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吃大戶
作者:魚翅      更新:2022-05-10 19:54      字數:3111
  郭如意心裏這本賬門兒清,建造所需物料,工人的工錢早在窯洞那會兒便有明確的賬目,唯一要計算的就是能容納兩百餘人的宅子得多大,又需要多少物料。

  依照祁佑說的,兩百餘人裏除去一半有伴兒的大抵舍不得離家,其餘一半老人家若是一人一間,這宅子也得大了去了。幸好知行跟祁佑也是知曉那慈幼堂的布置,不如就仿照慈幼堂,三四個老人一間房,因是老人家,便用隔簾遮擋。

  這些老人家平日裏不大出門,隻跟相近的左鄰右舍有交集,若是能住在一塊兒也有照應。三四個老人一間房,這宅子便得要二十來間,整合一個大院子,占地和所需物料和工人不在少數。

  郭如意草草估算,加上三處私塾,少說也得千兩銀子。

  千兩銀子之於兩年前的春歸來說是個天文數字,而如今不論是郭如意還是她都拿得出來,實在不行,問郭家爹娘開口記一份欠條也方便。

  隻是這銀錢……

  春歸已打斷了正商量的知行祁佑兩人。

  聽聞春歸這一句,兩人頓時一愣。

  “不用我們出銀子?”

  春歸神色有些鄭重,對著知行繼續道“拿出銀子建設鄉裏跟你用官銀接濟老人家有何區別。”

  又轉頭朝祁佑道:“你剛剛才提醒知行把握與縣民之間的一個度,若是千兩私庫砸下去開了這先例,日後縣裏還有其他要事,你們當如何?”

  “力有三分用盡三分不是什麽好事,反而叫縣民們得了一個縣令大人神通廣大的信號,也讓你們自個兒覺著反正也有私庫在背後頂著,日後再有事,行事也不受拘束。”

  可也別忘了這兩人隻是小小一縣令,如此大的魄力,一扔千兩銀子下去,難保不會惹上什麽禍端。

  兩縣幾百號人,誰能保證都是心善易知足之人。更要緊的是,這銀子一旦花下去,到時清算該如何?

  一番賬目呈上去,上頭全是兩個縣令自個兒的私庫,聖上若有補償之心,朝堂一論,光是私庫兩個字就能引起一番爭議。誰管你上頭賬目真不真,拿出國庫裏的銀子補貼到你私庫裏,哪個官員心裏沒有計較。

  銀錢一事上出了爭議,到時候兩人所做所為難保不被潑上汙水,盡付東流。

  春歸將其中利害細細道來,最後補上一句:“若有三分力用上一分盡可,剩下兩分借力打力才好。”

  “這銀子不能由你們來出,且若無公正明了的賬目,這事兒還真不能開工!”

  春歸這一提醒,兩人當即清醒過來。

  知行猛地一拍腦袋:“虧得嫂子提醒!”

  祁佑也早已停了手裏圈劃選址的筆,跟著春歸的話思慮了一遍。

  待緩過來才道:“那春姐有無建議可填補?”

  這一番話又將院中的氛圍激得緊張了些,而此刻說出這番話的春歸聽到祁佑問詢後卻是笑了出來。

  三人皆是疑惑。

  “越姐姐,你笑什麽?”

  春歸笑意未止,搖了搖頭:“……是有個法子,隻是這法子有些損。”

  三人互相對望,知行來了興趣:“什麽法子?損成什麽樣兒啊?損就損唄,嫂子快說說!”

  春歸輕咳一聲:“……這銀子不用你們出,那就找其他人來出。”

  見三人等著她細細說明,春歸掩了掩嘴角的笑意,也不吊著他們,繼續道:

  “不就前陣子窯洞獎罰一事,洪老爺子得了聖上的五十兩銀子招了那些地主老爺們百般惦記嗎!”

  “好些小廝門房如今還在咱們宅子前頭打轉想賣個好臉不是?”

  ……

  說到這份兒上,在座的三人哪還有不明白的。

  知行當即“撲哧”笑了出來:“嫂子!你這心思轉的!”

  “這是要叫這些地主老爺們痛痛快快散一把財啊!”

  春歸挑了挑眉:“這事兒講究你情我願。你若是此刻派人上門去提一提,照著這些老爺子的心意,不說千兩,萬兩怕是也肯湊一湊的,何況兩縣這二十來號員外地主,攤下來一家也就五十幾兩銀子,哪怕預算再多些,撐足了一家百兩,咱們也不算盤剝。”

  兩縣裏的這些富戶,錢財足了便盤算起名望,有洪老爺子被聖上親自嘉獎的那五十兩銀子作為先例,這些人心裏酸澀得不行,沒有一個不後悔當初怎麽沒往兩個縣令跟前湊上一湊幫上什麽小忙大忙的,因此祁佑窯洞前當場獎罰後,常有小廝門房在前頭轉悠,就想探聽個什麽消息出來,最好能得知兩個縣令哪兒哪兒遇到了難事兒,好叫他們過來幫上一把。

