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驚恐出聲，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伸手，卻是什麽也觸不到。

  “瑾兒你怎麽了？”同時焦急的聲音躍到了麵前，我隻感覺到他雙手有力地攬住了我，隻是卻看不見。

  “瑾兒，是我，你到底怎麽了？”他明顯看出了我的焦慮和慌亂，而我從他的反應中也逐漸反應過來，在我努力調整了一些時候來看，眼前依然沒有任何的改變。

  “我。。。我看不見你！”

  “。。。”他顯然是一震，也沒料想這突如其來的情況，然而緊隨其後的是安定我心緒的聲音，“沒事，不要急，有我在。。。”

  在隨後太醫的查看診斷，我盡力平複那些慌亂焦慮的情緒，等待著一個恐懼危險的結果，隻是好在我唯一不覺得害怕的是胤禛他始終在我身邊。

  診斷結束，胤禛把太醫叫到了一邊，他們盡量小聲的談話，我聽的斷斷續續，不清不楚，但是情況並不樂觀。

  “太醫怎麽說？”我緊握起他伸過來的手臂，企圖得到一點安全的感覺。聽到我的發問，他緊了緊攬著我的手，停頓了一個間歇，語氣近乎祥和地說道：“太醫說，你是因為這段時間太過勞累，好好休息就會好的！”

  我緊咽了一下，心裏卻十分明白並沒有這麽簡單。

  又是片刻的沉寂，隨後隻覺他輕撫了撫我的頭發，勸慰道：“別擔心，聽我的話好好休息，你已經連續三天沒合眼了！”

  “你說什麽？我。。。”聽他這麽說起，突然覺得哪裏不對，隨即又道：“對了，十三呢，怎麽聽不見他的聲音，十三，十三你在哪？”

  “瑾兒，你在說什麽？”我的話音未落，他卻顯得緊張起來，我雖然看不見卻清楚感覺的到。

  我感覺到他的驚詫，也感覺到氣氛有些異常，更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隨即掙脫了他的手站起朝著記憶裏書案的方向尋聲而去，“十三，你還在嗎，你說句話。。。”

  “瑾兒，你到底怎麽了，你不要嚇我？”我邁出的幾步緊跟著被胤禛緊張得攔住，一時間恐懼和震驚迅速向我襲來，快要將我淹沒，我做了最後的掙紮，向他征詢道：“你進來的時候看到我跟十三在這聊天了嗎？他剛才拿了他寫的詩詞給我看，就是我先前在看的那本！”說著，我摸索著在桌旁找那本劄記，“就是這本，你看，是不是？裏麵還有很多你們兩個的附和詩，你看到了嗎？”

  “瑾兒！”他接過我遞過去的劄記，靜止了片刻，隨即將我緊緊擁入懷中，我仿佛感覺到了心裏一個落空，尤其在聽到他在我耳邊那微不可聞的喘息聲，是他的心在顫抖，靜數著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我的意識逐漸清醒。

  “十三弟已經離我們而去了，你守了十天的靈，又把自己關在這間書房足足三天三夜。。。”

  “。。。”

  “瑾兒。。。”

  “唔。。。”緊緊扼住的呼吸在心痛到一定程度的那一個點上，眼淚傾瀉而下，我控製不住，我不願承認這是事實，明明才不久我們還在有說有笑，一切都是那麽的真實，是的，就是那麽真實，這本劄記難道也在騙我嗎？

  “不是的，胤禛，十三還好好的，剛才他真的跟我聊了許多，他還跟我抱怨說你嘮叨，拉著他說了一宿的話”

  “瑾兒！”他當即的一聲喝止，我聽的到聲音裏夾雜的悲愴和心痛，讓我怔在了當場，“你清醒一點，冷靜聽我說，盡管你我都不願承認，可是十三弟他，真的已經。。。”

  再後來，他已經說不下去，我什麽也看不見，可是我聽得見，他的心在滴血，是我，逼他在一刀又一刀地割自己的傷口，痛到無法抑製卻還要鎮定堅強地來安慰我，頓時我的心像決堤了一般，緊緊擁住了他，聲淚俱下，顫抖不已。

  “對不起，對不起胤禛，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還讓你要分心來照顧我，擔心我，我應該要陪著你一起麵對的，我對不起你。。。”

  “沒有，別傻了，你沒有對不起我，沒事了，你很快會好起來，相信我。。。”

  “胤禛，我隻有你了，你不要再離開我。。。”

  “。。。不會的，我不會再離開你，我也不會讓你再離開我！”

