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回鄉
作者:魚翅      更新:2022-05-10 19:54      字數:3441
  上京準備做了整整兩月,而真正待了也就僅三日的述職期限,前一日為著瓷器被砸一事思慮重重,剩下兩日兩對夫妻都齊齊放鬆了心緒,趁著還有時間忙著遊曆這偌大的京都,又給家裏幾個弟妹,蔡氏夫婦以及街坊鄉鄰準備了好些吃食物件,光是新鮮東西就裝滿了一駕馬車。

  饒是周晗再不舍,兩日後一行人也還是離了京都。

  自家的馬車放了滿滿當當的物件,周晗便替他們準備了一輛雙駕馬車,結實的紅柚木做成的框架,連車簾子都是用錦緞替代,足見其豪華。

  裏麵裝備更是齊全,茶碗盤碟加上精致小巧的點心,都是京都裏有名的貨兒。

  春歸吃著糕餅,喝著清茶,笑著多誇了周晗幾句。

  “咱們這一趟回去就靠著周晗送的這一駕馬車撐足麵子了。”

  郭如意打趣她:“本來可以更有麵子的,是越姐姐硬生生不要的。”

  她說的是皇帝本有意的一個旨意,因國庫短缺,皇帝隻給了三品淑人的一個誥命,一概賞賜全無,比照往年看起來就有些寒酸。銀錢上短缺了她,皇帝便想著形式上做一做文章,就預備著叫內侍捧這聖旨一路跟過去,在齊州地界上讓春歸好好地長一長臉麵。

  這可把春歸給嚇的,連忙給推辭了,又真心實意地讓祁佑同皇帝表達了確實不必如此動靜。

  皇帝見她真不願,隻好勉為其難地撤回了旨意。

  想著若是瓷器這一條線得當,日後銀子總不會短缺,便在她的俸祿上添了些許。

  今日被郭如意提起,聽得春歸又麵色泛紅,也不知道那聖上是怎麽想的,若是這般動靜,一路敲打過去,明日就要有禦史上書暗諷了。

  她無奈地瞥了一眼郭如意,心思一轉,也打趣她:“你可別高興得太早,待會兒展鵬一個惱怒直接撒挑子不幹了,再從京都跑回來,我看你可就沒這會兒這麽悠閑了啊!”

  郭如意卻不怕這打趣:“展鵬那小子是越姐姐親手曆練出來的,不相信他,我還信不過越姐姐嘛!且叫他好好在京都裏受著吧!”

  這肩上沒了差事,瓷器一事又在皇帝跟前過了底,不光祁佑跟知行鬆了口氣,就是郭如意也重拾往日的小女兒心態,好不愜意。

  春歸好笑地搖了搖頭,不由得想到獨獨命苦的郭展鵬。

  是的,一行人連帶官差,鏢局壯士全都走在了回鄉的路上

  唯獨一個郭展鵬被留了下來。

  ……

  瓷器交了底後,京都百姓有一日清早起來,乍然間覺得整條街巷變得急促起來,不論是四處跑走的官差侍衛,還是一道又一道的政令隨著快馬傳出京都以外,都預示著將有要事發生。

  官窯推行在前,祁佑與知行接下來隻要將練成的手藝人分批安排至聖上將推行的地點輔以配合,因而整個家真正忙起來的隻有郭展鵬。

  光是將祁王安插進商隊就讓他頭疼,聖上下令處罰時爽利,壓在郭展鵬身上便是一座不小的山。在京都的那幾日,每晚回來同家裏人匯報進度,幾乎都是叫苦不迭。

  幸而祁王被押過來後,聖上派來的侍衛也緊跟著而來,個個氣勢洶洶提刀立在鋪子裏,祁王氣急敗壞想硬闖出去,立刻就被刀柄打.倒在地,侍衛們一句話不說,手裏的刀動作卻是飛快。

  如此三四回,饒是橫行霸道慣了的祁王也怕了。

  隔日又傳來他手裏兩個親信落實了大理寺的牢飯,沒個十七八年出不來。

  當眾處置了親信,這是實打實地撕了他的臉麵,又是開天辟地頭一回把皇親送到平民之地做起商戶行徑的例子,祁王想到這兒不禁一個瑟縮。

  生怕下一步直接扒了他的官爵,叫他做個名副其實的商戶。

  他當即要上書言悔,求著皇帝將他放出去,卻隻換來朱筆由上至下重重的一劃,聖上連看都沒看就扔了回來。

  總之度過漫長,恐懼,後怕的沉默期後,直到官窯推行那一日,每日耳旁聽著商隊對瓷器的千誇萬讚,竟也能說出一二句描述的當的言語來。

  若說他真正認命與悔悟時候倒不是在每日與商隊同吃同住,再也不複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覺悟裏,也不是走往別國時長途跋涉的旅途中。

  而是在幾年後看著瓷器遠銷鄰國,實實在在為國庫添了一層厚厚的保障。

  那時聖上興修水利,濟生萬民的抱負實現,曾經祁佑知行在兩縣裏推行的慈安堂遍布各地,隨處可見的私塾裏傳出朗朗書聲,簡筆勾畫的啟蒙書冊未曾束之書館官學,在尋常小販中也可以極低的價錢買下。

  不過那也是漫長的年月後,久到他長成三十壯年,渾身皮膚被日頭曬得黝黑,再也不會因一碗粗茶淡飯而氣得摔碗罵人,久到渾身被嬌慣的氣質一點一點沉澱。

  久到他心甘情願跟著商隊走南闖北,看著整個陳國煥然一新。

  久到曾經他厭惡的兩個青年一路升遷至京都,兒女滿堂。

  .......

