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作者:魚翅      更新:2022-05-10 19:53      字數:3153
  說到另一頭的上京之路並未起什麽波瀾,郭如意搭了周家的名頭,這一路太太平平地走官道,到了京都便回了自家的宅子。本也起過心思替祁佑知行找個落腳的地兒,不過周晗在,來接應的管事又分外熱情,說是周家長輩應承,邀一邀兩位秀才郎,她便不好再出口。

  走前同知行有意無意地對望了一眼,便不再言語,帶著自家的管事廚子自行走了。

  實實在在是來了這兒才知曉,郭家名下的幾家文人店開得有多熱鬧。正逢科考,早早來了京都的公子哥兒走在路上人手一把文人扇,嘴裏之乎者也,隨地便能吟上幾首詩。

  隻周晗隨意掃了幾眼,渾不在意:“別管他們,這些人眼皮子淺,又喜歡抱團借勢,張口閉口念詩作賦,生怕旁人不知曉他是來科考的。”

  每年都有好事的官員在科考前挑幾個看著有前途的學子拉拔幾下,待日後若一飛衝天也是一樁情麵。久而久之,好些學子到京都還未安頓便到處晃蕩。今年有春歸畫的扇麵,獨創了在扇麵題詩明誌應情,這會兒便人手一把地到處晃蕩,旁人一看便知這是來參加科考的。

  知行笑道:“那我跟祁佑算不算上了吏部侍郎的船?”

  周晗臉立刻通紅:“哎你可別多想,放心,我爹雖醉心官場,但從不結交,他是對咱們那畫冊有興趣,也是想謝謝你倆……將我拉到了科考這條路。”

  “原本我是想隨史夫子能躲多久便多久,才沒有這麽聽話地回來呢!”

  三人說著話便到了周家,周晗祖輩也是起於微末,祖輩開了頭,在底層打轉多年,到周晗他爹入官場能做到五品吏部侍郎的京官已算得上借了祖蔭。可見平民入官場之艱難。周晗長於京都,這一輩才真正在京都紮下了根,也難怪周家對周晗抱有多大的希冀。隻因上兩輩開疆,周晗才是拓土的時候。

  周晗細說起家史,知行祁佑聽得皆斂了神色。

  不結交權勢,勤勤懇懇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在這個地方需要三代的教養。

  兩人各自對望了一眼,心中也有了成算。

  周府一座四進四出的宅子,內置並未多華麗,小廝丫頭也僅在夠用。

  周晗他爹確實跟周晗說得一樣,是個麵上一看就嚴苛的大人,許久未見周晗也隻稍稍問了幾句便看向了兩個秀才郎。出口便是兩句考校,兩人一一應對後他才露出了讚許的神色。

  同周晗說得一樣,言語之間並未有拉攏之意。

  因逢晉升考核之時,吏部也正忙碌,周晗他爹不多時就要趕過去,走前卻提起了春歸。

  “時常看博雅來信提起越姑娘,沒想到去年京都大熱的扇麵竟出自越姑娘之手,足見其才智,博雅在齊州又幸得她多番照顧,若有緣也願當麵致謝。”

  說起春歸,知行祁佑還未開口,周晗倒來了勁:“爹,您可不知道,春姐跟郭家合作,要把她自個兒做的那些點心照模照樣搬到京都來了,以後我沒功夫回去也能吃到了!還有個手繪瓷器!我見家中也添了些,您還不知道也是春姐教授的吧!”

  這話一落,果然周晗他爹少見地愣了愣:“……那瓷碗瓷瓶一出來,便叫祁王給看到了,花了大價錢收了好一批,家裏這幾隻還是你二叔見著給買來的。”

  “竟也出自越姑娘之手?”

  說著他神色一變:“祁王最喜瓷器,前些時候不知為什麽在打聽這東西是哪位能手所製,知道那鋪子後頭是郭家倒歇了心思。”

  “瓷器不比扇子點心,越姑娘是個聰慧的,知道背靠郭家。”

  祁佑已然皺了眉:“周大人的意思是,那王爺有仗勢搶奪的念頭?”

  周晗他爹頓了頓:“祁王是當今的胞弟,又頗受寵,自小最喜鼓搗些新鮮玩意兒,可興致來得快去得也快,前些時候應當是想挖了人過去為自己所用,隻沒想到那鋪子後頭也站著郭府。郭家雖是商人,在京都也立足多年了,人家大商之家的手藝都是獨門獨路的,他再頑劣也應顧念到這一層,那心思應該歇了。”

  這話卻未讓祁佑跟知行兩人安心。

  見兩人麵上起了憂心,周晗他爹道:“京都之地,上有天子,下有朝臣子民,多雙眼睛看著,祁王應有收斂。”

  聽出了安撫的意思,祁佑收起憂色,行了個禮:“多謝周大人開解。”

