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盡頭——前篇:橘子空間
作者:高銘      更新:2022-05-10 19:31      字數:7737
  時間的盡頭

  ——前篇:橘子空間

  需要強調的是,我不是這方麵的專家、醫師。這一篇的內容,隻做參考。

  在幾年前我和一個朋友的伯父聊過一下午。整整那個下午我們都在說一個話題:精神病和精神病人。朋友的伯父早年海外求學,學醫,後專攻精神科研究與治療,在業界(全球範圍)比較有名,曾對精神病的研究和治療有過很大的貢獻。

  老頭一點架子都沒有,挺開朗的一個人,是真正的專家。說專業知識的時候從不故作高深,也不會用專業詞匯顯擺自己多麽多麽牛,都是以廣大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大白話表達。不像那些整天研究“比基尼到底露多少算道德淪喪”的“磚家叫獸”們,得瑟半天沒人明白。我本能地覺得那天的對話也許會有用,於是記錄下了大部分。

  他:“你要錄音啊?”

  我:“可以嗎?”

  他:“可以是可以,不過我今天是無責任地說說,如果想用這些做參考寫論文,怕會耽誤你的。”

  我:“您放心吧,我不用這個寫論文,我隻是想從您這裏吸收一些知識,您看可以嗎?”

  他:“好,那我可就不負責任地說了啊,你發表了我也不承認(大笑)。”

  我:“成,沒問題。”

  他:“好,那你想知道什麽呢?”

  我:“您是從什麽時候起決定到這個領域的?”

  他:“我不是從小立誌就專攻這科的,也沒什麽特別遠大的誌向要救死扶傷,那會兒我年輕,沒想那些。我們家族祖上一直都是行醫的(作者按:有家譜為證記載到300年前),所以我們家族出醫生多(笑)。本身我是骨科,××年被國家保送到歐洲求學的時候,遇到這麽一個事,也就是那件事,決定了我選擇現在的專業。”

  我:“是特慘的一件事嗎?萬惡的資本主義體製下精神病人如何受摧殘了?”

  他:“(大笑)那倒不是。是某次和一個同學去看她的哥哥,她哥哥在一家精神病醫院實習。我在院子裏等她的時候,就坐在兩個精神病人附近,我聽他們聊天。最開始我覺得很可笑,後來就笑不出來了。”

  我:“是內容古怪嗎?”

  他:“不是,內容很正常,說的都是普通內容。但是兩個人操著不同的語言,一個說西班牙語,另一個說英語,而且對話完全沒有關係。一個說:‘今天天氣真是難得的好。’另一個回答:‘嗯,不過我不喜歡放洋蔥。’那個又說:‘安吉拉還在世的話,肯定催著我陪她散步。’另一個又回答:‘大狗不算什麽,小狗撓癢癢的時候才最可笑呢……’兩個人的話題完全沒有關係,但是兩個人聊得很熱絡。如果不聽內容,隻看表情、動作,會以為是一對老朋友在聊天。我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的。本身西班牙語就是到那邊才學會的,不太紮實,最初都以為自己口語聽力出問題了。我就那麽足足聽了一個多小時,他們沒一句對上的。等我回過神的時候,同學早就因為找不到我,自己先走了。”

  我:“是不是回去就開始留意這方麵資料了?”

  他:“對,就是從那時開始,我才慢慢注意這些的。去圖書館看,纏著教授推薦資料,但是我發現並不是像我想的那樣。”

  我:“對啊,骨科和精神病科是兩回事啊。”

  他:“不是這個問題,而是資料的問題。最開始我以為西方在精神病科這方麵的資料會很全,記載會很詳盡,但是一查,才知道,不是我想的那樣。到18世紀中期的時候,他們的很多精神病科、腦科的資料還跟宗教有關聯,什麽上帝的啟示啊、神的懲罰啊、鬼怪的作祟啊,都是這些,而且被很多醫生支持。”

  我:“其實也正常吧?醫術的起源本身就是巫術嘛,巫醫。”

  他:“不是的,在18世紀的時候,歐洲醫學方麵,尤其是外科方麵已經很有水準了。但是精神科方麵可能是被宗教所壓製,一直沒太多進展,甚至有時候受到排擠。”

  我:“所以?”

  他:“所以我最終決定專攻精神科。”

  我:“哦……我想知道您對精神病人治療的看法,因為曾經聽到過一種觀點:精神病人如果是快樂的,那麽為什麽要打擾他們的快樂。”

  他:“這點我知道,其實應該更全麵地解釋為:如果一個快樂的精神病人,在沒威脅到自身及他人的安全,又不給家人、社會增加負擔的情況下,那麽就不必要去按照我們的感受去治療他。”

  我:“您認為這個說法對嗎?”

