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作者:魚翅      更新:2022-05-10 19:53      字數:3238
  春歸神色一頓,隨即遞給她一塊瓜,淡淡道:“那倒是樁好事兒。”

  見她接了話,那婦人來了勁兒:“哪裏是好事兒了,程天保都要氣死了,聽說見天地打地鋪連房都不回了!”

  春歸沉默片刻,看了看這好事的婦人:“人家房裏的事,嬸子沒有同我說的道理。”

  那婦人這才反應過來,這春歸還是個未出嫁的姑娘,怕惹惱了她,連忙自打嘴巴:“瞧我這張嘴,什麽混話都出來了,嬸子不說了不說了啊。”說著笑著退了幾步。

  來了幾趟人,這契約總算都簽訂各自送出去了,在她這兒休息了片刻,吃了涼浸浸的瓜果,眾人早已收了汗,寶貝似的收好了契約後便也都走了。

  耿榮將匣子收好,又稍稍收拾了屋子,這大熱的天,饒是多有精神的,稍微動作一會兒也困了,春歸便指了指裏間:“知平那間屋子兩涼快,你先去睡一覺,晚上咱們去裏正叔家蹭一頓飯再走。”

  耿榮確實是困了,聽春歸這樣安排了也放了心,抱著匣子就去睡了。

  春歸徑自坐了一會兒,朝程家那方向看了看。

  不是她多心,李蘭這樣害人的心思走過一次難保沒有第二次,這一家有個什麽動靜她心裏都打著鼓。如今祁佑還未到京都呢,沒的本家這兒又起了火。

  她想了想,終是起身朝裏正家走了。

  她來這兒的消息村子裏早就傳遍,家裏的漢子或是婦人拿到契約無一不是回家裏去,再同家裏人仔仔細細地又瞧上一遍。因而除了田裏照舊忙碌的幾個,村子裏也沒什麽人出來。

  路過程天保家時,她有意瞧了瞧,大門緊閉,院子裏的農具七零八落地散著,菜地裏也幾近荒蕪。知道福滿樓那掌事要來鬧上一鬧時,她曾想過這家的日子該是不好過的,隻沒想到竟成了這副模樣。

  她快走幾步,裏正媳婦兒正蹲在院兒裏照料兩塊番薯地。同其他人不一樣,他們這些同春歸親近的早早地下了契約,也早早地栽了好幾地的番薯。

  聽著聲兒回頭看是春歸,裏正媳婦兒也不訝異,笑道:

  “早聽他們說了是你來了,我想你也得過來瞧瞧,已叫你裏正叔去甜水村買一刀豬肉去了!”

  春歸看了看兩塊地裏的番薯,幫著鬆了鬆土,麵上早就換了鬆快的神情。

  “嬸子這番薯種得好,可比我那院兒裏的好多了!”

  裏正媳婦兒嗔怪地看她一眼:“還不是你定了這一兩的價,不種得好一些我都虧心!”

  兩人隨意地說著話將兩塊地都給整了整,直到走到裏間坐下,春歸才將來意表明。

  裏正媳婦兒立刻一愣:“你消息怎的如此靈通,人家千瞞萬隱的事兒,才給幾個聽牆角的婦人聽著了說了出來,你剛來就知道了?”

  春歸提了是那婦人湊上來同她說了一嘴,裏正媳婦兒搖了搖頭:“你說這些人嘴碎的,還跑你跟前說嘴邀功。”

  春歸看了看裏正媳婦兒的神色,倒有些隱隱的怒意,心中也知道李蘭懷了孩子怕不是一樁喜事兒。

  裏正媳婦兒轉身給她倒了杯茶,皺了皺眉:“這種事兒按說不是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該知道的,可總歸跟祁佑挨著邊,聽了也不要緊。”

  村子裏什麽新鮮事兒沒有,這頭夫妻打架,那頭小兒夜哭,今兒為搶田間地頭的莊稼水打破頭,明兒又用一塊梅花肉和好的,可倒是哪樁新鮮事兒都抵不上這一樁。

  程天保家隔壁就住了那程桂香,自從祁佑傷腿後,這兩家也水火不容,見了麵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要扯幾句嘴。月前福滿樓管事上門鬧了一場後程桂香更是盯梢兒似的盯著這一家,就打量著什麽時候再出個事。

  天天挨牆角地聽著,總算在前幾日給她聽出了一樁眉目。

  “半月前李蘭又是吐又是嘔的,連帶顯懷的肚子也被她給瞧見了,雖程家沒了長輩,李蘭娘家又是那德性,可到底是樁喜事,隻怪就怪在李蘭沒聲沒響的。”

  裏正媳婦兒說到這兒也搖了頭:“程桂香自個兒覺著怪,跑去陰陽怪氣地同程天保說去了,這一說就不得了了,程天保氣得踹了凳子就跑家裏去了,把李蘭好一頓打!”

  正常丈夫聽聞媳婦兒懷了孩子高興還來不及,哪有這反應的。

  “這不程桂香又趴人家牆角去了,才聽到這兩人有半年未同房,哪來這兩三月大的孩子?!”