  周晗他爹這才放了心走了。

  剩下三個卻不複來時的歡欣。

  祁佑皺眉道:“那祁王平日裏是個什麽做派?”聽周晗他爹所說,怕是個巧取豪奪的紈絝。

  提到那祁王,周晗也是一臉的鬱悶之色:“那王爺受寵,年紀又小,想什麽就要什麽,要什麽就得給什麽,打小被禦史揪著小辮子,可也沒見聖上管過,不過去年經了一場大旱,聖上也每日憂愁,我來你們那兒時,正巧有個禦史又是將他一狀告上去了,聖上這才盛怒,罰他一年的俸祿用於賑災。”

  “想來有所收斂也是因為剛被罰過吧。”

  祁佑沉默片刻:“那先觀望吧,等安頓下來,知行跑一趟郭府,將這事同郭小姐說明了,也好有個防備,至於春姐那兒……她遠在齊州,說了也是幹著急,先觀望著。”

  周晗知行齊齊點頭。

  待放置了行李,連日來舟車勞頓,幾人也有了困倦之色,知行跟周晗睡下後,祁佑又強撐著寫了一封家書,交與周府的小廝送至了信客處。

  到春歸那兒又是三日。

  從小涼山回來,幾個孩子也早早地從私塾回了,私塾小考後便有一月的假,知平早已鬆懈下來,所幸今日到的家書中提了一提,知平又是搶著頭一個看的,放著聲念出來,念到這一段便啞了,趕忙將家書一放,乖乖巧巧地將隨處一放的書袋拿了回來。

  春歸笑著將家書拿過,一路的平穩,周府的款待都讓春歸放了心,可到了末尾祁佑卻話鋒一轉一句“知行與郭小姐似有意,兩廂情願,春姐可放心”大喇喇地寫在紙上,嚇得春歸趕緊瞧了邊上有無人。

  回味過來,不由得啞然失笑,這人上京趕考還能分出心神觀察知行的良緣。

  知行跟郭小姐……春歸頓時樂了,這兩人什麽時候看對眼的,這竟是毫無由頭,難不成一道上了京的功夫有了什麽緣法?這祁佑未寫清楚,她隻能一頭霧水地瞎猜。

  總之都是好事!

  看完了家書,春歸也無心去想李蘭那肚子的事兒,將信收置到房中,再將一匣子的契約收好,春歸這顆心也定了下來,總算能放心地看顧前頭的鋪子。

  好事向來成雙,三五天的日子裏,幾個孩子考了小考,三個都是穩穩地過了,之後便是一月的假,每日做完功課便玩玩鬧鬧的,一天到晚都是嬉笑聲,比往常不知熱鬧了多少。

  這一日蔡氏正在院兒裏洗著衣服,春歸做了一條魚才端出來,聞著味道蔡氏便嘔了一聲,可把一眾孩子給嚇著了,誌遠被蔡氏當著自個兒孩子似的疼了這許久,連忙跑過去跟小寶兩人一前一後地扶著,急得連話都說不出了。

  蔡氏一邊安撫幾個孩子,一邊還不住地犯惡心,春歸可巧就想起了那日裏正媳婦兒說起李蘭懷孩子的情形,她連忙跑前頭叫耿榮去請了前頭的赤腳大夫過來,又將蔡氏扶到院兒裏的躺椅上,神色惴惴的。

  可蔡氏到底不是那懷頭胎的,畢竟有經驗,自個兒估摸著大致就有數了。

  好容易緩過來,她便朝春歸露了個笑。

  再沒有比懷了孩子的人自己更清楚的了,瞧見她的笑,春歸也鬆了口氣,笑道:“等下李大哥知道可得高興壞了!”

  幾個孩子看到兩個大人還有心說笑,雖著急,可也不比剛剛似的難受。

  蔡氏看看小寶,又看看誌遠,再掃了一圈這偌大的宅院,如此安穩的日子,是該迎來一個新生命。

  不多一會兒,那赤腳大夫便被耿榮邊請邊拉地叫了過來,一看便給出了“喜脈”兩個字。

  這下幾個孩子就都明白了,知平都快高興瘋了,拉著蔡氏就問:“以後我就不是最小的了!對不對!我要做小哥哥了!”

  因年歲的緣故,這兩家人姐姐姑姑嫂嫂地亂喊,也不糾正知平自稱小哥哥了,蔡氏眉眼帶笑,攬著知平道:“是!咱們知平要做小哥哥了!”

  再看誌遠和小寶,尋常內斂的性子,此刻也抿著唇異常興奮,拽著蔡氏的衣角直笑。

  幾個孩子有商有量地想要個小妹妹,被在旁的知敏挨個拍了腦袋:“哪有說要小妹妹就有小妹妹的,萬一是個小弟弟呢!”

  幾人又極其艱難地點頭:“小弟弟也不是不可以……”

  大人們看了沒有不笑的。

  待傍晚李誌存一到,又是一場歡欣。

  春歸想了想,到前頭叫柳家旺夫妻回家給李老爹報個喜,老人家盼了許久的曾孫,知道了怕是要高興壞了!

  九月裏迎來了一樁喜事,春歸對遠在京都的祁佑和知行也有了盼頭。

  隻沒想到的是李老爹夫婦第二日便興衝衝地大包小包地趕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