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田地、新扇麵
作者:魚翅      更新:2022-05-10 19:52      字數:3294
  “祁佑,再過半個月,那田地得讓陳大哥跟二哥犁起來了,你們來時往山腳那兒望一望,聽蔡姐姐說今日陳大哥在那兒放陷阱,若是見著了跟他說一聲。晚上回來送誌遠過去時也跟李老爹說一聲。”

  春歸吃到一半想起這一茬便說了,開春下過幾場雨後,田地的事兒就要提上日程了。去年由裏正作保立了佃田的字據,如今這田地一事她便可放寬心了,專心跟蔡氏一道擺一擺攤子,若得閑把那些新鮮吃食擺到鎮上攤位裏賣上一賣,再細細琢磨郭小姐那扇麵。

  不等祁佑回了,春歸繼續道:“等閑時咱們分些種子過去,李老爹當初賣了田也沒多分種子,陳家又是兩個獵戶,兩家人品都信得過,咱們家索性將這事兒全托付出去。”

  有舍有得,既是走了科舉的路子,她手頭又有兩項活計,就該兩廂取舍。

  祁佑這才點了頭:“春姐說得是,這樣吧,晚上我跑一趟把種子送過去。等天氣轉好了,讓陳大哥跟李老爹一道把種子曬了,春姐這裏也少一樁事。”

  春歸想起什麽,指了指門後頭:“說到種子,李老爹昨日還送了些芋頭過來,這樣凍人的天氣,那芋頭長在他家隔壁的老屋裏頭提早發了芽結了果。自家留了一些後都送我們這兒來了,我留了一些咱們自個兒吃的,其餘的幾個就當種子,等再長些出了芽種到門口吧。”

  兩個人有商有量的,也沒注意到對麵知行逐漸沉默的模樣。

  直到兩人說完,祁佑瞥了一眼他,才向春歸開了口。

  春歸去年將他罵了個通透,重新領回念書的正途上來,如今又能將過了年才六歲的知平送到私塾,可想而知她對念書這一事的看重,若今日知行自個兒就做了決定將鄉試推到兩年後,春歸指不定有多生氣。

  他放下碗將今日齊秀才所說的話回述了一遍,知行一聽就繃直了背,試探地看著春歸的反應。

  他原以為春歸多少會遲疑一下,沒想到她一臉喜色:“齊秀才當真這樣說?你倆院試能板上釘釘地過了?”

  祁佑也是一愣,繼而點頭:“老師是這麽說,春姐,那鄉試……”

  “成成成,我回頭給齊秀才備份禮,到時過了院試咱們一道送過去!”祁佑話還沒說完,她就給打斷了:“不對,得兩份,你們兩個人呢。”

  “不對不對!三份,知平那個臭小子以後指不定多鬧人,多備上一份,齊秀才也不好意思把人給我趕回來。”

  她壞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遇著高興事兒卻能喜上半天,知平被留下來那事兒也就不計較了。

  知行祁佑兩人對望了一眼,眼裏均是無奈。

  祁佑想了想,還是放下碗直接把事兒挑明了。

  “春姐,我是這麽考慮的,若是院試後直接八月鄉試,我跟祁佑得赴京趕考,家裏銀錢若是不夠,或是我或是知行便隻去一個。”

  春歸擺擺手渾不在意:“隻去一個做什麽?你倆一道去做個伴也安全些,這京都離咱們這兒有大半月的車程,我哪放心你們一個人過去。”

  “原先我擔心知行這邊要守孝,院試之後隻能留在家中等上兩年,可若是有新政下來,這再好不過了。”

  知行當即抬眼,心裏的忐忑一絲一點地褪下。他雖平日裏跳脫,但念了這麽多年書,最終的目的就是要出人頭地,替家裏爭口氣,可他念書科舉若是給家裏給嫂子添了麻煩,那還不如再多等幾年。

  春歸高興勁兒過了後腦子便清醒了,看了看強忍著激動與忐忑的知行,又看了看沉靜的祁佑,她稍一琢磨就明白兩人為何是這反應。

  “如今到八月還有半年的時間,我與那郭小姐的合作才剛剛開始,你們怎麽就愁家裏沒錢呢。”她說著笑了幾聲:“你們兩個啊,別想這麽多,日子就照常過。”

  她看向祁佑,拍了拍他肩膀:“凡事有我呢。”

  春歸說完便繼續吃飯,給知敏加了一筷子豬腳,兩人笑嘻嘻地吃了。

  春歸不在意,到底是為了寬慰他倆的心還是心裏真有了底氣,祁佑和知行都不知曉,但兩人心上卻真真實實蒙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知行又是高興又是不安,而祁佑沉默了一會兒,才拿起筷子。

  兩人吃了飯休息片刻便領了小寶跟誌遠兩個,帶著一碗飯去到私塾。

  知平經過齊秀才一個多時辰的盯視早已泄了氣,捂著餓癟的肚子,與齊秀才大眼瞪小眼。見著兩個哥哥來了當即想大哭,被祁佑一句“春姐已經知曉”又嚇退了,隻好捧著一碗飯抽抽噎噎地吃著。

  知行在位子上坐了半晌後轉頭看向祁佑:“祁佑,過段時日咱們再去鎮上接點活兒吧。”他垂下眼鼓著勁兒道:“能多抄一本是一本,好歹讓嫂子輕鬆些。”

  春歸哪怕有大把大把的銀子在掙,都不是他能坐下安享的理由。

  祁佑隻瞥了他一眼,指節敲了敲桌麵,麵色平靜道:“我明白。”

  他麵上答應著,心裏卻心思百轉。

  光靠抄書是不行的,春姐能與那郭小姐達成合作,當日也說了是靠著一副巧思。畫師易得,巧思難得,那扇麵兒便在京都也賣得紅火。那他與知行該如何在抄書上做些動作,將抄書的利潤翻上一番呢........

