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作者:魚翅      更新:2022-05-10 19:53      字數:3523
  氣候的緣故,下一季番薯還要再等些時候,而小涼山裏都是土生土長的莊稼人,一輩子就忙活一塊地。種完了番薯後那菜地還有幾月的空檔期,鄉民們一琢磨不太舍得就這麽放上好幾月,有些人便打算著自個兒再種些時令蔬菜,種之前怕春歸心裏不得勁兒,也問過裏正村長,兩人都直言春歸不是那小氣的,自個兒想種什麽便種什麽,不耽誤下一季番薯就成。

  如此這般,一批人便種了些瓜果蔬菜,買了種子栽下去,澆水施肥日日不落,都是做了十幾年順手的活計,沒有不稱手的,可問題就這麽來了!

  按理說忙活這麽幾天,哪怕是塊幹癟癟的黃土地也該出一點嫩芽,可前不久才長出過長勢喜人的番薯的幾塊地如今卻仍是光禿禿的一片,連根雜草都見不著影兒!

  光是自家的地兒長不出來也就算了,可連著一片七八戶人家都是這樣,澆了足足的水,農家平日就用的肥料,就愣是沒長出一星半點的東西。

  幾人一碰頭,還道是那種子的問題,於是結著伴去到甜水村那兒罵街去了,還沒來得及罵出口呢,就見人家地裏的菜齊齊冒了頭,見著她們也是和和氣氣地打招呼。

  一問,就差指天起誓了,說要是給了她們壞種就叫他這輩子都種不出好菜來!

  這家子就靠賣菜賣種子過活,這樣的話就太過嚴重了。

  可聽他這麽說,可想而知那種子是絕對沒問題的。那問題出在哪兒?

  幾人就這麽急急慌慌地跑去裏正家訴苦去了。

  裏正夫婦倆一聽是菜地出了問題,事關春歸那番薯,也不敢不重視,趕緊過去瞧了,可不就是連著七八戶人家共十幾塊地,每一塊都光禿禿的,往底下扒拉,撒下去的種子都幹癟了。

  難道是種了番薯的緣故?

  有村尾路過的人過來看熱鬧,到時奇怪地喊了聲:“這可是奇了,我家也種了些窩瓜,不是還長得好好的!”

  那幾人一聽連忙追問:“也是種番薯的那幾塊地?”

  “那可不!這不平白地放幾個月也太浪費,我就去甜水村買了些窩瓜種子,這幾日早長出苗頭了!”

  幾個人你看看你我看看你的,那就跟種不種番薯沒什麽幹係了!又都是在甜水村買的種子,那種子也定是沒問題的!沒來由人家的就能種出來,他們連著一片都種不出來!那還能是什麽緣故……

  一旁的裏正也皺了眉,這莊稼人什麽都能出問題,就是那土地不行,靠天靠地吃飯的人,一怕天災二怕地害,何況如今還有春歸的番薯,一村的人就指著這脫貧致富,可想而知這幾人如今有多著急。

  裏正一拍板:“這樣吧,我明日去春歸那兒說一說,實在不行就重開幾塊地。”

  隻是他一連七八戶都出了問題,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還是早些同春歸說說才行。

  那幾戶人家連連點頭,朝著裏正千恩萬謝的,又趕緊回家去商量事兒了。

  第二日一早,裏正便搭了誌高的車子去了鎮裏,春歸一聽這事兒眼皮子就直跳,誌高運完奶後她索性跟著裏正一道回去了。

  幾人看見春歸個個眼眶通紅,就差一屁股坐下哭起來了。

  可不就得哭嗎,一共十幾塊地,就是十來兩的銀子,對於她們就是一家子的活命錢!家家戶戶的地都有限,村裏分得不多不少,哪來多的再分給她們!

  春歸連忙安撫:“嬸子們別著急,我去瞧一瞧!”

  隻她話剛落下,從前頭又跑出來幾個,滿臉的焦急,邊跑還邊喊著:“裏正!我家那菜苗苗今兒早上蔫掉了!滿葉子都發黃!這可咋辦!”

  “我家的也是!一天比一天幹巴,今兒全枯了!才剛長出來啊!”

  裏正跟春歸當即對上了眼神,到啦這兒這事兒就不是趕巧了。

  這麽一路地喊過來,全村上下能出來的都出來了,就是手裏有活兒的,也放下了活計趕了過來。事關生計,誰都沒功夫再做別的。

  等人來得差不多了,春歸一問,除卻那七八戶靠近村口種不出菜的人家,其餘幾戶正好順著這幾戶下去,她們要比那幾戶人家種得早些,可種出來的菜也在這幾天陸陸續續給蔫掉了。

  總計十來戶,正好是順著村子大路下去的幾戶人家,菜地都開在院兒裏。

  種子沒問題,肥料,水都是自家的。

  那還能是什麽……

  春歸皺起的眉頭一跳,突然抬頭走到第一戶人家院兒裏,後頭的人見狀也趕緊跟上。

  裏正疑道:“丫頭,可想起了什麽?”

  春歸偏過頭看了看裏正,又快走幾步到那兩塊菜地裏,蹲下身

  種子肥料水都沒問題,出了問題的隻能是這菜地了!

  她挖出一點泥,在眾人震驚地目光中放進了嘴裏。

  裏正連忙上前製止:“丫頭!這哪是能吃的!”

