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作者:魚翅      更新:2022-05-10 19:52      字數:3520
  這又是一月未見,想到再兩月便是好幾個月見不著,春歸心下也有些感慨。

  她稍稍湊近些:“關鋪子的事兒我等會兒再同你說。”

  祁佑見她無意間的親近,心下寬慰:“你做得不錯,這幾日哪家翻出了風浪,背後之人就是誰,咱們等著便是。”

  見春歸也點了頭,祁佑也說了些或許該提防的幾門商戶。

  兩人這般親近地說著話,沒等知行吃味兒呢,知平就撒著嬌氣地擠到兩人中間,撅著嘴道:“別說悄悄話了!要說就同我說!”看得眾人直笑。

  春歸麵上無奈,祁佑被猛地一擠卻也不惱,瞥了他一眼有意道:“同你說悄悄話?”

  知平抬了抬下巴努著嘴。

  “說什麽悄悄話?是說你在私塾同夫子嗆嘴被罰站還是跟後桌搶凳子倒地撒潑打滾?”

  ……

  這話一出,滿桌子的人當即噤聲,齊刷刷地看向早已把腦袋埋到春歸後背的知平。

  知行最先反應過來,越過春歸就揪住他耳朵:“好啊你!沒了齊秀才治你又翻天了是吧!”

  場麵頓時又熱鬧起來。

  春歸對這兩兄弟時不時地扭打一陣頭疼,無奈地看向祁佑:“你怎麽知道他鬧了這些事兒出來?”

  就連她自個兒也不清楚,祁佑一個整日裏在縣學裏關著的怎會知曉?

  “那私塾教授的夫子是一同窗的父親,後半月每日回家,便同我說了這些。”

  起初他隻當那人閑來無事說起的趣事兒,畢竟私塾裏出了個頑猴似的孩子聽起來也逗趣,可後來卻越聽越不對,最後對了對大名。

  饒是祁佑這樣的人也被氣笑了。

  放在別人身上那是當笑話似的聽,還能讚一句活潑,可放在自家孩子身上,祁佑是高興也沒了,興致也沒了。

  本也不想說出來叫他挨了罵,可哪成想這孩子如此不會看臉色。

  “成了成了,好好吃個飯,你別老是招他。”春歸連分帶拉地將兩人給別開。

  這麽一來知平也不敢鬧了,乖順地縮在春歸身側啃著包子,知行也是氣哼哼地瞥了他一眼也坐回了原位。

  “史夫子將舉薦信給了你倆,周晗那兒呢?”春歸吃到一半倒是想起這一茬,這三人都是在史夫子那兒榜上有名的,雖說周晗不是那小心眼的,但有了舉薦信總歸在京都稍稍稱手些。

  “嫂子放心,這舉薦信隻在高中後同考官交際時派上用場,周晗他本就是京都高門出身,用不上這些。就是我倆,若是考不中,這信也是白費了。”

  舉薦信用在官場交際之中,眼下兩人都還隻是個秀才,連舉人都還不是,等鄉試有幸中舉,明年還得回京都參與會試由上頭親點排官,史夫子卻早早將舉薦信交到兩人手中,這其中的期望和暗示任誰都明白了。

  又問起周晗怎的今日不過來,祁佑才提了幾句,說是周晗家裏運過來一些冰過來,史夫子現居的地兒正好有個地窖,索性做個冰窖子,現下正叫了人忙活。大夏天的,有了冰窖史夫子這上了年紀的也舒服些。

  既是有了正事,春歸也不多過問了。

  吃了飯,春歸就將兩封信重新套了紙包壓在臥房處的小匣子裏,跟同郭如意簽訂的兩份契約放在一處,足見有多小心。

  再出來,幾個小的已經去了私塾,李誌存手裏的活兒正好最後一日,還得去收個尾,也早早地走了,蔡氏照例在廚房忙活著,而耿榮又被知行祁佑團團圍住。

  兩人一前一後地又將這些時日的大事兒小事兒一道過了遍,知曉了春歸關鋪子的緣由。日頭漸漸起來,好在院子裏有兩棵樹擋著,樹後頭是朝北陰涼處,這一大片地兒從底下就泛著涼潮,幾人在那兒待著也收了收汗。

  春歸見了這日頭,索性進了廚房將昨日特意剩下來的半桶羊奶給撒了些搗碎的果子,酸酸甜甜的一人一碗。走到院裏步子突然一頓,倏忽想起……若不然,她也挖個冰窖?

  再過幾日就是最熱的時候,尋常人連喝水都嫌熱,怕是連門都不願意出了,這鋪子多少得有個新鮮玩意兒,再說這鋪子賣了一月的肉幹,也該出點新東西了。

  大熱天吃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最好不過了!

  她一眼就瞧到了此刻三人站著的地兒,背陰處,地下返潮,不就正好做個冰窖嗎!那李誌存也是忙活了最後一日,不如趁這空閑的半月動了土!

  她這般想著,祁佑那頭三人已琢磨了半晌。

  “無非就是一同開吃食鋪子眼紅嫂子好生意的那些商戶,邱記點心鋪?茶樓?飯館?酒樓?這鎮上十好幾家店呢!平日裏好些還都到春姐這兒吃上一碗兩碗的。”

  知行趴在石桌上說一陣話就喊幾聲熱,整個人頹得坐沒坐相的。

  春歸將三碗果奶往桌上一放:“行了,可別想了,等著就是,若這半月過了還沒個動靜,咱們這鋪子也照常開起來。”

  祁佑將石凳讓出來,拉了人坐下,又換了位置走到她另一側擋住了漏下來的幾絲陽光。

  春歸也不推辭,順勢坐下後繼續說:“好容易放個假,別琢磨這費勁兒的事兒了。”

  “你們幾個得了空不如幫我想想,咱們在這挖個冰窖如何?可是太過費事兒?”