  一整個下午,這一學堂的幾個人各懷心思,而春歸那兒也沒閑著,將明日攤子裏要賣的吃食做了些出來,也就這兩天的功夫了,番薯吃到現在也差不多吃完了,隻能等開春種下一茬。蔡氏的意思是暫時先當個雜貨小鋪子,春歸卻另有想法,她腦子裏有一籮筐的吃食,挑揀幾樣做出來便好,隻不過一直白家門口擺著掙的銀子也是有限,何況八月家裏兩個孩子就要出門,她動作確實得快些了。

  蔡氏比她先拍了板,反正這小攤子跟吃食相關,她先起大早做上幾籠屜的包子饅頭先買著,紅糖薑茶也賣著,等春歸想到其他吃食了再擺上去。春歸想了想也決定暫時這樣罷了,這些時日重要的還是將郭小姐那扇麵圖畫出來。

  除了日常的番薯丸子,春歸將前日李老爹送的芋頭挑了些出來,蒸熟壓成泥餅子炸了,雖然好吃,但賣相上總有些不好看。

  這會兒她忙著畫扇麵,暫時就把芋頭放在一邊不想了。

  都說巧思難得,春歸這會兒也有些思路窮盡,照顧了知敏午睡後她便把自個兒關進房裏畫畫。如今那臨時開出來的書房已然有了書房的模樣,筆墨紙硯齊全,春歸把郭小姐送的白瓷瓶也放在桌麵上,從裏屋看上一圈倒真像是書生公子哥兒的書房了。

  瞥見這白瓷瓶,春歸不免想到現代的貼花瓷瓶,她不愛這些單調的顏色,隻覺得貼了花描了顏色的大花瓶才好看。她看鎮上賣的瓷盤子也是單調,想來這兒的瓷器花樣兒也不多。不然等她得了空,手頭上寬裕了,免不了要燒些好看的飯碗盤子花瓶才好。如今也隻好先想想了。

  春歸歎口氣,伸手撫了一把白瓷瓶,通體白淨看著倒是舒服的。她又下意識看了桌上白淨的宣紙,突然,鬼使神差地添了一大筆的黑色。

  春歸:........

  黑色?

  春歸愣愣的,又提筆塗了一整塊黑色,似是想到什麽,眉心一皺,調出一道暗黃色來,提筆勾了一個伏案念書的人影。

  前半年倒是常常看到祁佑和知行夜色深了還在念書做功課,知行性子跳脫,但念書上沒有一絲含糊,祁佑就更不用說了。這樣想著,她緊皺的眉頭又展開。

  下筆也更加順利.......

  窗外是一輪淡黃的彎月,桌前伏著一個苦讀的少年,第二幅依舊是一片黑色,少年站起身對月吟誦著,此刻的月亮稍稍圓了一些;第三幅已經沒有少年,桌麵一片清爽,隻留下幾冊書,天卻漸漸亮了起來,不再是純黑色,從上頭打進了一絲光亮。

  而最後一幅通篇白色,日頭正好,從窗外路過高頭大馬並一路侍從,馬上是一個身著狀元服飾的少年。

  落筆後春歸久久不能平靜,這是她畫的三套圖裏最簡單的一套,卻飽含了她對知行與祁佑的祈盼,不盼著一定得高中,隻希望一年後所得不負他倆付出的辛苦。

  春歸不知道郭小姐會否收下這一套圖,畢竟扇麵通篇黑色確實奇怪了些,但畫也畫好了,隻等月末來收時再看了。

  這畫樣兒倒不像是扇麵,少年苦讀中狀元,更像一套連環畫了,有故事有情節。春歸搖搖頭失笑,將畫晾在一邊。

  她還不知曉就是這一套圖,給了此刻正琢磨怎麽在抄書一事上翻上一番利潤的祁佑莫大的靈感。

  傍晚幾個孩子準時到家,祁佑和知行送完了誌遠小寶後又將田地一事跟李老爹說明了,便隻留了知平一個人進家門。

  小家夥扭扭捏捏趴在門框上,眼神躲躲閃閃地不敢看春歸。頭一天上學堂,小寶跟誌遠都被齊秀才好好誇了一通,隻有他被留堂挨批,小孩子才剛有的一點羞恥心此刻爆發了出來。

  春歸瞥了他一眼,一個人將裏間出芽的番薯拿出來,往程家老屋走去。

  一共開墾了三塊地,兩塊種上番薯,一塊留下種芋頭。春歸一個人忙活著,那頭知敏看看弟弟又看看嫂子,兩廂猶豫之下跑向了嫂子,一道幫著種番薯。

  知平眨巴眨巴眼,也跟在屁股後頭,拿起一個番薯芽後小心翼翼地朝春歸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