  而春歸越品眉頭就皺得越緊,終於張口吐了出來,又拿起邊上水缸裏的水瓢舀了一瓢水漱口,幾下後,她起身朝裏正緩緩道:

  “叔兒,有人在這地裏撒了鹽,大半年裏這地是廢了。”

  話一落,圍著的幾十人被驚得直瞪眼,當即有人上前挖了土放嘴裏抿著,又在嚐出要命的鹹味後“呸呸呸”地吐掉。

  後頭來報信的幾戶人家也趕緊跑回自個兒家裏驗證去了。

  春歸又道:“鄉親們都去自家裏看看,有無問題都來同我說一說。”

  她頓了頓:“……這怕是有人故意的。”

  性子暴躁的婦人早就罵出聲來:“天殺的!哪來的小癟三要害我們!”

  地裏撒鹽,這種下三濫的行徑得是多心黑的東西能做出來!

  剩下的人也不敢多耽擱,趕緊跑回了自家。

  這戶人家也是個苦命的,丈夫身子骨弱,去年家裏老人也走了,一家子重擔壓在這家媳婦兒一人肩上,如今全靠這兩塊菜地過日子,卻遭了這樣的難!

  那婦人已嗚咽著哭出聲,靠在另一個婦人身上,似失了天大的指望。

  春歸跟裏正看在眼裏也不是滋味兒。

  那婦人抽噎著道:“裏正叔,春歸,我們一家子平日裏待人和善,並未與人結仇啊!怎的要受這樣的報應!”

  與人結仇?都是鄉裏鄉親的,哪有日日結仇的事兒,何況這些都是良善之家。

  裏正黑著臉色,沉默著看著這塊失了生命力的土地。春歸也繃著臉,細細思索著。

  這些人未與人結仇,可她呢?

  福滿樓被周晗指點過,那管事來過一次討了口氣,為著安穩想必也不會再過來。

  除了福滿樓呢?

  靠近村口的幾戶人家的菜地出了事兒,這麽一排過去,就好似有人順著路將鹽撒過去一般。

  春歸抬了眼,看向另一扇禁閉的大門。

  裏正隨意掃過來,注意到春歸的目光,也順著看了過去。

  是程家。

  沒一會兒跑去看自家情況的幾人也回來了,跟眾人心裏猜測的一般,今早起來發現菜苗長蔫了的人家菜地裏也嚐出了濃重的鹹味,而靠近村尾的那幾戶還好好的。

  吃出鹹味的幾戶人家當即氣得直咬牙:“這是有人看不慣咱們的好日子呢!竟偷摸地幹出這種費腦筋的醃臢事兒!”

  那鹹味跟撒了好幾斤鹽似的,不可謂不毒,誰會閑的沒事去吃那土,菜蔫了,長不出苗頭,隻會怪種子,肥料,除了春歸誰會注意到是這土的問題?!

  任誰都看出來是有人下了暗手,可這人是誰呢!

  沒被下手的幾人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就又提著膽子戰戰兢兢地後怕。一日不把這人給揪出來,自家的菜地指不定哪一日也遭了殃!

  這樣想著,眾人無一不看向了春歸:“丫頭,你聰明,能一下想到是這土的緣故,那你可知道是哪個死皮賴臉的混賬幹出了這等事兒?”

  從嚐了土叫眾人回家去各自檢驗後,春歸便沒再吱聲。她心裏有個猜測,卻始終不敢想。

  與她結仇的無非就是程天保,李蘭夫婦,還有就是柳全柳貴兩兄弟,柳全柳貴先不說,若真是程天保夫婦……

  照著村民們的憤怒,這下黑手的人不是送進宗祠就是送進衙門,這不比當初她上宗祠告人,土地糧食是民生頂頂要緊的東西,可想而知就算是進了宗祠也要被褪去一層皮了。

  若真是程天保一家子,祁佑在前頭等放榜,轉頭自家又出了個汙點,哪怕分了家,外人也要多番指點。

  可這事兒又實在藏不住,她也萬萬做不到替人遮掩。

  一番思索下,她道:“嬸子叔兒們先回去吧,這事兒我定會替你們查清楚,不叫你們受了這樣大的委屈,那地此刻還不知道滲透了多少鹹味,嬸子們這菜就先放一放,我回了鎮上叫人過來挑了山上的黃泥土來,接下來幾日諸位辛苦些,將那黃泥土替換進去。”

  “好在下一季番薯還有好些時候,這地好好養一養,也趕得上。”

  如今春歸就跟一村子人的主心骨似的,她說什麽就是什麽,這番話說完,這群人連連點頭:“春歸說得是,咱們都聽你的!”

  “對,春歸說得都有理,咱們先放下心來把這地給養好了再說,我反正也不等春歸那幫忙的人手了,下午我就自去山上挑泥,早些換好早了事!”

  “我也去!”

  “我也知道了!”

  ……

  見安撫下來後,春歸也放了心,她走到這家淚眼婆娑的婦人跟前:“嫂子不用擔心,明日我叫了人手過來,自會幫你把這菜地收拾好,日子總會好過起來的。”

  那婦人得了一句保證,心裏的淒然也消了大半,擦著眼睛直道謝。

  待人散去後,春歸才走到還站在一旁的裏正身邊,正聲道:“叔兒,咱們去家裏說話。”

  裏正怎會不知道她有了主意,點著頭兩人便進了家裏。

  裏正媳婦兒早就聽過了這一嘴,幸而她家的菜地開在後屋,過去還得經過裏屋,沒遭了那等暗手。

  見兩人來了,她趕緊迎過去:“丫頭,可知道是哪個天殺的幹的?!”

  春歸拉著人坐下,繃著神色道:“叔兒,嬸子,程天保跟李蘭這些時日可有什麽動向?還有,咱們這幾個村子有幾家賣油賣鹽的貨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