  他:“不能說是錯的,但是這種事情是個例,很少見。你想,首先他要很開心,不能凍著,不能餓著,還沒有威脅性,家人並且不受累。多見嗎?不多吧。”

  我:“那也有的吧?”

  他:“的確存在。例如有那麽一個英國患者,家裏比較有錢,父親去世後三個姐姐和患者本人都拿到不少的遺產。患者情況是這樣:每天都找來一些東西燒,反複燒透,燒成灰後再烤、碾碎,然後用那個灰種花,看看能不能活,各種東西都用來試驗,別的不幹,也不會幹。吃飯給什麽吃什麽,不挑食,累了就趴在沙發上睡。他的三個姐姐很照顧他,雇了兩個傭人,一個做飯收拾房間,另一個就算是他助理了,整天盯著,別燒了什麽家具或者自己,就這麽過的。你不讓他燒,他就亂砸東西發脾氣,給他點能燒的,他就安靜了,慢慢地用酒精燈一點一點燒,吃什麽穿什麽都不擔心,財產有會計師、律師和姐姐監管著,一切都挺好。這樣的患者,沒必要治療,自己燒的挺好嘛,也不出去,也不打算結婚,專心燒東西種花,沒有威脅性,不傷害任何人,還能創造就業機會。最重要的是,他很快樂。”

  我:“怎麽判斷他的快樂與否呢?”

  他:“隻能從表麵上看了,如果患者是哭笑顛倒的話,也沒辦法。因為這種情況下如果治療,就會有很多奇怪的人權團體來找你麻煩,指責你剝奪了精神病人的快樂。”

  我:“嗯,是個問題……精神病定義的基礎是什麽?過了一個坎兒就算,還是因患病殺人放火滿街瘋跑才算?”

  他:“其實你說的是一個社會認同的問題了。我的看法是:人人都有精神病。”

  我:“欸?”

  他:“你想想看,你有沒有某些方麵的偏執?”

  我:“嗯……我的電腦桌麵上圖標不能超過三個,多了必須放快捷欄或者幹脆不放桌麵,這個算嗎?”

  他:“算啊,多於三個你就不幹對不對?”

  我:“那您這麽說我身邊這種人多了。我認識個女孩,她必須把錢包的錢都按照麵值排列好,正反麵方向必須一致;另一個是必須把床上的床單繃緊,不能有一絲皺褶;還有一個朋友喜歡寬葉的盆栽,休息日必須挨個把葉子擦得賊亮;對了我還有一個習慣,三個月就把家裏的家具換個位置擺放,這都算?”

  他:“我們分開來說。你的家具移位啊,你朋友伺候花草啊,可以用‘情調’這個詞。那個整理錢包的人和床單平整的人可以算是小小的矯情。其實這些都是輕微的強迫行為。但是,這些都沒影響你和其他人的正常生活對不對?那就強迫著吧,沒什麽不可以的。不過你要是連別人的錢包也整理,跑到別人家去強行把人家的家具也挪來挪去,你就算精神病人了。至於去別人家擦花……我覺得這個我願意接受(笑)。”

  我:“嗯……那精神病到底是怎麽來的呢?有具體成因嗎?”

  他:“這個我也很想知道,不僅僅是我,很多我的同行都很想知道,但是我們對於絕大多數精神病的成因都一無所知。隻能肯定一點:有一部分精神病人是因為遺傳缺陷。但這不是絕對的。基本上人人都有遺傳缺陷,為什麽隻有一部分會發病還是個未解課題。說遠點兒吧,對於癌症啊、艾滋病啊、腫瘤啊,治療技術和方法近幾十年隨著設備提高都是飛速發展。為什麽呢?因為病原明擺著就在那裏。但是精神病不是,那個解剖是看不到的。就像中國傳統醫學的穴位脈絡,那個隻能活著的時候有,屍體解剖根本就沒有,你怎麽確定?而且穴位和脈絡還是一天當中會有變化的。上午這個穴位可以有療效,下午就沒用了。

  精神病這種問題更嚴重,精神是什麽?這也就難怪西方宗教會幹涉精神病研究的發展了。這是很難說的一個問題。精神病科還不同於神經外科,神經外科目前最好的是德國和日本,因為“二戰”期間他們做了大量的活體實驗。當然,這個是沒有人性的,也是反人類的殘忍行為。從這點我們再說回來,也就是通過德國和日本的活體大腦實驗,我們才知道了大腦的很多功能。因為大腦就像一部電腦一樣,不是每時每刻所有的零件都在工作,需要這部分的時候,這部分工作,不需要的時候,這部分是不活動的。電腦關了機就什麽問題都發現不了,沒有活體實驗,很難知道,尤其是在過去透視技術不發達的時期。”

  我:“我記得有說法是說大腦隻被開發了20%,剩下的80%還沒被運用。是不是很多精神病的成因都在沒開發的那方麵?”

