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曼聯的前鋒們都趕了過來。

  範佩西過來的時候, 兩隊隊醫已經上手在處理傷口, 但這創麵似乎十分棘手。他一眼看去，隻看到讓他一瞬間眼暈的畫麵。

  一大灘血, 幾乎把尤利安的球褲染紅了。

  最為可怕的是，還不斷有汩汩流動的血從某個部位滲出來。

  他幾乎在原地呆立，眼看著幾個隊醫分工合作，有人按住尤利安腿上出血的位置, 有人在傷口上大概兩公分的位置用繃帶紮緊, 處理的手法有些眼熟，範佩西注意到紮緊的部位留了一指的空隙。

  這個出血量，這個急救手法, 尤利安受的什麽傷，不用隊醫說，周圍的人也該有數了。

  這是不知道被什麽尖銳物, 劃破了腿部大動脈。

  身邊的人都在忙活, 隻有尤利安本人好像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他現在似乎有點置身事外, 他感覺不太到疼痛, 就是覺得不斷有熱流從腿上湧出來, 體外好像是熱的, 體內好像還挺涼快？

  明明剛剛還在高速運動, 卻沒感覺到多少身體的熱量。

  尤利安有點遲鈍地眨眼, 抬頭, 不太真切地看了看周圍那些急切的表情, 都是他的熟人。

  他看見了胖頭魚，就和最熟的人可憐兮兮地打招呼：“隊長，我有點冷。”

  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表情，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身邊人似乎遭遇了什麽晴天霹靂，都要被他蒼白的臉和有出氣沒進氣的聲音嚇死了。

  範佩西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直接搶過隊醫遞過來的外套，給尤利安囫圇個包了起來，就露出個腦袋，然後抱進懷裏，握著他的手，試圖傳遞熱量。

  與之同時，他的心在不斷下沉，眼前大片的紅色刺得他眼睛發酸，可這一回，哪怕雙眼酸脹得有什麽東西就要從裏麵流出來，他也強撐著沒有閉眼。

  這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後悔。

  尤利安：……？？？

  這架勢，怎麽感覺大哥好像命不久矣了？

  馬爾基西奧還在不停地安慰他，不知道的還以為受傷的是他自己：“沒事的尤尼，去一趟醫院就沒事了。你放心去，比賽別管了。”

  尤利安：“……”

  被表哥這麽一說，覺得好像更沒譜了怎麽破。

  場外的急救車已經被叫好了，尤利安感覺有人在移動自己，要把自己移上擔架。

  他還想自力更生表示一波自己好像沒那麽嚴重，結果就感覺頭頂有什麽水滴滴下來了。

  他拿自己剛剛按過傷口還血糊糊的手，往額頭上抹了一把，還以為是下雨，沒意識到自己把腦門上蹭了半臉血。

  看著更嚇人了，至少肯定嚇哭了一幫人。

  “……沒那麽誇張吧？哎，有人能幫我和老板說一聲，讓他找人把我放在更衣室裏的一個包拿過來嗎？……我沒事，真不用去醫院，我還能繼續的……唔唔唔！”

  範佩西按住他的嘴，不容置疑：“你必須去。”

  然後也不要隊醫過來抬這邊，直接給人搬上擔架。

  “……”

  尤利安一臉懵逼，其實真不要那麽麻煩，他可以給自己紮幾針止血，比送醫院快多了！

  他還想爭取一波，回頭就看見他剛剛靠著的人在掉眼淚。

  ……臥槽，梅蘇特怎麽又哭了？

  大哥感到棘手的問題又來了！

  好像還不止梅蘇特，不少20出頭的阿森納小夥子都好像被嚇到了，不少人快哭出來，有幾個蹲在旁邊捂著臉，仿佛沒了主心骨似的。

  “等等！”尤利安掙紮著，感覺今天怕是非被駕去醫院不可了，“袖標袖標！幫我摘一下！”

  隊醫急瘋了，血還沒止住呢，不趕緊送醫院一會小命都要不保：“那些事情別管了，請配合我們！”

