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村長駁斥
作者:魚翅      更新:2022-05-10 19:53      字數:3590
  於這縣試前,打著小輩的名義到這兒聲討,明知為官名聲有多重要,這一族之長卻巴不得叫他滿身汙糟,這明晃晃的心思都暴露人前了,還難為他作出一派正義的模樣。

  “小寶與誌遠確由我親自考校,也是我與知行前日建議下場一試,若這也是族長口中所說的汙糟,那天下之大,高明之師成百上千,隻要教導過學子便都要被打成下作之輩了?”

  祁佑麵上再無絲毫笑意,頂在前頭,一句又一句地砸下來,直砸得程族長一陣語塞,他可背不了如此大的罪名!

  “你……我隻說你的事兒,你扯這麽遠做什麽!”

  祁佑冷笑道:“不說遠的那便說近的。”

  “誌遠與小寶就在屋裏,兩個孩子平日裏的功課私塾內有記錄,家中書房裏更有存檔,您老人家不嫌麻煩我便都給你送到眼前,我再親自與你請了齊老秀才來,叫他老人家辨一辨是否有真才實學,是否真得靠我這個縣令給開了後門?”

  程族長不過就是找個話頭,哪裏知道祁佑會這麽較真,也是他找錯了路子,竟掰扯到幾個孩子頭上。

  “那,那這些不提!”

  引得在旁的眾人好一陣白眼。

  他又似耍無賴般:

  “我隻問你,你將別家的孩子視如己出,咱們自家的小輩可有好些連私塾都還沒上呢!”

  隻這回祁佑還沒來得及開口,周圍小涼山的一眾鄉民已忍無可忍。

  “程族長,咱們小涼山的敬你是程家的族長,可你也不能如此蹬鼻子上臉,欺負到咱們的人頭上來吧?!”

  “你別說你不知道縣試有多要緊,這麽大喇喇地說人家孩子弄虛作假,又造謠祁佑官聲,你心腸怎的如此……”

  說這話的是個年輕漢子,到底念著他是長輩,皺了皺眉,將後半句咽了回去。

  “虧你還是帶著小輩上門來求祁佑辦事兒的,這副行徑,我還以為天王老子來了。”

  說到帶著小輩來的,甜水村那幾個程家人連忙帶著孩子退了幾步。

  有個牽著自家孩子的漢子實在憋不住了:“祁佑,可真不是咱們硬要來這一趟,是族長他突然來了家裏,又說要將族裏孩子都送進鎮上的私塾,又說你不厚道,隻想著別家的孩子。

  “我跟你嫂子確有將孩子送去念書的念頭,可並非如此急切啊,家裏也種了一地的番薯,一年兩季加上平日裏攢下的,明年就能把孩子送進私塾了。我這麽與族長說了,可他偏聽不進去,立馬一頂不求上進的帽子砸下來,還發了大火,我也是沒辦法,隻能帶著孩子跟來了。”

  另一個也接上:“我也是啊,如今種著番薯地,家計已有大大的改善,也就等個一年半載的,咱們不是等不起,孩子也還小著。”

  可偏偏族長如此性急,他是族長,又是長輩,他們這些小輩又不似祁佑這般有底氣,如何頂撞!

  四個族兄麵上個個一言難盡,急切地同祁佑說明著。

  再看那族長,麵上早已黑成一片:“你們懂什麽!我難道不是為你們好?!”

  周圍人聽了這話皆是搖頭。

  “敢情還是硬逼著小輩過來折騰祁佑的,這老爺子臨老臨老,竟作出這副德行。”

  祁佑看幾人麵色便知一二,先朝那幾人安撫地點頭:“我都明白,勞諸位叔兄帶著孩子稍等。”

  再看向這著了相的老族長,緩緩道:

  “我的品性與為官之道,可由我心證,由聖上裁斷,由鄉民們辨析,卻唯獨不以你一家之言。”

  又恐這話不夠果決,他再添一句:

  “族長,我幾次三番與你提過當年那封斷親書,那確不是白寫的,如今官印私印都在,我大可在上頭敲下去。任憑你如何言說上告,我心中自有辯駁。旁人心裏也自有一杆秤。”

  近兩年的功夫,許是日子過得太順遂,也不將斷親書放在眼裏了。

  他眼神淡漠:“如今已不再是當年孤苦無依時候,當年我無所依靠尚且敢與你搏一搏命數,還望如今也也別以為我不出一身官威便軟弱可欺。”

  “你這個族長若是當得煩了,我大可與你換一個。”

  他每說一句,那老爺子麵色便難看一陣,提到斷親書時他多少有些心虛,可等聽到最後一句換族長,他壓根顧不得心不心虛的,麵上已然大怒。

  “我為族裏勞苦一輩子,你這毛頭小子竟打算換了我?!”

  這話聽得幾個從甜水村跟過來的鄉民們都有些臊耳朵,幾十年來,程柳李蔡各家,李家的踏踏實實勞作,蔡家出了多少手藝人或是做生意的,獨程柳兩家竟養出好幾代的流氓胚子也不見得兩個族長管顧。

  去年大旱猶如一麵照妖鏡,就小涼山跟甜水村鬧出了人命不說,還出了祁佑被趕,知行一家被搶糧的破事兒。

  鬧到明麵上還是由村長跟裏正一塊兒善的後,兩個族長高高掛起閉門不出,跟個佛爺似的。

  就這般還好意思說勞苦了一輩子,真真臉大如盆。

  他這一句出來,聽見的無一不變了臉色。

  換族長?就憑祁佑是縣太爺,又是本家的人,不說換族長,就是為著從前的齟齬問責也不打緊,這老族長高高在上一輩子,越活越糊塗了不成!