  他:“其實這是個謬傳。也許是媒體對相關醫學論文或者雜誌的斷章取義。那80%不是全部閑置的,你的呼吸、你的心跳、你的排汗、你的體能反應,都是那80%內控製的,換句話說,是維持生理機製。但是我承認還有一部分到目前為止沒發現有任何的運用。不是沒有運用,是沒發現,也許需要什麽情況才會被激活。但是這部分不會超過20%,也就是說,人類大腦實際已經被應用80%以上了。不要太相信小說電影裏那些大腦潛能的科幻。人目前還不具備無限潛能的大腦,真的是無限潛能,那就不用發育這麽大了。一個成人大腦多重?1.7公斤左右,這個重量對於現代人體重比例來說,已經很大了。”

  我:“嗯……除了遺傳缺陷外就沒有能確定的其他原因了?”

  他:“有,但是更難界定,例如心理因素、環境因素、成長因素,這些都導致了承受能力的不同。比方說吧,精神分裂的重要症狀之一就是思維擴散和思維被廣播(diffusion of thought,thought broadcasting,英文原名由我本人查證後友情提供),就那些剛剛提到的各種客觀因素導致的,在精神分裂患者中占了相當大的比例。”

  我:“什麽意思?思維擴散?”

  他:“這是患者的一種錯覺,覺得自己剛有什麽想法,就跟廣播似的,大家就都知道了。感覺自己的思維處於共享狀態,沒有任何隱私,由此導致(對他人)恐慌和不信任感。這種情況被稱為思維擴散,其實這兩種情況都是一樣的,用兩個詞是因為患者的感受不同。思維立刻被共享,要不就是思維有廣播發散出去的感覺……精神分裂或者精神分裂前期都具備這種特征。對於這類患者,我不敢說全部,但是其中一大部分隻要我眼光和他們對視,我就能夠確定。這不是我或者患者有了特異功能,這是臨床經驗。他們的眼神都是極度敏感和警覺的。”

  我:“原來是這樣……”

  他:“而且在這種情緒下,患者對周圍的人更加充滿敵意,心理上更加焦慮。如果不及時進行心理輔導來調整或者治療,會惡性循環的,因為他們會越來越敏感。比方你說了一句話,具體內容患者沒聽進去,就那麽幾個字他聽進去了,串成了辱罵他的一句話或者諷刺他的一句話。他會認為你針對他了,你是壞人,你知道他的想法了,他沒隱私了。同時會激起患者更多想法,以至於在他頭腦中就脫離了正常的思維,成了有人在頭腦中對自己說話,形成幻聽。如果更嚴重的話,就會根據頭腦中的對話產生幻視效果,看到了別人看不到東西,諸如此類。”

  我:“居然這麽嚴重……”

  他:“是的,我曾經治愈過一個患者,是個小夥子。他就是嚴重的精神分裂。他說能看到街上很多外星人,別人看不到,外星人偷聽他的思維,並且趴在每個人的耳邊告訴別人。可是你想想看,當他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別人的時候,別人也覺得他奇怪啊,也會多看他兩眼,他就更加認為別人已經知道他想什麽了,會狂躁,會失常。”

  我:“那精神分裂的治療呢?”

  他:“家人的開導是必需的,精神病醫師會聽取心理分析師和心理輔導醫師的建議,采取各種藥物輔助治療。但是必須強調一點,家屬的配合相當重要。我們在歐洲曾經有過一個調查,被母親適當疼愛的孩子,成年後會比被母親忽視的孩子更加自信,同時和配偶、戀人的關係也更加穩定。最有意思的是,免疫力也更強。”

  我:“這麽大差異?”

