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啟嘴角，又是顯得難得的緊張，印象中他從來不會有這樣局促的神情。

  “我。。。”

  微微緊起了眉頭，聽他又道：“其實，有些話一直都想找機會說，隻不過”

  聽著他似是打開了心裏的那道閘口一般，我的心更是緊了一下，他如此奇怪的表現實在讓我不得不多想，想著要怎樣應對他的問題才會顯得大家都不尷尬，突然不知從哪冒出了一個身影。

  “誒誒。。。趨吉避凶啊，阿彌陀佛。。。”一個嘴裏嚷嚷著，手裏拿著一把楊柳枝沾著不知道什麽水的一通亂灑，弄得我跟嚴大哥急急避開。

  “停停停，弘晝你幹什麽？”實在奇怪他的行為，急忙打住了他，他卻一臉無害地跟我們說道：“我最近總感覺有些髒東西，所以特地去請了符水，趨吉保平安，來來來，多灑點，趕走那些髒東西，謔。。。”

  看著他緊跟著便衝著嚴大哥一陣猛灑，心裏便十分明了了，我卻又不好發作，而嚴大哥更是拿他沒辦法，被他弄得狼狽不堪躲閃不及，心下不由得一陣憋笑。

  “喂喂，夠了，停！”

  “啊？夠了是嗎？那嚴少爺今晚可以回去睡個好覺了！”

  嚴大哥也知道他小孩子性格，不跟他多計較，隨後便對著我道了晚安。

  回頭再看向弘晝，他卻是衝著我吐起了舌頭，我故意拉下了臉，道：“你是不故意的？什麽鬼話連篇，這種話會出自你口中？是不是阿欣教你的？”

  他抖了抖眉角，甚是得意，“有什麽關係，反正讓我替你趕走了那些牛鬼蛇神，這下好了，你可以耳根清淨了！做個好夢！”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隨即被我從後拽住了，“嗬嗬，胡鬧完了，拍拍屁股就要走人是嗎？”

  “額。。。嘿嘿，我這哪算是胡鬧，我是認真在幫你！”

  說著，我鬆開了手，清了下嗓子，轉身見我臉色平靜，他倒也收起了嬉皮笑臉，“明眼人都猜得到他對你存什麽心思了，你不是還真打算繼續留下來吧！”

  沒好氣地衝他眨了下眼睛，道：“嚴大哥不是那樣的人！”

  “他就是那樣的人，用屁股想想都知道，一個男人無緣無故會對你這麽好，他會沒有所圖？”

  “啊，你真是越來越學壞了啊，說話都這麽粗俗，你猜你回到京城，你阿瑪額娘聽到你這麽說話，會怎麽罰你？”

  他聽著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衝我做了個鬼臉，旋而跑得沒了蹤影。

  無奈又好笑，暗自搖了搖頭，心下卻不禁浮起他說的那些話，心有所悸地回頭看了看，默默地舒了口氣。

  清晨，一如往常，嚴大哥，我，帶著繼祖，還有弘晝，隨同的阿欣一起去馥如居飲早茶，街市上已經有人在做早市了，琳琅滿目的商品，叫賣聲也是不斷。

  一路過去，也能收獲很多清晨的問候，總是嚴夫人嚴夫人地叫著，我倒是早已習慣，可是一旁的弘晝卻是各種不耐，一雙機靈的眼珠各種掃視，看的我不禁好笑。

  “娘，我要，這個。。。”這一邊，抱在懷裏的繼祖突然鬧著，原來是要吃糖葫蘆了，剛要開口，嚴大哥卻道：“現在不能吃，我們要去喝早茶！”

  一聽嚴大哥沉著的聲音，繼祖覺得很是委屈地嘟起了嘴，眼淚說掉就掉，“嗚嗚嗚。。。”

  見狀，我忙是開口安慰了起來，“哦~繼祖別哭了，娘給你買好不好？”

  “小如”

  嚴大哥衝我沉了一聲，我自是衝他輕輕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小姐，我來抱吧！”我點了點頭應下，見阿欣接過了繼祖，又是買了糖葫蘆，再看他已是收了哭聲，臉上揚起了笑，這個鬼靈精，真是人小鬼大。

  “謝謝娘！”

  這一句更是聽得我止不住地笑意浮在心頭，倒是弄得嚴大哥像是什麽壞人一樣，有時我不禁擔心，我對繼祖這麽好，而嚴大哥對他就有些嚴厲，萬一哪天我離開這了，那繼祖會怎麽樣呢？

  “弘晝！”

  一個聲音熟悉地闖了進來，還沉浸在內心的欣慰和擔憂之間略感苦惱之際，卻不經意地自然轉過了頭看向了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

  “。。。阿瑪！”

