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告狀(二)
作者:魚翅      更新:2022-05-10 19:54      字數:3424
  一番話落,周父陷入沉思,祁佑嘴角卻是染上了笑意,其餘幾個也聽得痛快,郭展鵬這少年氣盛的已然叫了聲好。

  “就是!不然那王爺還以為咱們怕他呢!”

  郭如意笑著瞪了他一眼,也並未阻止,顯然也是認同春歸的話。

  祁佑見他仍有猶豫,拱手道:“伯父,瓷器乃事關國庫,視為國策,祁王今日所為已有擾亂國政之意,若是縱容他為了一己私欲如此作為,日後難保沒有更大的禍患。”

  “因慈幼堂一事,我與知行已在聖上麵前有了純臣的印象,哪怕此番未能回應,聖上也不會就此有了嫌隙,如同春姐所說,隻當是去說一說委屈。”

  這七八日不敢磕著碰著,總算到了京都,卻被撞了個稀碎,任誰都要生了委屈之意。

  “是啊爹!就祁王尊貴受不得氣,咱們小老百姓就得受委屈不成!我看就得有人徹底治一治他,你不知道,清早那老伯看到那人怕得不行,可見祁王底下都是些什麽貨色,再這麽慣下去,京都裏少不得出些冤假錯案。”

  話說到這份兒上,周父再沒有不應的,沉默片刻,他猛地一拍桌子。

  “成!那就去,趁國子監短假還在,要說就好好分說清楚,再這麽背地裏下.陰手,聖上的賢名怕也有染!”

  說完,他又想起什麽,忽的猶疑。

  祁佑淡笑道:“伯父還有什麽要說的一並說了,不必猶豫。”

  周父聞言點了點頭:“我在想,這事兒還是同尤老太傅先通個氣兒,一來他年紀大了,明日朝堂上也有個準備,不至於驚擾,二來.......就如上回,他一開口,朝堂之上也是有些分量的。”

  祁佑立刻拱手:“伯父思慮周到。”

  周父擺了擺手,歎了幾聲,各家有各家的一本經,即便是天子也不例外啊。

  夜半,周父親自上門,敲響了尤老太傅的大門,深談整一個時辰後才回。

  第二日一早,祁佑,知行備下一大一小兩個箱子,隨周家父子一道出了門,郭展鵬拉著知行祁佑的手千叮嚀萬囑咐,又補說了好些商隊策略,周晗逗他:“合著平民也可入宮,不然你就在外頭等傳召,有什麽想說的想補的自個兒跟上?”

  說到這郭展鵬就立刻鬆了手,拍拍屁股跑遠了。

  看得一群人在後邊直笑,這有些肅穆的氛圍也到底散了些。

  .......

  清早宮裏也早已灑掃完畢,入夏天色亮得快,幾個宮裏早早地開了門。

  祁佑知行兩人入宮述職的折子昨兒便遞了上來,趕在宮門落鑰的前一刻,這著急忙慌的,皇帝也隻好起了身批複允了。

  “這兩小子緊趕慢趕地上來,半年的政績在冊,朕也趕著聽一聽。”

  大抵是為著聽好消息,皇帝麵上也無絲毫倦色。

  “朝裏個個吵吵嚷嚷的,就沒一個能分憂的,朕要撥善款,戶部不允,朕要興修水庫,戶部仍是不允,這國庫一日不充盈,朕做什麽都礙手礙腳。那兩小子能耐,把這麽一樁事兒給攬了過去。”

  “就是那什麽慈安堂,私塾,也給了先例,待日後有了銀子,朕也要原模原樣地建起來!”

  皇帝心情大好,邁了大步上朝堂,嘴角都是帶著笑意的。

  跪拜後待瞧見下邊站在周家父子邊上的兩張熟麵孔,官服加身,俊俏的模樣在一眾老臣裏尤為顯眼,他不由得笑了出來。

  “多了兩個好相貌的小郎君,這要是不仔細認一認,朕都要認不出來了!大半年過去,通身的氣派出來了!”

  朝堂裏誰不知道皇帝說的是誰,如今瓷窯已成,獨出一份的手繪手藝,這兩人便是聖上眼裏的忠臣賢臣,眾人不論真心還是假意,此刻也都拱手應和。

  皇帝掃過底下眾人心口不一的模樣,心裏直哼,念起這兩月獨獨遞交給他的賬目,還有那慈安堂私塾兩塊的試行,再看祁佑知行這挺立的模樣,相較之下,心中更是歡喜。

  便有意道:

  “朕瞧著還有人不太服氣。”

  這一句落下,滿朝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連忙辯道:“不敢不敢,兩位大人年少有為,是國之棟梁。”

  眾人連連附和,皇帝聽著又有些不爽快。

  還是尤老太傅撫手一拜,義正言辭道:

  “進獻手藝是為義,不辭辛勞擔起重任是為忠,小小年紀能有此胸襟氣度,是我朝之福。”

  這句話才叫皇帝耳朵順了些,大笑道:“老太傅說得不錯!可還不止呢!這兩小子擔了瓷器的重任,其他事兒也沒落下!”

  尤老太傅眉頭一動,心知聖上這是要引出什麽,配合道:“哦?可還有其他?聖上可別繞彎子。”

  皇帝被配合得渾身舒暢,也不管底下人是什麽臉色,直接道:

  “他倆可不光是瓷器一事交了份圓滿的答卷,看博雅呈上來的考核冊子,什麽雪災安頓流民,慈安堂歸置孤寡,兩縣建設樁樁件件都沒落下,朕可不得好好嘉獎一番!”