  他:“是的,不過患者自己也得慢慢調整心態,不能整天在意別人的眼神和態度。自己得學會放開心胸。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記錄資料節選至此,希望這則篇外篇能讓一些朋友對一些專業問題有所了解。

  時間的盡頭——前篇:橘子空間

  某次和一個關係很好的朋友聊天,因為他是駐院精神科醫師,所以我說起了那位能看到“絕對四維生物”的少年,他聽了後覺得很有意思,但同時也告訴我,他們院一個患者,簡直就是仙。那患者是個老頭,當時60多歲,在他們院已經十幾年了,大家都管他叫“鎮院之寶”。這麽說不光是他的想法很有趣,更多的是他會“傳染”。

  最初這個老頭是跟好幾個人一個病房,裏麵大家各自有各自的問題:有整天在床上劃船的(還一個幫忙掛帆拋錨的),有埋頭寫小說的(在沒有紙筆的情況下),還有喜歡半夜站在窗前等外星人老鄉接自己走的(七年了,外星老鄉也沒來),有見誰都匯報自己工作的:“無妨,待我斬了華雄再來此飲酒不遲!”

  那種環境下,老頭沒事就拉著其他患者聊天,花了半年多時間,居然讓各種病症的人統一了——都和自己一樣的口徑。大家經常聚在一起激烈地討論問題——不是那種各說各的,而是真的討論一些問題,但是很少有醫生護士能聽明白他們在說什麽。

  跟他聊過的其中少量患者很快出院了,這很讓人想不透。那些出院的人偶爾會回來看他,並且對老頭很恭敬,還叫老師。不過有一些病情加重了,院方換了幾次房都一樣。後來醫院受不了了,經過家屬同意,讓老頭住單間。開始家屬還常來看,可一來就被拉住說那些誰也聽不明白的事,逐漸子女來的也少了。好在子女物質條件很不錯,打款準時,平常基本不露麵。照理說那麽喜歡聊天的一個人,自己住幾天就扛不住了,但老頭沒事,一住就是十幾年,有時候一個月不跟人說話都無所謂,也不自己嘀咕,每天樂嗬嗬地吃飯睡覺看報紙,要不就在屋裏溜達溜達。現在的狀況,按照朋友的說法就是:“當我們院是養老院,住得那叫一個滋潤!按時管飯就成,自己收拾病房,自己照顧自己,連藥都停了,很省心。不過每天散步得派人看著,不能讓他跟人聊天,因為他一跟其他患者聊天,沒一會兒就能把對方聊激動了,這個誰也受不了。”

  在朋友的慫恿下,加上我的好奇,那次閑聊的兩周後,我去拜訪了“鎮院之寶”。說實話我很想知道他到底說了些什麽。

  進門後看到窗前站著個老人,中等身材,花白頭發,聽到開門回過頭來,逆光,看不清。

  醫師:“這是我的一個朋友,來看您了。”

  這時候我看清了,一個慈眉善目的方臉老頭。

  他溜達到床邊坐下,很自然地盤著腿。我坐在屋裏唯一的椅子上,頗有論經講道的氣氛。

  朋友說還有事就走了,關門前對我壞笑了一下,我聽見他鎖門的聲音後有點不安地看了一下眼前的老頭。

  他說話慢條斯理的,很舒服,沒壓迫感:“你別怕,我沒暴力傾向,嗬嗬。”

  我:“那倒不至於……聽說您有些想法很奇特。”

  他:“我隻是說了好多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沒什麽奇怪的啊。”

  我:“您很喜歡聊天?”

  他:“嗯,聊天比較有意思,而且很多東西在說出來後自己還能重新消化吸收一下,沒準還能有新的觀點。”

  我覺得這點說得有道理。

  我:“聽說您‘治好’了一些患者?”

  他:“哈哈,我哪兒會治病啊,我隻是帶他們去了另一個世界。你想不想去啊?”

  我盤算著老頭要是目露凶光地撲過來,我就抄起椅子來,還得喊。這會兒得靠自己,跑是沒戲了。

  他大笑:“你別緊張,我不是說那個意思。”

  我:“那您說的另一個世界,是什麽地方?”

  他:“是時間的盡頭。”

  我:“時間的盡頭?時間有盡頭嗎?”當時的我已經具備了一些量子物理學知識了。

  他:“有。”

  我:“在哪兒?”

  他:“在重力扭曲造成的平衡當中。”

  我覺得這就很無聊了,最初我以為是什麽很有趣的東西,但現在貌似是純粹的空扯。

  我:“您說的扭曲是什麽意思?”說話的同時我掏出手機準備發短信給朋友讓他來開門。

  他依舊不慌不忙:“看來你這方麵的知識不多啊,要不我給你講細致點兒?”