  一切都是平靜的如往常一般，以至於在看清聽清一切的時候，臉上的神情還是依舊自然地沒能及時轉變，直到過了幾秒鍾之後，直到那雙熟悉的眸子直直撞到了心上的某一處。

  我曾經幻想過很多個跟他再見麵的場景，但是這樣的蹙然而發，卻是始料不及。他瘦了，也老了，鬢間竟然已能見到幾縷白色。

  突然，心裏不受控製地一陣緊蹙，頭開始隱隱作痛。眼前，他的臉眸越來越清晰，卻讓我越來越不安，局促的腳步直退了幾步，轉而求救似地看向了一旁的嚴大哥，他當即便明白了過來，往我身前站了站。

  那一頭隻聽得弘晝跟他說起了些話。

  “阿瑪，你。。。怎麽來了？”

  “不然你是不是打算留在這一輩子？”

  “我，兒子不敢！”

  聽著那熟悉的聲音，心一陣一陣地猛烈跳動著，頭卻是越來越痛，手心裏攢著的汗也是越來越多。

  “啊，對了，姑姑”弘晝那顯得有些興奮地聲音，一邊拉著胤禛的手走近了幾步，一邊我隻覺得神經從未有過的緊繃，是一種害怕，恐懼還有說不出來的痛苦，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阿瑪”弘晝拽了拽他的手，我移開的視線卻依然感覺得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眼神。

  “嚴兄，多時不見，別來無恙！”

  “富兄，客氣了！不如進去坐下來再說吧！”

  那個聲音停頓了兩秒，又開口道：“我有些話想跟瑾兒單獨說，你不介意吧？”

  再次聽到他叫出的這個名字，心間更是一緊，猛地抬頭看了過去，一旁的嚴大哥隻有聽從地應下，我眼中竟是聚起的恐懼，看了看嚴大哥，他安慰出聲，“放心吧，我先帶繼祖去飲茶，你待會再來找我們！”

  說罷，就見他從阿欣手裏抱過了繼祖，這時繼祖見狀卻是鬧了起來，伸著手要我抱，“娘。。。”

  來不及去想自己的問題，忙安慰了他一聲，“繼祖乖，先跟爹去裏麵等，娘一會就來！”

  “娘。。。”

  嚴大哥隨後抱著繼祖走了進去，阿欣也是跟著看了看有些局促地跟了進去，再轉身，隻見胤禛神色大為震驚地看著我，隻是沒有及時問出口。

  不知何故，看著他，我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和痛苦，好像身體裏有一些東西在不斷地膨脹，直要躥出來一樣。

  來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四野無人，一座孤亭坐落在眼前，雙雙而立，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如何麵對。

  “剛才那個孩子”

  他終是忍不住開口問起，胸中一慟，抬眼正對上他的疑惑。

  “不可能的，他不會是你的孩子！”他說的很是篤定，卻帶著些猶疑。

  我緊緊咽了咽，胸口的那股疼痛一直壓著好似喘不了氣，“繼祖是嚴大哥的兒子，隻是他親娘死的早”

  還未待我說完，他緊張的神情豁然一笑，“我就知道！”

  我不禁緊皺起了眉頭，看著他有些欣喜若狂的表情，看著他接近的腳步，胸口的疼痛更強烈地直撲而來，緊退了好幾步，撞到了身後的闌幹上。

  “瑾兒！”

  又是一聲，緊緊敲在心房上，頭像是裂開一般地疼了起來，緊抿的呼吸蹙然開口，“你不要過來！”

  “你怎麽了？”

  “不要！”我說不出有哪裏難受，可是對著他我覺得身體快要被撕碎了一樣，撫著胸口倉促地看了一眼，急急轉身跑了出去。

  “瑾兒，你要去哪裏！瑾兒。。。”

  不要跟著我，我的頭怎麽會這麽痛，心也好痛。又跟那次在杭州一樣，到底我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朝著一個方向沒頭沒腦地跑出去好遠，一直跑到了山邊，已經沒有去路，身後他的聲音卻是緊緊跟隨。

  “瑾兒，你到底怎麽了？我是胤禛！你看清楚！”

  胤禛！胤禛！

  胤禩？

  弘旺？

  卓寧？

  呼吸越來越緊蹙，腦海裏那些名字對應著的樣子一一浮現，風很大，吹開了我的發髻，發絲在空中亂舞，看著眼前人的樣子，一些零星的片段越來越多地閃過，很快地，好似抓不住。

  可是，這些片段為什麽這麽地陌生，從來沒有見過。

  頭依然很痛，像是要炸裂開了，片段還在不斷地湧現，一幕幕都與眼前的人融合到了一起，那樣震驚不已。

  “瑾兒。。。”他的聲音再次響起，靠近的步伐讓我心中大為震痛。

  不住地搖頭，恐懼和疼痛將自己漸漸掩埋，眼中是猩紅的淚濕，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所有的感覺都好像不受自己支配，一切都亂得控製不了。直到那散亂在空中的發絲，驚現異樣的光芒。

  呼吸猛地一緊，再抬頭，腦中零星的碎片蹙然組成一連串的連貫的場景，有眼前這個男人清晰的呈現，還有其他我所記掛的。

  “青兒？”

  終於，在這個聲音中，我沒能控製眼中的淚水，劃下了臉頰，什麽都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