  果然,話音才落,連二連三的疑問響起。

  “……慈安堂是何物?”

  “誰知道呢,大抵又是那兩個小子想出來的稀奇東西。”

  底下人滿是疑惑,皇帝忽然有種提前知曉的興味,待看夠了眾人反應,他才示意旁的內侍:“把那賬目給他們瞧瞧。”

  內侍早有準備,連忙將每一筆都記得清楚的賬目傳到底下。

  皇帝摩挲著手指,一派運籌帷幄的氣勢。

  “兩月前,這兩人便遞交這賬本上來,縣裏富戶們集資籌辦了這慈安堂,專供養無所依傍的老人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賬目清清楚楚,每一筆都落到了實處。”

  他這話意思是誇讚,卻又把話頭一轉:“朕在想,朕的戶部若是能做到如此,一分一毫登記在冊,興修水利的銀子怕也是拿得出來的吧!”

  一句話說得底下人瑟瑟發抖,這算什麽,這是明晃晃地說戶部裏有蛀蟲。

  待眾人反應過來,慈安堂的政績便實打實地落到了祁佑跟知行頭上。

  賬目清晰在冊,又是無半分私心地供養了老人家,有誰能說嘴?

  一些想雞蛋裏挑骨頭的臣子話到嘴邊,又隻能硬生生地咽回去。

  到此處,知行跟祁佑兩個的一派賢德官風被皇帝一點點地拔高。若說造勢,聖上才算一流。

  祁佑跟知行對望一眼,心裏微歎。

  看夠了底下臣子的麵色,皇帝才重新提起話頭。

  “昨晚上遞交上來三道折子,這是官窯落成,預備著推行做買賣了?”

  話過一輪,才真正說到瓷器上。

  祁佑與知行就地一跪。

  “聖上容稟,鬆虞兩縣共四處官窯,於月前出品,共三十二名手藝人已訓練出師,官窯試行成功,來日便可推行至全國各地。”

  知行接著道:“另有郭家小子上書建立商隊,於鄰國各地四處遊說宣傳,將手繪瓷器傳出國都。商隊一幹事項昨日折子上也已言明。”

  皇帝讚許道:“不錯,建商隊的折子朕看過,郭家能想出這法子,顯然也是動過腦子的,既是如此,這事兒就交由你那個嶽家去辦,辦得好朕還有賞!”

  知行當即叩拜:“謝聖上!”

  “該賞你們的也不會少,容朕好好想想。”

  該說的都已說盡了,朝裏也沒幾張嘴敢這時候來觸黴頭,皇帝大大鬆了口氣,自大旱後還是頭一回如此鬆快,鬆快之餘,不免要嘚瑟一番,終於想起了這兩人折子中所述,這一路將官窯燒製而成的瓷器也帶上來了,且都是新鮮畫樣兒。

  他鬆了脊背,微微彎下腰,隨意道:“瓷器今兒可有帶過來?”

  話落,跪在地上的兩人,周家父子,最前邊尤老太傅頓時起了精神。

  祁佑拱手道:“帶了。”

  皇帝立刻道:“快拿上來給朕瞧瞧!”

  外頭立刻得了消息,將一大一小兩口箱子抬了上來。

  滿朝臣子窸窸窣窣地說著話,眼神也忍不住往箱子瞟。

  他們都是買過手繪瓷器的,心裏自然歡喜,聽聞是新畫樣兒,不免有些意動。

  皇帝見送上來一大一小兩口,眉頭一挑:“這一路護送過來怕是不容易吧,待會兒瞧著好,朕定然給你們獨一份的賞,也不叫你們這半年白忙活!”

  皇帝本以為這話說完將看到兩個臣子感激涕零地謝恩,沒想到下一刻兩人卻直直磕了一個響頭,久久未起。

  他還來不及詢問,就聽見祁佑俯首高聲道:

  “臣不求賞,隻求聖上不加責罰。”

  話音剛落,那兩口大小箱子被“咣當”一聲打開,大的露出滿箱的碎瓷片,頓時引起一陣驚呼,聽得皇帝連忙看過去。

  這一看,懵了。

  “這……這怎麽全碎了?”

  再看另一口小箱子,這倒是完好無損。

  皇帝這口氣又是緊又是鬆,還來不及詢問,倒被小箱子裏的瓷器吸引了過去。

  隻見那兩套共八件瓷瓶壺口圓潤,剔透晶瑩,就是隔著老遠也能瞧見幾道反射出來的光亮,瓶身繪著梅蘭竹菊四花,栩栩如生。另一套的四時圖,春夏秋冬各有章法,就真的像在瓶子上作了一幅畫似的!

  配套的錦盒也雕刻著相應的圖案,相得益彰。

  不光是皇帝,離得近的一幹臣子早就被吸引,有的甚至想伸手摸上一摸。

  這兩套比早前在郭家鋪子裏賣的還要漂亮!

  有遠見的臣子已然不敢想,這若是放到市麵上,千金一求的怕是也有。

  聖上的國庫,大抵是不用憂心了。

  等眾人反應過來,祁佑跟知行已在地上跪了許久,還是尤老太傅輕咳了幾聲,將皇帝的目光給引了回來。

  皇帝一愣,看過兩套完美的瓷器,再注意到一整箱碎片,心裏是說不出的心疼,不免怪道:“這一箱是怎麽回事?這折子送來到你們倆上京也有七八日,七八日如此小心地護送怎的成了一箱子碎瓷?”

  這話落地,今日的重頭戲算是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