  挖好了冰窖,每年存上些冰塊兒,到了夏季也總好過些,不光為著前頭的鋪子,家裏孩子多,熱起來如此燥人,念書都念不下去。隻是挖冰窖到底也算個工程。

  知行早已捧著碗迫不及待灌了一大口,聽了這話反應挺大,連忙急急地點頭:“好啊!挖冰窖!”

  而祁佑向來是春歸說什麽他就聽什麽做什麽,也點了頭:“正好周晗那兒說是運了不少冰過來,挖好了咱們過去拿上一些備著。”

  剩下一個耿榮更是聽著指令幹活兒的。

  於是下午裏正媳婦兒過來看看情況時,原想著一家子必是情緒稍稍低落提不起勁兒,便存些安慰人的話到時也好勸勸,哪成想這宅子大門豁然敞開,裏頭幾個正趁著下午時的陰涼,你拿著鐵鍬我拿著準線,劃好了一小塊地兒。

  裏正媳婦兒愣在原地,一肚子勸慰的話全數憋了回去,沒一會兒便被蔡氏瞧見了,又趕忙把她拉了進來。

  “嬸子來啦!咱們挖冰窖呢!”春歸邊抹了汗邊打招呼,看著神情絲毫不像是被迫關鋪子歇業的。

  裏正媳婦兒也順嘴問了一句:“挖了冰窖做什麽?”

  “這不是天熱嗎,我琢磨了點新鮮玩意兒,放點冰更好呢!”

  說到這兒裏正媳婦兒哪還能不明白,新鮮吃食都在準備了,這鋪子哪還有一直關停的道理。

  待說明了來意,春歸也是心裏一暖,長輩問詢,她也不隱瞞,直將這些天的打算同她說明了:“嬸子回去也跟裏正叔說說,村長爺爺那兒家旺哥和嫂子想必也知會了。”

  她說出來就是讓這些長輩們寬心,沒想到裏正媳婦兒臉色卻是變了,立刻拉過她的手問道:

  “你既是半月後就重開鋪子,那羊奶怎麽辦?”

  春歸想起那群鄉民麵上一哂:“嬸子不必擔憂,我早……”

  她正想將郭如意牽頭的牧場告知呢,裏正媳婦兒已等不及突然跺了腳:“那殺千刀的李蘭!”

  春歸下意識看向祁佑,心裏一動,又麵朝她:“嬸子怎的又罵起她了?”

  裏正媳婦兒“哎喲”了一聲:“這婆娘跟她嫂子挨上千萬遍罵都不足惜!”

  她罵歸罵到底也將今早的事兒同春歸幾個說了一通。

  原來是那李蘭姑嫂大清早就跑了那福滿樓,回來後又挨家挨戶地勸說將羊奶攢起來賣給那福滿樓,五十文是沒了,可也比春歸這兒多上三文錢。

  “這些人本就為了占你的便宜,好些人半個月抱著羊奶桶不賣,沒個進賬,昨兒得知你關鋪子不收羊奶,個個跟瘋魔了似的又嚎又叫的。可今日李蘭又給了這一茬消息,轉頭又麵上開花高興得很了!”

  “可她們轉頭又賣給了福滿樓,你這兒可咋辦!”裏正媳婦兒又急又氣,直罵李蘭姑嫂不是東西。

  福滿樓……

  這一番話裏,春歸精準地捕捉到了這三個字。

  抬頭看向另一邊的祁佑和知行。

  果然,這兩人也斂了神色。

  “哎喲,丫頭,這可咋辦呢!”裏正媳婦兒挖空腦袋地想著法子:“你村長爺爺家裏一日能湊半桶,我這兒一日有個一桶,回頭我去你幾個嫂子的娘家再問問!”

  裏正媳婦兒這般著急,春歸也暫時將福滿樓放下,拉了人過來將那牧場的事兒也說明了,直說得她放下心才完。

  “嬸子,您跟裏正叔兩個就安安穩穩等著過幾日我送新鮮吃食過來吧,可別著急上火了,您放心,咱們這一大家子人在呢,有的是法子應對!”

  她這樣說了,裏正媳婦兒也才把心收回肚子裏,麵上的幾分急色也收了。她也是周到的人,見幾人聽了她說的那番話後臉色便嚴肅了些,也知道是有什麽要緊事了,趁著天色亮堂堂的,也不多留了。

  待送走了裏正媳婦兒,一院子的人立刻圍攏了過來。

  耿榮試探著先說了一句:“……福滿樓?”

  知行冷笑道:“這般等不及跳出來,除了它還有誰?我還道常福滿那小子怎的處處跟我們作對,還以為當初周晗點出一眾人買了秀才進縣學,他記仇呢。”

  沒成想,是惦記著咱們家鋪子呢!

  祁佑卻陷入了沉思。

  “先慫恿鄉民抬價,逼得兩方生怨,春姐關停鋪子,那提抬價的鄉民便竹籃打水一場空,正是自怨自艾悔不當初的時候,福滿樓再趁虛而入稍稍抬價收了那羊奶,那些鄉民便自然是對福滿樓感恩戴德。”

  祁佑皺了眉:“不過他們買羊奶做甚?”

  耿榮伸手道:“莫不是怕咱們再買了那羊奶?”

  祁佑見了他一眼,緩緩搖頭:“若沒想錯,過不了幾日,怕是要上門買點心方子了!”

  “這樣一來,羊奶貨源到了手,點心方子也到了手,一舉兩得的好事兒。”

  這話一出,一院子人麵上都是一派氣惱,知行猛地把手裏的鐵鍬一扔。

  “敢上門?耿榮!咱們直接把人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