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寬敞的車廂裏，他背靠著靜坐著，沒有一絲聲音，而我也是一路沉默，隻坐在右側的窗口，透過窗簾裏不時閃過的街景發著呆。鑒於此前他對我漠視的態度，我以為全程保持沉默不說話是正常的，然而陡然間他卻開了口，一個冰冷而嚴肅的聲音：“你昨天出去了？”

  聞言，我沒有回頭看他，卻是毫不避忌毫不猶豫地回道：“對！”

  他卻一轉話鋒，道：“想好了嗎？”

  心中一時疑問，回過頭來問道：“想什麽？”

  “答案！”他遂睜開了眼，犀利而堅定的眼神仿佛一瞬能洞穿所有的一切，見我一時不語，不禁輕哼出聲，“不要讓我失望，更不要試探我的耐心！”

  我不禁回以冷笑，駁斥道：“你的耐心有多少你很清楚，隻不過是因人而異！”說完，我自覺不耐地轉過了頭。

  他又是緊接著一聲冷哼，隻道：“原來我給你時間是令你變本加厲，不肯示弱！”

  我一陣氣惱，轉而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回道：“想不到我給的開始又是你的咄咄逼人和冷眼相待！”

  “你”他一時語塞，卻隻是看著我。

  我遂撇過了頭，隻希望能有塊橡皮擦能把這剛剛發生的一切擦得徹徹底底，隻是不停地發生不停地擦卻還是不停地發生，是不是隻有心徹底碎了就不能再裝的了東西了。手掌漸漸收起又慢慢鬆開，這不是我的錯，我沒必要庸人自擾，我可以過得很開心。

  “主子，到了！”

  聞聲，他先一步下了車，正待我尾隨而下時，他卻意外地伸出手過來扶我，我一時並沒領會他的用意，他隻反手牽住我，走進了宮門。一路經過的宮女太監見到我們都是及時行禮，可我分明覺得身後她們異樣的目光，我不經意地回頭看去，卻見她們似在竊笑私語，雖然沒有惡意的成分，但卻無疑證實了一點，此刻我們更像是在演戲一般地出現在眾人麵前，再看他臉上溫和的笑顏，我算是徹底清楚了，一時心裏起了抵觸，他也是同時察覺到了，隨即回頭看著我，眼神裏卻是堅定和冷嚴，我更是反感，硬是要抽出手，他卻加了把勁，質疑道：“做什麽？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心中深吸了一口氣，不禁閉了下眼，抿起了嘴唇，隨即扯開一個明亮的笑容。

  “參見額娘！”

  “德妃娘娘！”

  “老四來了，哎呀，瞧瞧，咱們的十七格格今天真是清世脫俗！”

  “德妃娘娘過獎了！”

  “嗬嗬，越看你們是越登對！”

  “娘娘，十四阿哥來了！”

  “是嗎？”聞言，德妃頓時一陣驚喜，忙起了身，走到了門口，這時就見意氣風發的十四也是走了進來，德妃隨即上前拉住十四就是一陣親昵：“哎呀，你這孩子，是不是額娘不叫你來，你是不打算來看額娘了？”

  “當然不是了，額娘，如果可以，兒子天天都想呆在額娘的身邊！”

  “嗬嗬，貧嘴！”

  “啊，對了，額娘，忘了給您介紹，這是風靈塵，我們西北大軍的先鋒！”聽十四說起，不禁一陣驚奇，今天不是家宴嗎？怎麽赴宴的組合都是這麽奇怪？風靈塵的到來是不是說明了她跟十四阿哥已經。。。

  且不管那麽多，隻是在這樣一個場合再見到她確實有些難掩的興奮，仿佛一下激起了我心底那股熱情。

  隻是今天的她卻是一身旗裝，見慣了她灑脫飄逸的一麵，這樣端莊的樣子倒是少見，雖然覺得有些滑稽但卻不得不概歎她隨性瀟灑的麵龐下的美麗大方。

  她也是見到了我，兩人相視笑了笑，那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油然而生。可我卻覺得這樣的場合我們的遇見是尷尬的，礙於身份的關係。

  隨後，他們兄弟兩個照舊是體麵上的寒暄了一番，就聽見外麵的聲音傳來，“皇上駕到！”

  眾人聞聲遂上前迎道：“皇上/皇阿瑪吉祥！”

  “都免禮吧！”康熙的聲音和顏悅色，聽起來心情確實不錯，站起身，看著康熙牽著弘曆，一副祖孫同樂的畫麵，弘曆也是很乖地朝眾人行了禮，討得大家十分歡心，我不禁也覺得極為欣慰地掛起笑容，走近扶著康熙，道：“皇上爹地今天的心情這麽好，是因為什麽呢？”

  “嗬，丫頭，你這是自作聰明呢啊！”他笑著嗔怪了一句，說著又是揮手示意大家都在桌前坐下，又道：“丫頭，這許久不見，你可是有些不一樣了啊！”