  我想了想,攥著手機決定再聽幾分鍾。

  他:“你知道我們生活在扭曲的空間吧?”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沒關係,打個比方說的話會很容易理解。假如多找幾個人,我們一起拿著很大的一張塑料薄膜,每人拉著一個邊,把那張薄膜繃緊……這個可以想象得出嗎?”

  我:“這個沒問題,但是繃緊薄膜幹嗎?”

  他:“我們來假設這個繃緊的薄膜就是宇宙空間好了。這時候你在上麵放一個橘子,薄膜會怎麽樣?”

  我:“薄膜會怎樣?會陷下去一塊吧?”

  他:“對,沒錯,是有了一個弧形凹陷。那個弧形的凹陷,就是扭曲的空間。”

  我:“弧形凹陷就是?我們說的是宇宙啊?空間怎麽會凹陷呢?”

  老頭微笑著不說話。

  我愣了一下,明白了:“呃,不好意思,我忘了,萬有引力。”

  他繼續:“對,是萬有引力。那個橘子造成了空間的扭曲,這時候你用一顆小鋼珠滾過那個橘子凹陷,就會轉著圈滑下去吧?如果你的力度和角度掌握得很好,小鋼珠路過那個橘子造成的弧形時,橘子弧形凹陷和小鋼珠移動向外甩出去的慣性達到了平衡,會怎麽樣?”

  我:“圍著橘子不停地在轉?有那麽巧嗎?”

  他:“當然了,太陽係就是這麽巧,月亮圍著地球轉也是這麽巧的事啊?不對嗎?”

  我:“嗯,是這樣……原來這麽巧……”

  他:“現在明白扭曲空間了?我們生活的環境,就是扭曲的空間,對不對?”

  我不得不承認。

  他:“明白了就好說了。我們這時候再放上去一個很大的鋼珠,是不是會出現一個更深的凹陷?”

  我:“對,你想說那是太陽?”

  他:“不僅僅是太陽,如果那個大鋼珠夠重,會怎麽樣?”

  我:“薄膜會破?是黑洞嗎?”

  他:“沒錯,就是黑洞。這也就是科學界認為的‘黑洞質量夠大,會撕裂空間’。如果薄膜沒破,就會有個很深很深的凹陷,就是蟲洞。”

  我:“原來那就是蟲洞啊……撕裂後……鋼球……呃,我是說黑洞去哪兒了?”

  他:“不知道,也許還在別的什麽地方,也很可能因為撕裂空間時的自我損耗已經被中和了,不一定存在了,但是那個凹陷空間和撕裂空間還會存在一陣子。”

  我:“這個我不明白,先不說它去哪兒了的問題。鋼球都沒有了怎麽還會存在凹陷和撕裂的空間?”

  他笑了:“這就是重力慣性。如果一個星球突然消失了,周圍的扭曲空間還會存在一陣子,不會立刻消失。”

  我:“科學依據呢?”

  他:“土星光環就是啊,雖然原本那顆衛星被土星的重力和自身的運轉慣性撕碎了,但是它殘留的重力場還在,就是這個重力場,造成了土星光環還在軌道上。不過,也許幾億年之後就沒了,也許幾十萬年吧?”

  我:“不確定嗎?”

  他:“不確定,因為發現這種情況還沒多久呢。”

  我:“哦……那您開始說的那個平衡是指這個?”

  他:“不完全是,但是跟這個有關。我們現在多放幾個很大的鋼球,這樣薄膜上就有很多大的凹陷了,這點你是認可的。那麽假如那些凹陷的位置都很好,在薄膜上會達成一個很平衡的區域,在那個區域的物體,受各方麵重力的影響,自己本身無法造成凹陷,但是又達成了平衡,不會滑向任何一個重力凹陷。這個,就是重力扭曲造成的平衡。”

  我努力想象著那個很奇妙的位置。

  他:“如果有一顆行星在那個平衡點的話,那麽受平衡重力影響,那顆行星既不自轉,也不公轉,同時也不會被各種引力場撕碎,就那麽待在那裏。而且它自己的重力場絕大部分已經被周圍的大型重力場吃掉了,那個星球,就是時間的終點。”

  我:“不懂為什麽說這是時間的終點?”

  他:“你不懂沒關係,因為你不是學物理的。要是學物理的不懂,就該回學校再讀幾年了。那是廣義相對論,有時間你看一下就懂了。而且,我為了讓你明白一些,故意沒用‘時空’這個詞,而用了‘空間’。實際上,被扭曲的是時空。”

  我:“嗯……可是,您怎麽知道會有那種地方存在的?就是您那個時間的終點……呃,星球?”

  老頭笑得很自豪:“我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