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作者:魚翅      更新:2022-05-10 19:52      字數:3908
  蔡氏是個勤快的,蒸了包子後,沒一會兒功夫就把幾個孩子的房間都收拾出來了。在鄉下幾個孩子雖有自個兒的房間,但都既小且簡陋,也有李老爹那樣在吃食上疼孩子的,但穿衣住行上總不會如此體貼,可現下有了蔡氏就不一樣了,她雖性子火爆快嘴,但卻把小寶照顧得無微不至,如今多了誌遠,她也是一樣對待。

  衣櫃箱子裏兩摞的衣服兩個孩子一人一摞,床鋪重新打水擦洗得幹幹淨淨,幾個孩子的小書桌擺進了原來的雜貨間,筆墨紙硯擺放得整整齊齊。

  院子裏有口水井,她怕孩子多了跑出問題,還叫李誌存立刻做了一道圍欄圍了起來。

  才進來不過半個時辰,蔡氏已然有了當家過日子的勁頭,將眾人指揮得團團轉。

  春歸遠遠看著,蹲下身將滿臉興奮的知平知敏抱進懷裏。

  “以後就在這兒過日子了,敏敏知平怕不怕?”

  知平嘻嘻哈哈地笑著,回抱住春歸道:“嫂子,我好開心啊!一點也不怕!”

  知敏越大性子越有幾分內斂,也摟住春歸的脖子輕聲說道:“不怕!”

  春歸抱著兩個孩子,也笑得直開懷:“那嫂子也不怕!”

  兩家並做一家,吃了一頓蔡氏的包子後,春歸跟李誌高說定了一月後便要收些山貨,皮子,肉全要,屆時便要勞煩李老爹將芋頭番薯一道收上來。

  李誌高應下後也就駕著驢車回去了。

  一早上的忙碌,幾個孩子吃完飯精力便都用完了,按原來定下的,明日祁佑就要排出一天假帶知平幾個去這鎮上的私塾入學,好在床鋪都整了出來,也方便時刻睡下。

  孩子們睡下,大人們還有要緊的事兒做,蔡氏在廚房忙活,李誌存便跟著春歸來到前頭的鋪子。

  這兩層的鋪子已是給春歸省下不少事兒,上層的地兒不需李誌存多費心,到時添上屏風,桌椅,不過是費些銀錢裝飾,而底下那一層就得費不少心思了。

  她畫了張圖紙,簡便地同李誌存說了一通,李誌存做慣了敲敲打打的木工活兒,都是照模照樣最簡單又死板的活兒,如今聽春歸這邊要隔斷那邊要加櫃台,哪邊又得做個圍欄,一層的店麵,彎彎繞繞,既新鮮又有些趣味。

  “李大哥,能做到最好,不能做的我們到時再改改就成了,就是時間得抓緊了。”

  李誌存看著圖紙鄭重地點頭:“你放心,明日我就將我那些兄弟們喊來,保管盡快給你做成!”

  春歸笑笑:“那就托付給李大哥了!每日的工錢也是按著你們尋常的來,必不會虧待了!”

  李誌存一聽連忙擺手:“不不不,我不用工錢,咱們這樣的交情,還用什麽工錢啊。”他憨厚是憨厚,但被親爺爺親媳婦兒揪著耳朵說教幾番後,也知道跟春歸這是一家人,自家人是萬萬收不得銀錢的。

  春歸見他如此堅持,也不再說什麽了,人都在這兒,總能想到法子補貼這一家。

  食材,鋪子陸陸續續有了章程,這一日也算沒白過。

  到了晚上,蔡氏已經利索地將整間宅子打理了一遍,帶回來的菜種子也分了一片地出來種上了,還在圍牆那裏發現了一塊不小的泥地,見春歸過來忙喜滋滋地說道:“你家裏那些雞鴨不是托了爺爺照料嗎,我看也不用了,下回叫誌存帶上來,就放在這塊兒地上。”

  這塊地算在院子外頭,也熏不到什麽氣味。

  “蔡姐姐厲害,這裏裏外外都給安排妥當了。”

  絲毫沒耽誤。誇得蔡氏得意洋洋,又繼續忙活起來。

  五月的頭一日,遷新居,理家事,萬物更新。

  第二日一早,因前一日有些勞累,今日春歸就一睡睡到了日上三竿,聞著味道,蔡氏想是早就起了,早飯香氣撲了一鼻子。細細一聽,外頭敏敏似是在幫蔡氏一道忙活什麽,兩人有說有笑的。

  她睜開眼環顧四周才反應過來,她們已經搬了新家。聽著外頭的笑聲,春歸也不由得彎了唇角,頭一回重新拉上了被子,把自個兒蒙在裏頭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外頭知平也鬧騰了起來,幾聲清潤的笑傳進來,春歸一個警覺,這聲音.......