  太醫說我的眼睛需要盡可能的休息和心情平複，也建議我一天裏抽出些時間到室外去適應感受一下光和空氣的照料，而我能走到最遠的隻是屋前這座臨水的亭子，坐在這裏，時間可以停下來了，放慢的呼吸，聽到的聲音卻是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多類，從自己心跳的聲音到刮過耳邊的風聲，吹起紗簾舞動的聲音，水流撞在廊柱上咕咚咕咚的聲音，小鳥在樹枝上蹦躂鳴叫的聲音還有那些樹葉花瓣落在水麵上的聲音，看不見的世界，聲音代替了所有的光，讓一切又都變得清晰起來，變得生動細致起來，這樣，其實也不錯。

  耳邊響起沙沙的腳步聲，隻是在較遠的地方響起就已經聽得到了，這樣的敏銳似乎比以前更甚，我隻是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聽著他腳步的頻率和動作，差不多已經知道他是誰？

  “弘晝，是你嗎？”待他即將走到近前，我試探著開口，他顯然有些驚訝，起初的安靜一下子被他不拘的天性打破，“姑姑，你怎麽知道是我？”

  他已然走了過來，蹲下身子，伸手握住了我，我遂笑了笑，“你的步子告訴我的！”

  “步子？”

  他大概還是有些疑惑，我也不必多做解釋，又道：“何況，除了你，你皇阿瑪也不會讓其他人來見我的！”

  “。。。皇阿瑪他，變了許多，他比以前更珍惜愛護姑姑。。。”

  “你還會不會怪他？”

  “我。。。我知道作為兒子，這樣對他是為不孝，隻不過我並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所以隻能選擇逃避！”

  “傻孩子，你怎麽把我的缺點都學去了？”

  “嗬嗬，所以這就是為什麽我更喜歡姑姑的原因了！”

  “弘晝，你要知道，你跟你皇阿瑪是血脈相連，一脈相承，所以不管發生什麽，你都不可以離棄他，傷他的心！”

  “就像姑姑你對皇阿瑪一樣？”

  “。。。對！就算哪怕迫不得已不能在一起，但是心也永遠會在一起，你能向我保證嗎？”

  “恩！我保證！”

  “好！”

  在跟弘晝的談話中知道，雲笙去了西郊的普濟寺已經足足有一年半多了，對於我的消息，我還是不打算讓弘晝去告訴她，一來不想打擾她的祈福，二來，同樣的道理，不想讓她再為我擔心什麽，就像胤禛為我所做的，剩下的時光可以這樣平靜安寧地度過對我來說是最好不過了。

  夏日的午後總是這樣一陣悶雷在頭頂滾過，不久一場傾瀉的大雨落下，被暑熱蒸得發燙的屋頂又一次地涼快了下來，坐在窗前，靜靜聽著那些雨點打在瓦片上，像玻璃珠滾動的聲音，隨之那些被雨水衝走的樹上掉落下來的果實沿著瓦片之間的縫隙遊走的聲音清晰地告訴我它們的大小和飽滿程度，透過掛著雨簾的外廊，那些水汽升騰起隨風撲鼻而來，夾雜著泥土的芳香和樹葉的清香以及可以感受到的溫度，再穿過這些煙霧飄渺的水汽是屋子前的那片湖泊，湖裏脹滿的荷葉承接著暴雨用力的敲擊，奏出夏日爭鳴的狂想曲，等到荷葉盛不住積攢的雨水，就會不由自主地傾瀉到湖裏，那嘩啦而下的一波又一次驚動躲在荷葉下的小魚，開始匆忙地四處亂串，雖然看不見，但也想象的出它們的樣子，滑稽而不得不叫人想笑。

  等到雨停，很快就會轉晴，太陽的溫度探出雲層再一次地照在積滿雨水的地上，然後一點點地蒸發，那些水汽越來越多地會發出嘶嘶的聲音，而這時樹上的蟬鳴出來，我再想要去分辨就有些困難了，因為它們的聲音實在太吵，所以庭院裏也常常聽得見那些小太監拿著粘杆去捕蟬，他們盡可能的小聲交流對於我來說卻無濟於事，隻是聽著他們的聲音我可以看到這樣的畫麵，生動而有趣。

  時間就是這樣過去，在看不見的世界裏，反而我的心比以前更靜更安寧，不會去想縈繞在心裏的那些糾纏不清的過往，也不會去煩未來不可預期的可能會出現的問題，隻有當下，隻有此刻，清風，蟬鳴，雨聲，花香，就是眼前這個色彩斑斕的美麗景致。

  “在笑什麽，你的衣服都快被雨水打濕了！”他走了過來，言語中帶著笑，替我將窗子關上了一些，從他的肢體和語言，我聽得出或者說看的到他臉上的神情，以及他眼角泛起的皺紋。

  “沒關係，這個天氣一會就幹了！”

  “累不累，要不要去歇一會？”

  “我想這樣躺著，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