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原地想了許久，突然被陵寢旁的一座孤墳所吸引，我怔怔地走了過去，似曾相識，心情莫名。

  眼前這座墳頭，立著一塊空碑，一字未著，卻有幾道劃痕印刻其上，抬手觸摸，心裏卻不時有什麽牽引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溢滿了胸口，這座墳墓是誰的呢？

  正自想著，耳邊隨即傳來一個腳步聲，轉身看去，一陣驚措，兩人不約而同出口：

  “風靈塵！”

  “八福晉？”

  隨後，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額娘，我要回家！”

  隻見一個四五歲左右的孩子，拉著她的手，無辜的眼神十足的可愛。

  “煦兒乖，我們一會就回家！”

  看著眼前的情形，我的心都融化了，還記得當初那個英勇善戰的巾幗梟雄，如今竟已為人母，過著普通卻在我看來很是幸福的生活。

  “你都當娘了？”我不禁感歎了一聲，時間過得真快。

  聞言，她卻是泛起了疑惑，看著我，久久地愣怔，“你是人，還是鬼？”

  我遂笑了笑，道：“大白天的怎麽會有鬼呢，不過有一點你錯了，我不是八福晉！”

  “那你是？”她更顯疑惑地看著我。

  我不自禁地一笑，隨即便抬手向她攻去，她一時惶惑，但也反應及時，兩人交手幾個回合，終究令到她明白過來。看著我，她不禁驚歎地笑了一聲。

  這時明顯被嚇到的煦兒忙跑到了他額娘身邊，哭了起來，“額娘。。。”

  “別怕。。。沒事了！”說著，隻見她也是忙俯身安慰起這個受了驚嚇的小家夥。我忍不住地走了過去，蹲下身，道：“煦兒，你好，剛才我是跟你額娘鬧著玩呢，別害怕，知道嗎？”

  “是啊，煦兒，你看額娘都沒事”風靈塵也從旁解釋，這才停了哭聲，轉頭看了看我，一雙烏黑的眼睛泛著光澤，可愛極了。

  “聽額娘說，你要叫她姑姑知道嗎？”

  “姑姑？”小家夥一時糊塗了起來，看了看他額娘又看了看我，我不禁笑了，“對啊，姑姑會做很多好吃的東西，煦兒想不想吃呢？”

  聞言，他遂愣了愣，抬頭看了看風靈塵，又轉而看了看我，低低地應了聲，“想！”

  “嗬嗬。。。”我兩終是忍不住笑了。

  “這是怎麽回事？你明明已經。。。現在卻又扮成八福晉的樣子。。。”她滿是驚奇，不明所以，被問及，我也是笑歎不已，“我當年並沒有死，而是離開了京城！”

  “原來如此！”她神情微歎，見狀，不禁開口問道：“你這幾年還好吧？隻是知道當年十四阿哥被派來守皇陵，此後便再也沒有你們的消息，想不到如今再見，你的孩子都已經這麽大了！”

  她遂低頭看了看，臉上卻泛起一絲苦澀的笑，道：“年初的時候，皇上下令將十四爺帶回了景山圈禁，十四爺擔心會累及我和煦兒，便讓我們先留在了這裏！”

  “因為什麽？”聞言，又是一怔。

  她竟冷笑了一聲，接道：“還會因為什麽呢？”

  我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知道她不便多說什麽，遂又扯開了話題，側身指著墳頭問道：“對了，這裏葬的是什麽人？”

  “你不知道？”被問到，她頓時很驚訝，反問了一句，我完全不了解地搖了搖頭，見狀，她遂伸出手指向了我，我一時愣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詫異地應了一聲，“我？”

  隨後，她點了點頭，“這裏不方便說話，不如去我那坐坐？”

  想著，確實有些事還不清楚，倒是可以從她口中得知一二，遂應道：“可以，不過我想先去陵中祭拜一下先帝！”

  她應了一聲，我便獨自進了皇陵。

  進了正門，守衛的士兵便通報了我的到來，出來迎接的正是李德全，三年多未見，他卻還是那樣，隻是在第一眼見到我時，甚為驚惑，站在那一動不動，待遣走了守衛之後，大堂裏隻剩下我和他二人，心裏不禁泛出一陣感激，可以再見到一個熟人，就是上天的恩賜了。

  “李公公，我請示了皇上前來拜祭先帝！”

  聞言，他遂明白了過來，眼中也是泛起了感激之情，點了點頭。

  在康熙的靈位肖像前跪下，腦海中頓時想起了當初他還健在的畫麵。

  皇上爹地，如青回來看您了，您老人家過得還好嗎？多謝當年對如青的如此寬容和厚待，雖然您交給我的事尚未完成，但是請皇上爹地您放心，哪怕窮極如青畢生精力也會完成您老人家的遺願，還有，如青也勢必會保全他們的性命，哪怕是再次賭上我的命，隻為報答您老人家的養育優待之恩。

  一番禱告之後，叩拜了三下，站在一旁的李德全上來不禁問道：“姑娘有心了，不知這幾年可好？”