  可在旁的畢竟是小輩,總不能扯下臉皮真去嚎喪他幾句,隻一個同輩的李老爹,已是氣得不行,隻想著動手。

  正當祁佑冷著麵孔要再開口,不知什麽時候村長已由家裏孩子攙扶著過了來,後頭還跟著裏正夫婦倆,各人皆是怒火中燒,於祁佑開口之際,老村長中氣十足地吼道:

  “程老二!你這臉皮還要不要!”

  這熟悉的一吼可把圍觀的眾人高興的,立刻讓開了一條道。

  回頭一看,可不就是自家村長嗎!

  老村長年歲比這同輩裏的都要大,曾聽說當年要不是他推脫了族長之名,這會兒柳家的族長可不是如今那個。

  就是眼前這程家族長,於年歲上都要矮一頭,幾十年前,也是老村長帶著頭立起來的。

  再看那程老爺子,果然神色忙不迭一收,眼神有幾分閃躲。

  可老村長可不管他,往跟前一站,麵色難看得不行:“你老糊塗了不成?!祁佑哪裏招惹上你了,你還扒著不放了?!”

  “他一個新上任的縣老爺還得管族裏吃喝拉撒,管小輩登科保舉不成?!虧你還是做長輩的,一把年紀了,我都替你麵上無光!”

  “就是你柳家那個老哥兒如今看在知行這般前程都縮在家裏不敢出來,就怕觸了知行黴頭,一個不爽利揪出從前那起子破爛事兒,你倒好,還巴不得祁佑不問你罪過?!”

  旁的人家,族裏出了個光耀門楣的就差供著敬著了,這老小子倒好,巴巴地上門討嫌。

  按理說都到了這把歲數都是小輩孝敬的年紀了,老村長也不好輕易叫這些老家夥麵上無光,就是李蘭跟柳貴私通那事兒,他也是關起門來隻在同族幾個跟前罵了幾句柳族長,可像今日這般在眾人麵前斥責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實在是這程族長過分了!

  這一通斥責,圍觀的眾人起初還覺聽得爽快,後頭就不敢吱聲了,隻因這老村長是真大動了肝火,可要勸解一番也是無人出麵。

  祁佑一家子做了這諸多好事兒,又是在聖上跟前過眼的縣令,誰人心中不是敬著畏著,被這麽個老爺子扒著不放,瞧著都虧心,還不若叫村長好好治他一治。

  程族長被這般當眾下臉麵,就跟被剝了皮的活魚似的難受,受不住地要抬頭反駁,又被老村長一口唾了過去。

  “你這般見不得小輩好過,嫌高帽子戴久了還是活夠了?!祁佑就沒說錯,我看就得將你這族長名號給掀了,反正這幾十年我也沒見你做過什麽實事!小輩裏誰不比你這把老骨頭擔事兒!”

  出了一口氣,老村長心口才舒坦了些,才緩過來,他又轉頭看了一圈已經圍滿了的眾人:“從前我沒多提,可誰都不能忘了祁佑知行還有春歸丫頭為咱們幾個村子做的事兒!”

  “窯洞裏的工人,新開的集市,征收的番薯地,哪一樁哪一件不是為著咱們鄉裏繁榮,叫鄉親們日子好過些?!不放到明麵上有些人竟當做不知,良心吃到狗肚子裏了?!”

  “還是嫌不夠,硬要人家將飯喂到你嘴裏不成?!春歸丫頭從前說過什麽?日子要靠自個兒過出來的!”

  “樁樁件件都要賴著旁人渡一渡,棺材板要不要我這把老胳膊老腿給你敲了?”

  誰能不知老村長這番話也是在敲打自個兒,小涼山裏的一眾人早就打心眼裏服了春歸一家子,其它鄉裏卻是頭一回聽到這樣的話,年紀輕的麵上微紅,年紀稍大些的若有所思,千人千麵,總能想明白什麽。

  再看向那程老族長,早已被說得抬不起頭,這一趟怎麽也想不到招來了村長,被當眾駁斥,高高端著的臉麵怕是這輩子過完也再難撿起。

  甜水村幾個小輩到底心思軟,在旁勸了一句:“族長,還是回去吧,老叔兒說得對,日子是咱們自個兒過的,何況祁佑春歸給咱們鋪了這許多路子,來年咱們族裏幾個孩子自然進得了私塾。”

  旁人沒什麽動靜,裏正夫婦倆聽了不由得搖頭,這小年輕,還不知自家族長可不是真為了族裏小輩的前程來的,這老人家不過是想刺一刺祁佑罷了。

  有了個台階下,程老族長幾乎是倉皇而走,剩下幾個帶著孩子過來的程家小輩也打算一道走了,卻不想許久未言的祁佑出聲喊住了他們。

  幾人一愣,忙不迭轉頭。

  祁佑淡笑道:“幾位叔兄若是有將孩子送進私塾的打算,不妨等上幾月,祁佑正有重整鄉裏私塾的念頭。”

  今日經這一鬧,雖是程族長胡攪蠻纏起的因,而他不妨結一個善果。

  這一句落地,四個程家小輩還愣著,旁邊裏正媳婦兒轉得快,連忙笑著提醒:“還愣著做什麽!是好事兒,趕緊回家等著吧!”

  幾人這才反應過來,立刻就要道謝,被祁佑攔下了。

  說著又轉眼看向圍觀的眾人,朗聲道:“鄉親們家中若有孩子打算試一試童生試,如何報名,或是功課查驗,索性今日祁佑人在這兒,都可來問詢一二。”

  這下在場的沒有不高興的,好幾人聽了便回身朝家中跑去領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