  我甚是狐疑地擠了下眉頭，笑著道：“有嗎？我看倒是皇上爹地你氣色尤勝從前，身體更加康健了！”說著又看向弘曆，道：“弘曆，你皇爺爺是不是比以前更精神了？”

  “恩！皇爺爺每天都打姑姑你教的太極拳，活血養氣！”

  聞言，我倒是驚訝地笑起，這時十四阿哥也是來了興致，“誒？就是上次你跟靈塵對打的那套拳法嗎？怎麽還有益氣養身的功效？”

  “嗬嗬！”我不禁一陣笑起，“這個十四阿哥你就有所不知了！這套拳法之所以叫太極拳，是因為它是集傳統儒、道哲學中的太極、陰陽理論核心，再結合易經的陰陽五行之變化，貫穿經脈，從而形成的一種內外兼修、剛柔相濟的拳術。它不僅僅是一套有攻擊力的拳術，也是一套可以頤養性情、強身健體的拳術，所以堅持練習是絕對有好處的！”說著，我不時看了看康熙，臉上透著滿滿的欣意。

  聽我這一番解釋，康熙很是認同地點頭，十四阿哥也是一臉欣賞的神情，風靈塵看著我，眼中不期透出認可和讚同的眼神。

  有這個話題開頭，跟著整個家宴便在一片融洽而輕鬆的氣氛中伴隨著此起彼伏的笑聲進行著，或許每個看到這派畫麵的人都會豔羨和驚訝在這深宮內院的皇室家族也可以有這樣和睦的親情關係。。。

  “皇上爹地，如青以茶代酒，敬您一杯，願您身體康泰，像金龍一般矯健！”席間，說到興頭上便開口敬道。

  “恩，好，好。。。”康熙一臉喜悅地頻頻點頭，很是滋味地喝下了杯中的酒。

  剛放下杯子，十四卻開口，有些調侃的語氣說道：“怎麽，今天咱們的十七格格是轉性了嗎？素聞格格好酒量，今天卻喝起了茶，恩，我猜猜，不是四哥管的嚴，就是你準備好要給四哥生個小阿哥了！”

  “恩？”頓時十四的話一陣令我燒到了耳根，同時一旁的康熙也是一陣驚喜的聲音，我下意識地看了眼身旁的胤禛，他的神情也顯得驚疑和好奇。這時德妃開口道：“是嗎？難怪我瞧著青丫頭今天這麽不一樣呢！老四啊，你這可得趕緊跟你皇阿瑪請示一下成親的時日了！”

  心頓時一陣顫動，“成親”這個詞此刻對我來說有如千斤重，是我完全不能理解和碰觸的禁區。

  他並沒有做聲，康熙倒是笑著接過了話，“嗬嗬，丫頭，朕也知道你已是待嫁心切，不過朕也沒搪塞你，朕已經吩咐欽天監選日子了，相信很快就有結果了！”

  我知道我心裏已經控製不住了，卻還要顯出羞澀之色忙說道：“皇上爹地，連您也拿我開玩笑來熱鬧氣氛嗎？您可別聽十四阿哥的，我看是十四阿哥自己想抱兒子更多些，卻拿我說事？”

  “啊？嗬嗬，看十七妹這是害羞了吧！”十四依然口沒遮攔地繼續說起，心裏想要逃遁的情緒瞬間爆發，可我卻必須故作鎮定地繼續坐在這裏，繼續演下去，和當年一樣的處境，可是心情卻不是灑脫，而是痛苦難耐。

  身旁的男人，眼神中透著的一股氣息似乎在洞察著什麽，可我卻不敢去直視他。

  隨後康熙又道：“老四啊，朕還真沒看錯，也隻有你能讓青丫頭變得這麽乖巧聽話，往後啊，朕可就把她全權交托給你了！”

  “皇阿瑪，您放心，兒臣定當好好照顧青兒，不辜負您的期望！”他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說著握起了我的手，滿臉的真誠，我的心卻一陣刺痛和緊縮，藏在桌底下的手不自禁地緊緊攥起。

  家宴結束後，康熙帶著弘曆先離開了，留下我們四個在德妃宮裏，坐了一會，十四率先開口請辭。

  “時候不早了，額娘，兒臣等該出宮了！”見十四阿哥這麽提起，德妃臉上頓時湧現出無限的不舍和焦急，“這還早呢，你就不陪額娘再坐坐！”

  “額娘，兒臣答應您一定每天都來陪您！”

  “你啊，說是這麽說，一會又說有事不能來了！額娘想著又要多時不見你，額娘的心裏都是不舍。。。”如此動容的母子情深，在旁人看來是豔羨，然而在我們看來卻令人心中頓時生出一絲異樣，我幾乎清晰地感覺的到身邊人隱隱散發出的氣息都是帶著凝滯和沉重，不禁令人心底發顫。她的偏心是完全不露痕跡的，究竟她們母子三人之間因為什麽而演變成今天的局麵，這是我所知的在卓雅信件中所說的一切事情發生之前就已經存在的，或許究竟原因隻有德妃心裏最清楚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