怔在了當場，我努力去平複心裏因他激起的波濤洶湧，俯身拾起，鎮定地複又看向他。

  “有沒有騙你，你自己心裏很清楚，當年你想問的，我沒有說的，都在這裏！你也說你不會再拋下我的，一個秘密換一個太平，你覺得我逼你也好，我隻想做這最後一件我還敢去做的事！”

  “你真要以此來威脅我？”

  “對，哪怕你恨我，但我賭我們之間的感情！”

  他隨即一手將我拽過，冷冷說道：“那你聽著，我說過不會讓你再離開我，就算天塌下來，我也絕不再放手！”

  我不禁怔然，顫抖，“就連大清的命運也不顧了嗎？你最清楚不過，我是大清以外的人，我跟你的江山抱負注定是對立的，不能兩全！”

  “我不信我會輸，逆天改命我不是第一次！”

  “那麽你最好看清楚，這次你真正的敵人到底是命運還是人心？除非你殺了我，否則你都會輸！”

  “你！”他怔住，我扯開了他的手，道：“我會給你七天時間考慮，如果你依然選擇不了，我會將這份詔書公之於眾，幫你做決定！”

  “沈如青！”我轉身，他已壓製不住滿腔的憤怒，怒斥出聲。

  我怔了怔，沒有回頭，隻道：“不管是沈如青還是蘇瑾，這個決定都不會變！”

  邁出屋子的腳步，緊隨其後的便是聽到屋子裏一陣泄憤的聲音，我知道我已經逼得他走投無路，因為我自己也已經走投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