  不管京都裏的雞飛狗跳,載著兩對夫妻的馬車一路朝南,迎著頭頂的驕陽,滿麵吹來的熱風吹來了又一個炎熱的夏日。

  馬車一路走走停停,走到齊州境地,離鬆虞兩縣還有一整個官道時就有大批熟悉的麵孔早早地候在路邊,見馬車晃晃悠悠地過來,立刻一擁而上,跑在前邊的大聲喊著春歸的名字,個個喜氣洋洋,也不畏懼後頭提刀的官差鏢師,由著興頭要把春歸給喊下來。

  春歸聽著聲兒連忙掀開簾子,就看見鄉親們都快歡喜瘋了!

  年輕力壯的頂著大日頭不說,連村長爺爺這樣大年紀的也站在了人堆裏,裏正媳婦兒又是笑又是抹眼睛地猛拍了她一把!

  “你這孩子!不聲不響地竟拿了誥命了!咱們小涼山頭一份的誥命啊!”

  祁佑與知行做官已叫他們榮耀,可中舉科考,少不得日後還能出來一個,而春歸那是妥妥的三品誥命,從一介平民百姓直接躍上了三品,人家升官都沒這麽迅速的,就是祁佑知行如今也才是七品。

  見著人了,鄉親們一個趕著一個地慶賀,直接把馬車圍了個嚴嚴實實!

  一車子人乍然懵了片刻後才知是什麽情況。

  原是那皇帝雖應了她不在形式上大動幹戈,卻還是趕在他們前頭,快馬將這消息報了下去,再由州府一道一道地往下傳,從鎮裏再傳到了小涼山。

  春歸自打成親後便遷出了戶籍,如今落戶在程家,根兒還在小涼山。報信兒來的人似是清楚這兩年來春歸與各家的恩怨,這信兒是直接報到了村長家裏。

  可也巧,正好是地頭番薯豐收的時候,春歸幾個上了京都,阿榮阿仁卻還在,早就找了人手,正好在各鄉裏收番薯,依照往常般登記,稱量,派銀子。

  眼看著這報信兒的人在村口下了馬,一路高聲喊著跑到村尾村長那兒。

  待阿榮阿仁猶疑道:“........春姐被封誥命了?”

  話音剛落,整個村子的人都驚著了,反應過來後不用阿榮阿仁說,直接跑回去關了家門,銀子也暫時不收了,滿地的番薯堆著不管了,成群結隊地來到這官道上迎人!

  阿榮阿仁還是最後反應過來的,連忙請了人手看顧好這滿村的番薯,再將銀子等級冊子給收好,也跟著一路跑來了。

  .......

  春歸被圍得哭笑不得,又應了眾人將聖旨拿了出來,攤開後讓看了個清楚。

  鄉親們雖笑著鬧著要開開眼界,真正放到麵前了卻也不敢碰,識字的一個一個字地瞧過去,不識字的便隻看個邊角也歡喜。

  “我的天爺啊,這可是聖旨啊......”

  趁這會兒功夫,阿榮阿仁忙從人群裏擠進來,擠得滿頭大汗還嘿嘿直笑。

  春歸一看,竟還抱著滿懷的銀子,一問緣由,真真無奈。

  一條官道的路到底也不遠了,兩對夫妻一商量,索性直接下了馬車,打算隨著鄉親們一路走過去,又看著日頭大,將年歲大的老人家強行送上了馬車。

  寬敞大道裏,馬車在前頭走著,鄉親們圍在四處紛紛問著京都裏的景象。

  “京都裏的點心可有咱們這裏的好吃?”

  “京都裏可是人人都穿綢緞衣裳?”

  不等春歸回話,旁的便接上:“京都裏的點心那也是春歸手裏出來的,當然是咱們這兒最好吃。”

  “羨慕人家綢緞衣裳啊?今兒賣了那一地番薯,又有阿榮阿仁將一季的蔬菜瓜果銀子給結了,趕明兒你家男人窯洞裏的月錢收了,你這慈安堂的幫工錢發了,自個兒去布莊子裏買它個兩三匹唄!還有餘錢給兒子報個秋日裏的私塾呢!”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

  可不是嘛!想要綢緞,自個兒買了不就成了!

  .......

  春歸不由得偏過頭看向身側,兩人默契地交握雙手,相視一笑。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往前走著,盛夏的風帶著熱氣湧過來,恍惚間,又好似兩年前的夏日。

  春歸一個晃神,手裏交握住的熱氣又叫她一瞬清醒。

  她不由地抬眼看向遠處,忽地咧嘴笑了。

  是夏日,卻又不一樣了。

  遠處冒著煙霧的是運作不停的窯洞,官道近處的田埂邊上是茂盛的作物,兩縣交界處偌大的慈安堂矗立,濃濃桂香飄進熱風裏。

  前方熱熱鬧鬧說著話的是她相熟的鄉鄰,貼心的長輩。

  而她身側,如意與知行同樣握著手笑著輕聲說話,阿榮阿仁樂悠悠地往前走,不時看幾眼後頭的馬車。

  離她最近的祁佑被微微曬紅的臉看著前方,意識到她的眼神後垂頭柔聲詢問:

  “怎麽了?”

  春歸嘴角的弧度尤甚,笑著搖了搖頭,更加重了手裏的力度。

  這是她最穩妥的歸宿........

  多美好的夏日,天地萬物正盛,熱浪下是萬千向上滿懷希望的百姓,正一步一步地朝著前方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