  “很好，公公放心！往後還有勞公公陪伴照顧先帝爺！”

  “這是老奴的榮幸！”

  簡短的對話，一切都在不言中，跟他告辭後，便出了皇陵大門，隨著風靈塵去了她現下所住的別院。

  別院就在皇陵旁不遠，比起紫禁城那裏有些簡陋，生活也顯得清苦。

  “本來我們一直被幽禁在這裏，根本不知道紫禁城發生的一切，直到皇上和十三爺來到皇陵，才知道發生了什麽！”

  聽她說起，我竟覺得有些淒涼，可以想象的出，她和十四阿哥這幾年過得是怎樣戰戰兢兢的生活，而如今胤禛還不肯放過他們，還要繼續加以控製，哪怕是幽禁在皇陵依然不放心？

  心下歎了口氣，不知如何才好。

  “墓碑是十三爺立的，沒有署名，大概皇上是不想讓人知道吧！”應該是吧，在那個關鍵敏感的時候，這的確不是應該人盡皆知的事情。

  “有一天我恰巧在那裏撞見了八福晉，那天我見她情緒異常波動，氣憤地將墓碑劃花了，整個人意誌渙散，對著墳頭叫著一個叫做‘蘇瑾’的名字，盡是悲憤怨恨，當時我覺得很奇怪，但看到後來趕來的皇上，把她帶走了，聽十四爺說皇上和八福晉很早的時候便相識了，相信這其中你應該也很清楚！”她突然說出這件事，雖然有些怔然，卻也理解卓寧當時的心情。

  微一頷首，看了看她，道：“不瞞你說，我就是蘇瑾！”

  頓時，她算是明白了過來。

  “那你此番回來，裝扮成這樣，是為了。。。”她沒繼續說下去，我也並未向她解釋我並非假扮一說，卻隻道：“當初我選擇離開是為了躲避皇宮的明爭暗鬥，而此次回來卻也是恰恰想解決這場內鬥！”

  “你，認為有這個可能嗎？”她顯得很是懷疑，似乎這幾年的遭逢已經令到她甚至是所有人都失去了希望。

  我咽了咽，心中堅定道：“無論如何，我都會盡全力，我不想看到他受到再多的非議，更加不想看到身邊熟悉的人再受到任何傷害。”

  聞言，她不禁歎了一聲，“可是這幾年，皇上為了鞏固政權，不斷打壓異己，清除障礙，迫害手足，殺害曾經為他出生入死的朝臣，你確定，現在的他還是你所認識的那個他嗎？一個連親生兒子和心中所愛都可以割舍拋下的人，根本不會再在乎什麽手足之情，同袍之義。”

  手微微收起，“我知道前方的路的確難走，甚至很有可能根本走不通，但不試永遠都不知道，對我來說，根本沒有選擇！”

  她遂緊閉上了眼，複又道：“如果有什麽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聞言，我揚了揚嘴角，看著她們母子兩相依為命的情景，心裏不免憐惜，這條路隻有我一個人走就夠了，這裏的人都該好好的。

  回到圓明園後，整個人的心情是說不出的沉重和糾葛，坐在鏡前，手中攥著當年胤禩送給我的那條守護之星，一時間，內心暗潮翻湧，更是不能安定，即便是用我這條命能換得他們餘生寧靜，我也安心了。

  “吱呀！”耳邊響過開門聲，還沉浸在思緒中的大腦尚未能第一時間翻醒，鏡中那個身影已經赫然闖入，心頓時一驚，忙一把收起手中頸鏈，旋即站起轉身，將手牢牢貼於身後。

  我不知那時臉上是怎樣的不自，還未待我開口，他沉默的身姿卻率先問道：“回來了？”

  我點了點頭，臉上扯出的笑容感覺有些不自然，想著又應了一聲，他邁開了步子朝我走來，我卻有些不安地站在原地，眼神一刻不敢鬆弛地緊緊盯著他，心下裏卻是各種滋味，無從應對。

  “你很累？”說著，他已到了跟前，伸出手握住我的，竟不知手心裏已經攥起了汗，他頓覺怪異，深邃的探究的目光看進了我的眼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我遂倉促應對，道：“沒事！”對上他的眼複又垂了下來。本以為他會繼續追究到底，卻不料他轉了話鋒，牽住我走到一旁的坐榻邊坐下，道：“你去可記得替朕向皇阿瑪上香？”

  我坐定，抬頭看著他，又點了點頭。

  “李公公還好嗎？”

  “還好！”

  沉默了一陣，他接道：“如此說來，當年你假死一事，他的確知情！”

  我一陣愕然抬頭，他怎麽會想到這個？

  他並未理會我的疑惑，跟著站起繼續道：“你看到皇陵入口處的那座無字孤墳了？知道是誰的了？”

  聞言，抬頭望向他的背影，心中一時不明他究竟想說些什麽，卻又從他的聲音裏觸到了那一絲苦澀，心微微一慟。

  隨後，他低了低首，又歎了一聲，“除了李公公，你還見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