  “我看今兒也有好幾個熟麵孔,不如等會兒就將你們要建造慈安堂與私塾的消息傳出去,再叫裘管事隨口找個門房一提縣裏缺了銀子。今兒傳出去,明兒想必就有人帶著銀子上門了。”

  春歸越說越順暢,這一通打算實在狡猾又太過合情。

  知行已經在旁百般敬仰地看著她,邊看邊搖頭。

  “……我瞧著日後朝堂若是能叫女子登科,我嫂子定然是個中翹楚。”

  郭如意斜了他一眼:“那是自然,我倒盼著越姐姐有這一日,將你這傻不愣登的給替下來。”

  這一通奉承春歸聽得心裏直發笑,也由著他倆吹捧。

  隻祁佑還虛心請教:“若是拿到了銀錢,春姐預備給這些富戶們什麽獎賞?”

  春歸又細想了想,點頭道:

  “……獎賞也是有的。”

  三人都聽著。

  春歸:“建造大橋都有石碑記名,慈安堂與私塾不比大橋輕眼,自然也可立一石碑,將有貢獻之人刻上去。雖不比聖上獎賞好使,可若是保存得當,也不失為千古留名的好法子。”

  千古留名,不就是這些富戶們心心念念的嗎。

  祁佑靜靜地聽她說著,未聽完,已不由得輕笑出聲。

  一方石碑……難為她想得出來。

  知行說得不錯,他的這個春姐若是能一朝登科,朝堂之上定然有她一名。

  春歸見他笑還以為有哪裏不對的,點了點桌子:“你看可行?”

  未等祁佑應聲,知行連連應道:“自然行的!自然行的!”

  這搶著答應的模樣滿是激動,瞧他的樣子,想是此刻就要叫人將消息傳出去了。春歸笑著搖了搖頭,知行這麵孔雖然還顯疲態,可有高興勁兒透著,整個人比之昨日已大相徑庭。

  看了眼郭如意,她眼中也俱是安心。

  且叫他樂著吧!

  再看向祁佑,麵有笑意,隻是還是一派沉思的模樣。

  耳邊是知行夫妻倆小聲說著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傳出消息,春歸聽著直想笑,又抬手拍了拍眼前未吭聲的祁佑,她心思一動:

  “怎麽了?”

  “可是還有可補充的?”

  她隻隨意一道,不想祁佑還真有一記要補上。

  他笑了笑:“既如此,這慈安堂與私塾建造一事還是要叫聖上知曉。”

  知行玩笑過後也收了起來,聞言疑道:“不是怕朝堂裏提前知曉後爭執不下,拖拖延延地誤了時候嗎?”

  祁佑看了他一眼,搖頭:“不是叫朝堂裏知曉。”

  知行:“那叫誰知曉?”

  這下郭如意都明白了,點了點他的手,歎道:“你這是沒休息夠,腦子轉不過彎了,自然是叫聖上一人知曉。”

  他們要表忠心之人隻有一個聖上,既然無法擺到明麵上,不如就提前告知他一人,所有動作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進行,一行一招毫不避諱,不僅不避諱,還要將慈安堂跟私塾建造上的賬目一分一毫清清楚楚地呈上去,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自然,這些心甘情願供上銀錢的地主老爺們也將榜上有名,建造石碑一事也要叫他知曉。

  來日朝堂匯報,不論官員臣子們如何爭論,聖上心中也自有一杆秤。

  祁佑一句總結:“鬆虞兩縣既然已成了窯洞試行地,也不妨試行一回慈安堂。”

  民生之計,不論成不成,都得試一試,他賭聖上心中這杆稱最後終是偏向這方。

  至於如何叫聖上一人知曉……

  他看向知行,兩人心裏皆想到了一人……

  知行麵上滿是興奮,等不及立刻喊道:

  “周晗!”

  “一會兒我就寫信給周晗!”

  春季考核已過,這小子怕是在京都閑得慌。從前他們做什麽事兒都是三人一塊兒算計,這一趟怎好不帶上他!

  想到了他,知行興致衝衝,一下就有了當初一同畫冊子做買賣的勁頭,索性拿了紙筆當即寫起了信!

  春歸跟郭如意掃了一眼兩人已成的氣勢,又不由得對望,皆是笑了出聲。

  至此,這一樁修建慈安堂,由祁佑提出,春歸與知行填補,郭如意估算花費,四人商量了整整一個下午,終於落下了章程。

  當晚兩縣師爺各自收到了一份州縣地圖,上麵圈劃了幾處地方與幾處小字。

  兩個師爺當即大驚,不管夜色,立刻拿著地圖往外碰頭,碰了麵後一番商量。

  第二日一早,準備修建一方從未聽說過的慈安堂大院與三處私塾的消息立刻傳遍了兩縣內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