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住進柳家
作者:魚翅      更新:2022-05-10 19:51      字數:3333
  這話一出,眼前三人齊齊愣住。

  春歸急道:“還愣著幹什麽!趕快啊!”

  說完她又朝裏喊了幾聲:“知行,快出來,去請一下裏正家隔壁的李大夫!”

  她這番焦急的模樣,陳氏兄弟都不敢再耽誤,兩人扶著祁佑便往柳家走。

  春歸在前頭開路,徑直將人帶進一間不大的房間,隻一張空蕩蕩的床和兩個大箱子。

  兩人扶著祁佑坐定,看著春歸忙裏忙外,從隔壁抱來一床被褥,沒一會兒功夫便鋪好了床。

  這房間小,原是知行和他大哥小時候住的,後來知行漸漸大了,六歲時柳爹便把稍大點的隔壁清出來給孩子住,這間房便慢慢閑置下來,偶爾放些雜物,春歸前兩天便收拾了幹淨,本來打算等知平大了些便讓他搬過來,不至於跟知行兩人擠一起,如今正好讓祁佑住下。

  收拾好床鋪,春歸就讓陳實兩兄弟把人扶到床頭。

  知敏和知平也聞聲跑了過來,兩個孩子,一個年歲小,一個又是女孩子,看著祁佑一條腿血淋淋的,都眼淚汪汪地湊上來。

  “小心些。”她一邊看著一邊手也虛扶著。

  等人半躺下,春歸才鬆了口氣,抹了抹額角的虛汗:“我去打盆水,知行已經去請大夫了,你先忍忍。”

  “知平知敏,在旁待著,不要怕啊。”

  祁佑抿了抿唇角,靜靜看著春歸嘴上安撫這兩個孩子不要怕,自己卻冒了一額頭的汗。

  春歸說完人便出去了。

  直到她拐出門口,祁佑才將目光收回來,看到陳實兩兄弟歉疚的目光,他扯了扯嘴角:“陳大哥,陳二哥,這事兒怪我,你們倆不必自責。”

  陳實伸手捶了下桌子,歎了口氣道:“怎麽不怪我倆,那陷阱便是我放的,過了個大旱天我怎麽就給忘了呢!”

  祁佑搖搖頭淡笑:“大哥不必多想,本就是我想跟著你們進山,一切後果我自己承擔,何況我應該沒傷到筋骨,皮肉傷養幾天便好了。”

  他這樣說,兩兄弟卻更加歉疚。

  陳慶看了看門外,廚房那邊正有炊煙燃起。

  “倒是惹著春歸妹子著急了。”

  這話一出,原本淡笑的祁佑卻收了笑容,望著門外,眉頭微皺。

  他轉頭朝知平和知敏招了招手:“敏敏,知平,不要怕,哥哥不疼。”

  兩孩子連忙跑上來,癟著嘴巴,一人捏住祁佑的一根指頭。

  陳實陳慶兩兄弟看了看兩個孩子,又看了看在廚房忙上忙下的春歸,互相對望一眼。

  柳家一家子對祁佑確實真心。

  春歸足足燒了一大鍋熱水,被陷阱的利器割傷,傷口必須及時處理。她心裏又自責又慌張,明明祁佑是個讀書郎,她還放任這孩子時不時地進山。要早知道她一開始就該攔上一把。祁佑也是,旱期在山上晃蕩著也就算了,如今旱期早過了,還往山上跑。

  一鍋水燒完,她打了一整盆小心翼翼地走出廚房,正看到知行領著大夫小跑過來,後頭跟著的還有裏正夫妻倆和其他四五個鄉民們。

  李大夫跟裏正媳婦兒是本家,又住在裏正家隔壁,知行去請,連帶著裏正一行人都引來了。

  大夫已經進了房間,剩下一群人細細嗦嗦地嘀咕著,春歸細看,裏頭還有兩個程家的遠親。

  春歸眼皮一跳,端著熱水朝那一行人道:“裏正叔,嬸子,你們來了。”

  裏正催促道:“趕緊趕緊,去看看祁佑,腿要是傷到了筋骨,這科舉路可就斷了!”

  本朝科舉不許身有殘疾的學子參加,裏正一聽到是祁佑傷了腿腳,又是急又是氣。

  春歸掃過裏正身後眾人,心下明了,她端著盆轉身冷笑,難怪,這些人想必是來打聽祁佑傷勢的。程祁佑孤身在外遊蕩沒見有人過來給上一口飯,一聽到腿傷了可能參加不了科舉了,一個個倒是都緊趕慢趕地打聽消息來了。

  她進到房裏,陳實兄弟已經給大夫讓出了位子,看著祁佑因失血過多泛白的唇角,春歸鼻子酸了酸,又叫了聲知行,囑咐他端一碗糖水過來給祁佑喝,此時人多,知敏和知平也被她哄著去了隔壁。

  床頭,祁佑看著她微微發抖的手捧進來一盆熱水,心頭不知怎麽的,收縮了一下。

  他盡力勾了勾嘴角,緩緩道:“春姐,蘑菇在陳大哥的背簍裏,山上長了許多,這趟我便摘了滿滿一背簍,咱們能吃好久。”

  春歸放下那盆水,繃著臉不理他,隻看著大夫用剪刀剪開一層褲子,小腿處有深深的一道口子,她皺眉道:“李大叔,祁佑這傷有否傷到筋骨?”