  是祁佑。

  她才反應過來今日祁佑會請了假過來帶孩子們到私塾報道,趕緊伸手拍了一把額頭,一陣無奈,這麽睡過去,她差點給忘了!

  穿了衣服,整好床鋪過去開了門,果然祁佑真在院子中,正半跪著垂頭幫知平整理衣角。

  知平“咯咯咯”地笑著:“然後呢然後呢!哥哥是不是被夫子罵了?”

  祁佑聲色平和,大約是起早了的緣故,有些喑啞:“你怎的天天盼著你哥哥挨罵?”

  知平一副被看穿了的模樣,羞赧道:“那他也笑我被齊夫子罰站呀.......”

  蔡氏在一旁看著這兩人直笑,一回頭看春歸開了門,連忙“呀”了一聲:“我還道你會不會將一上午睡過去呢。”

  春歸揉了揉眼睛,散去全數困倦後才看向院中的幾人,不好意思道:“醒得晚了些,叫蔡姐姐看笑話了。”

  蔡氏揮了揮手,玩笑道:“這有什麽打緊的,反正這兒都是咱們這些相熟的,你想睡到什麽時候就睡到什麽時候,誰敢說閑話就把他趕出去!”

  春歸聽得就更難為情了,瞧著日頭已經日上三竿要吃午飯了,她才這麽慢悠悠地起來。才想著去洗把臉收拾收拾自個兒,祁佑已拍了把跳脫玩鬧的知平,朝她走來。

  站定後微微皺著眉試探道:“昨日睡得晚嗎,還是沒睡好?”

  語氣較之跟知平說話時的隨意,到她這兒明顯帶了一絲緊張。

  春歸畢竟剛醒,腦袋還有些懵,看著他這麽走近,輕聲地詢問,心裏那根線微微動了動,本能地紅了臉,想起房門還未關好,連忙轉頭要關門。

  “.....睡好了,應該是累著了,忙活了一整天。”

  祁佑見她臉色微紅,又看了看前頭的門,便越過她順手幫著關了:“知平幾個已經辦了入學的課業,我隻請了半日的假,等下就得走了,你這裏可還有什麽困難,說出來我能解決的便替你解了。”

  春歸被搶先了手裏的動作,愣了愣:“已經辦好了?”

  後頭蔡氏沒在意兩人之間的氛圍,已經坐下來淘洗手裏的菜,聽到這兒笑著說道:“可不嗎,祁佑起了個大早過來的,愣是把幾個孩子從被窩裏扒拉起來,這不剛回來嗎。”

  春歸一聽心裏湧起幾分愧疚:“怎麽沒叫我,倒叫你大清早的跑來跑去。”

  “我本打算叫你的,祁佑攔著不讓,怕你昨晚沒睡好還是怎的,就讓你睡到該醒的時候。”蔡氏越說越高興:“咱們祁佑這疼人的勁兒,以後得便宜哪家姑娘喲!”

  她說得隨意,春歸卻不受控地又紅了半張臉,祁佑看在眼裏,麵上淡淡笑著,兩人之間流轉的溫情一時之間更甚,激得春歸一陣恍惚。

  “那……那你趕緊回去吧,沒的耽誤了功課。”

  想起他問的那些,又趕緊回道:“我這兒哪有什麽難辦的事兒,你李大哥二哥,還有蔡姐姐如今可都是我的幫手,再說還有那郭小姐呢。”

  祁佑一聽到郭如意,卻是想起了什麽,垂頭輕聲問道:“這宅子鋪子要多少銀錢?過幾日京都消息下來我請個假給你送些銀兩過來,吃喝用度別省著,我這兒也差不離是這幾日了。”