  饒是春歸這做足了準備的,聽到這兒也不免嚇一大跳。

  這村子一年多來發生了大大小小多少事兒,可作怪也是作到明麵上來的,哪有這汙七八糟的。當初李蘭硬是給蔡氏夫婦倆按一個偷人的名頭,到頭來自個兒卻是沾上了。

  春歸張了張嘴:“……那人是誰?”

  裏正媳婦兒歎氣道:“程桂香不敢明麵上說這事兒,背地裏卻同許多人講了個遍,程家的長輩聽著了也不免過來問詢,可怪就怪在程天保又一口應下了這孩子就是他的。”

  春歸:……

  “先是把人打了一頓,又朝外說孩子就是自個兒的,可又聽那程桂香說兩人每日都是隔開來睡,程天保日日都打著地鋪。”

  裏正媳婦兒也是一頭霧水:“這事兒到了這兒也說不清楚了,可尋常人家有了孩子早就大門敞開分糖吃了,這家子卻是大門緊閉,白日裏也不出門了,好好的農忙季,幾畝地都給荒廢了。”

  不說那田地,春歸來時不也瞧見了門口一堆雜亂嗎。

  春歸聽得一團亂,自個兒理了一遍,半年未同房,程天保還能應下這孩子,這怕不是被李蘭給拿捏住了。

  “……程天保自個兒不作為,這啞巴虧也隻能吃下了。”

  裏正媳婦兒點頭:“你裏正叔也同我說,這兩人定有什麽齟齬,肯叫程天保當頭挨棒子的事兒可不多。”

  見春歸陷入沉思,裏正媳婦兒忙問:“你來問這一遭,可是有什麽要緊事,他們這家子的汙糟想也是關起門來自個兒受著了,潑不到你們頭上!”

  春歸搖搖頭:“我也是今兒聽了那嬸子說這一嘴,想著過來問一問。旁的沒什麽,隻那李蘭幺蛾子太多,如今正是祁佑的要緊時候,我怕她又琢磨了什麽,我好有個準備。”

  “她敢!”裏正媳婦兒聽了立刻拍了桌,冷笑道:“不久前才當眾被那管事罵得沒了臉麵,嚇破了膽,這會兒怕是要夾著尾巴做人呢!”

  “這事兒就更牽扯不到你們,自個兒做的虧心事兒,沒程天保替她攬著臉麵這會子怕是要浸豬籠了,你們遠在鎮上,同你們就更沒關係了!”

  春歸好歹鬆了口氣:“我也是問問清楚好求個心安。”

  “你放心,你裏正叔也盯著呢,蔡家村那個有阿珍她娘嚴防死守著,一家子如今沒了生計苦巴巴地看著幾塊地過活,也翻不出風浪來。”

  裏正媳婦兒似是想到什麽,忙抓了她的手:“說到地,前兒你裏正叔出門,這周圍幾個村子的人都眼紅咱們村子的生意呢!好幾人想托你叔來問問,你這番薯可有緊缺,說是若有缺的,可千萬先顧一顧咱們周邊的幾個村子。”

  春歸一早知道這番薯大規模種起來便會有旁人生羨的,隻是她如今已將這東西的價格抬了上去,日後再多人加進來未免會造成過剩的現象。

  她有些猶豫道:“嬸子不知道,當初我定一兩銀子一地的價,一來是打著幫扶鄉裏的念頭,二來也是想把這番薯的成本價往上提一提,總不至於鎮上京都裏番薯點心賣得貴了被人說道。”

  若是如鄉野雜物般價賤,那些吃著點心的人知道心裏總是不舒服的,特別是京都裏那些來往的貴客。如今一兩銀子一地好歹說出去也好聽些,顯得番薯也是個稀罕物。

  但她也不能光顧著說出去好聽而大量地種植,一來確實用不到這麽多,二來成本未免太高。

  裏正媳婦兒聽她這麽說也明白了。

  “嬸子放心,若京都裏生意好,或是這生意做大了,少不得要托一托其他鄉親。”

  裏正媳婦兒點了頭:“幫扶鄉裏是好,你也得先顧著自個兒才行,成,回頭就讓你叔兒回了他們!”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春歸再到各處長輩那兒走了一圈,最後同耿榮兩個在裏正家吃了頓飯後便回了柳家,收拾好後便打算回鎮上。

  可巧才上了馬車坐穩,便聽得遠處程天保跟李蘭的對罵聲,碗碟碎地的聲兒隔了老遠也聽得見。

  耿榮駕著馬車皺了眉,貼著布簾道:“春姐,可要走?”

  春歸:“先等等。”

  李蘭似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直言他個斷子絕孫的命有個孩子給他養老送終就成了,再挑挑揀揀以後都沒人摔盆。

  眼看著家家戶戶都冒出來看這一場熱鬧。

  程天保前頭還有勁兒罵回去,聽到這兒卻是啞了聲。

  春歸細細地聽著,不由得皺眉。

  直到裏正媳婦兒見她停了馬車還沒走,趕緊跑過來催促:“這丫頭,等在這兒做甚,這樣的是非沒什麽好聽的,趕緊回去,有要緊的嬸子再上來同你說!”

  春歸這才應了聲,叫耿榮駕車走了。

  沒來得及看到遠處程天保一個發狠,再也忍不住,拿起棍子便往李蘭肚子打。

  身後又是一場是非,而鎮上,從京都送過來的一封家書總算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