  祁佑知她心中有氣,剛想繼續開口緩一緩春歸的情緒,待看到春歸身後又進來了一批人時,他嘴角的笑意漸漸地隱了。

  春歸隻認出了其中兩個程家人,她不知曉,這幾個其實全是程家的族親,表的堂的,都在祁佑的家譜上掛著呢。

  祁佑收回眼神,垂下眼沉默著,手指輕輕摩挲。

  裏正看著帶血的布條更急,湊上前又問了一遍,後邊幾個程家的族親探頭探腦地張望,引得春歸一陣煩躁,側了側身子擋住了幾人的視線。

  李大夫動作快,處理了傷口,又敷了藥,對著祁佑拍了拍肩膀:“你小子命大,隻皮肉傷,養好了並無大礙。”

  春歸提著的這顆心總算落了下去,長長地吐了口氣,瞥到祁佑淡笑的模樣,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裏正夫妻倆也鬆了口氣:“沒傷到就好,沒傷到就好。”以祁佑的聰慧,若是因腿傷不能參加科舉,實在是遺憾。

  後頭幾人聽到這消息不知道是何情緒,隻一個勁兒地嘀咕著。

  春歸實在煩躁,偏過頭道:“各位叔嬸能否安靜些,別打擾祁佑休息。”

  沒想到其中一人開口道:“我說春歸啊,祁佑畢竟也不小了,住你這兒是不是不合適啊。”

  “就是啊,你一個柳家的媳婦兒.......”

  春歸還沒反應過來,祁佑頓時眸色一冷,抬眼盯著那開口的女人道:“難不成堂姑想接我過去照顧到我痊愈?”

  論輩分,這人算是他的堂姑,正兒八經的親戚,把人接過去照料合情合理。

  裏正也轉過身問道:“程氏,你可是這個意思?”

  這話一出,剩下那幾個人便停了嘀咕,眼神瞟了瞟說話的女人,忙不迭地後退幾步。

  程氏假笑一聲連忙道:“不是還有天保夫妻在嗎,這親哥親嫂哪兒抵得過我們這些旁親啊。”

  “我呀原是想著,若祁佑這腿好不了,我那兒子還有些用處,給找些活計也是行的。”

  這話一出,周圍人全冒了火。

  程桂香底下三個兒子,兩個兒子賣到員外郎那兒做了門仆,年年賞錢倒是高得很,這些年她便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口頭心頭地掛著兩個兒子。

  如今倒是把祁佑一個讀書郎比如賣身奴了?!

  裏正媳婦兒氣得上前指著鼻子罵道:

  “你既然不願照顧祁佑,來這兒說什麽風涼話!”

  裏正媳婦兒攬過春歸,氣道:“程桂香,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來這兒為著什麽,如今祁佑腿無大礙,還能考科舉,消息打聽到了,還不趕緊各回各家?!”

  “你家有個賣了身當門仆的兒子你當個寶,我們祁佑卻是步步高升當官的命!你那起子心思毒得沒邊了!”

  至於她口中的程天保夫妻,壓根無人想提。

  程氏被戳了臉麵心裏不喜,卻也不敢當著裏正麵兒罵他媳婦兒,便嘟嘟囔囔:“我們探聽什麽消息啊,隻不過聽人說這幾日祁佑都是在柳家吃的飯,心裏這不是急嗎!你說春歸一個柳家的媳婦兒,咱們祁佑過了年也十五了,過些時日還得考科舉,我可是為咱們老程家的名聲著想!”

  裏正媳婦兒“呸”了一聲:“別一口一個柳家的媳婦兒,柳哥柳嫂當初把她當女兒養大的,若我們春歸嫁了人,那今日便還是柳家的媳婦兒,既是沒嫁,那就是柳家的女兒,你嘴巴是痛快了,可有想過女兒家的名聲嗎!”

  春歸隻站著不吭聲,當初裏正早就試探過一回,也歇了心思。這些時日她所做的也足以見得真心,她不信裏正會被這幾句話影響。

  這時長久未出聲的陳氏兩兄弟也開了口,陳慶性子直,直截了當道:“程嬸子,有你這樣的嗎,自己不願照顧還不讓春歸妹子照顧。人家雖不同宗,可這些日子咱們都看在眼裏,春歸妹子對幾個孩子都是掏心掏肺的,您真沒必要這麽想!”

  程桂香還想說什麽,被裏正一眼看過來,一肚子話咽了回去。

  裏正皺著一張臉冷聲道:“你們也知道祁佑這幾日是在柳家吃的飯?既如此,你們做長輩的怎的不幫一把孩子?你們做大人的不出手,還不許人孩子互相拉扯一把?”

  “祁佑在這兒吃飯,我一早就知道了,不過是為著與知行兩人溫習功課方便,春歸也體諒他一人開夥艱難!若真為你們老程家的名聲著想,當初祁佑被那程天保趕出來時,你們這些叔叔嬸嬸怎的不把人領回去?!”

  周圍一片噤聲,那幾程家人倒是臉臊紅了一圈。

  裏正卻越說越氣,走上前指了指這些人:“既然覺著祁佑在這兒有礙名聲,那你們老程家便出來個人,把孩子帶回去,看大夫上藥,吃喝用度都包攬了!”

  程桂香一下急了:“我也沒那意思,就是提醒提醒。”她邊說邊腆著臉笑:“春歸這孩子厚道,咱們這兒誰不知曉啊!”說著看向春歸,伸出手想拉扯一把。

  春歸冷著臉不吭聲,側過身避了避。

  剩下幾人臉上都有幾分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