  春歸越聽越無奈,聽到請假二字連忙道:“請什麽假啊,可別請了,我這兒一切夠用,你別操心了。”這縣試的日子越來越近,他可倒好,嘴裏動輒請假,她雖心裏倍感溫暖,但也聽得心急。

  她如此堅持,祁佑也不願惹了她,看了看日頭,他抿了抿唇角道:“我得走了,鋪子的事兒除了必要的,皆可托付出去,別累著了。”如今宅門一關都是自己家人,合該她怎麽稱心怎麽來。

  “走吧走吧,還有半月的功夫,到時這鋪子也差不離要開起來了。”聽著動靜前頭李大哥應該已經帶了人忙活起來了。

  她一邊趕人,一邊循著話幾分嗔怪:“家裏的事兒不必操心,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了,還需你教知平似的。”

  誰知她這麽一說,祁佑便挑了眉道:“等春姐七老八十了,還要聽我的叮囑也是行的。”

  春歸驀的一愣,反應過來又紅了耳根:“你……”

  隨即便推著他羞赧道:“走走走,趕緊走!”

  說得祁佑連忙舉起手作投降狀,順著她的勁兒往門口走。

  知平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看哥哥被嫂子這麽推著,早“咯咯咯”地笑出聲。

  惹得春歸路過他時騰出手拍了一把,又抱頭亂竄到知敏身後,這會兒就連蔡氏也笑得不行。

  院子裏頓時熱鬧了起來。

  待把祁佑送出了門,春歸這臉上的紅潤才漸漸褪去。

  過了會兒,孩子們進屋的進屋,玩鬧的玩鬧,春歸把自個兒收拾了也到蔡氏那兒一塊兒打理這院子。

  蔡氏忙活完廚房的事兒就繼續給幾塊地鬆土,昨兒蔡氏隻種了一小片地,今兒剩下這些地也要打理起來了。

  兩人手腳快,沒一會便幹完了,商量了在這種上半地的芋頭番薯後,蔡氏想到了今兒早上的事兒,便跟春歸說了幾句:

  “祁佑這孩子,也不知哪來的銀錢,我早上本想著把束脩交給他,沒想到他愣是不收,剛剛我問了小寶,這三個孩子三兩銀的束脩都是他出的,我這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他一個讀書郎,就是平日裏抄書也抄不來這許多,他同你親近,你可知祁佑這是哪來的銀錢啊?”

  春歸一聽便歎了氣,這人如今大了,行事做派便一副大人模樣,瞧今兒上午不就想替她分擔了這鋪子的花用嗎。

  聽她歎了氣,蔡氏麵上一急:“怎麽的,這銀錢……”

  春歸連忙安撫:“這銀錢正當,當然來得正當。”見蔡氏一臉的急切,她也就將祁佑三人做那畫冊的事兒全付說明了。

  她草草幾句說完了,蔡氏早已愣在原地。

  “他那兒應是拿到了一筆銀錢吧,細分的事兒我也不清楚,到時那三個放了假再問問。”

  能跟京都直接搭上線,決不是她那扇麵圖似的小打小鬧,但具體的她也不過問,總歸是這幾人的作為,幹幹淨淨坦坦蕩蕩的。

  她麵上尋常的神色,蔡氏那頭已然嚇得倒吸一口氣。

  “……我的老天爺啊!你莫不是神仙吧!怎的孩子一到你手裏一個個聰明得能上天啊!”蔡氏一屁股往後頭坐下,連連搖頭驚歎。她是鄉下婦人,本就對讀書人有天生的敬畏。編書冊這等事那是官府老爺或是貴人才幹的事兒,可祁佑幾個卻在她們眼皮子底下給做成了,這是何等的厲害!

  看她這副被嚇到的模樣,春歸不由得好笑:“祁佑他們自個兒的造化,蔡姐姐還要加在我頭上,我若有這等本事,咱們家幾個孩子莫不是以後都要出人頭地搏前程去了?”

  蔡氏又扒拉著要春歸說些細節,她雖聽不太懂,卻一個說一個不住地驚歎,如此一下午便過去了。

  到了晚上前頭那鋪子也拆拆打打的有了雛形。

  第二日一早,郭如意也終於帶著兩位燒窯的手藝人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