  祖宗！你的關注點能不能放在自己身上？再晚一點別說腿了，你命都要交到上帝手上！

  “好吧，”尤利安瞅了瞅自己那能讓暈血症患者瞬間原地去世的腿，忽然感慨，“這得多少張姨媽巾才吸得完？”

  “……”打了個哭嗝的厄齊爾：“……你不要說話了！省點力氣！”

  身為病患卻被一群人凶了的小嘰居表示，大哥委屈。

  聽說女孩子一個月也會流那麽多血？她們那麽辛苦都還活著呢，大哥一個男人難道還能有事？

  然而他的抗議不在其他人的受理範圍內，尤利安試圖找主裁說道說道，卻隻能被隊醫抬著離開，還收獲了裁判團隊憐憫不忍的注目禮。

  尤利安現在有點生無可戀。

  完了，大哥又要上頭條了。

  還是以這種不那麽光榮的形式。

  可不可以不要拍臉，太損帥比形象了……

  然後他看見了，臉上帶著他從來沒見過的表情的阿森納主帥。

  尤利安想安慰一下溫格，卻一下子被抬走了。

  老爺子追著擔架走了幾步，卻最終停下，隻是目送著愛徒被帶向場外。

  尤利安隱約還聽到狗的嗚咽聲。

  他扭頭，看見了叼著個什麽東西跑過來的土豆。

  土豆一路跟著他的擔架跑，一副忠心護主的樣子又給這讓人窒息的一幕增添了幾分悲涼。

  ——這是狗主人要不行了？狗狗有靈，所以來送主人最後一程？！

  而真相隻有當事人知道。

  “乖孩子。”尤利安努力伸手揉了把狗，接過土豆嘴裏叼著的小包。

  裏麵放著他的自救工具，也不知道土豆是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跑到更衣室裏給他找到並且叼出來的。

  他拿了包就想打開，結果直接被隊醫沒收。

  隊醫大叔一臉沉重地又拆了一卷繃帶：“我們可以帶著狗一起去醫院，你別亂動了，省省力氣，別擔心，你會沒事的。”

  一臉血而不自知的尤利安：“……”

  之前球迷和媒體還在著急想要了解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等尤利安被抬出來的一瞬間，他們是真的嚇到。

  一些阿森納球迷當場就哭出來了。

  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他們的寶貝球員滿頭滿臉滿身是血？

  他怎麽了？誰能告訴他們？！

  上帝保佑，他一定沒有事情的對不對？

  然而就尤利安那一副血人的樣子，他們自己都欺騙不了自己！

  無心看比賽，他們不停地刷新著推特，希望能第一時間獲得哪怕一點最新消息。

  曼聯球員一臉愧疚加崩潰，他們是不是把老板的兒子給廢了？！

  這比賽踢不下去了！

  他們下意識去看VIP包廂的方向，發現那裏早空了，原本遠遠的都能給人壓迫感的身影早就不在那裏。

  這邊接下來的比賽怎麽踢的，一大半人都沒在關注，他們的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麵，人人都把一顆心掛在了被急救送醫的尤利安身上。

  守在球場外的媒體記者跟著載了尤利安的救護車，走了一大半，剩下的還得留守崗位，比如賽後問問曼聯球員把老板兒子踢進醫院的心情。

  救護車在曼徹斯特的馬路上疾馳，屁股後麵跟了一堆媒體車“保駕護航”，場麵一度十分逗比。

  有記者在尤利安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就抓拍到他的模樣——如果不是看他的頭發還有身上球衣的號碼，差點認不出那個竟然是阿森納日天日地的天才門鋒。

  就這出血量，這遍體鱗傷的病危架勢，記者手都在發抖，第一手新聞下一秒就發出去了：

  【尤利安·費力克斯比賽大出血，或生命垂危】

  【尤利安·費力克斯愛犬送別主人】

  【尤利安·費力克斯送醫路上傷重不治身亡】

  新聞出來沒多久，半個地球的球迷震驚了。

  什麽？誰要不行了？你再說一遍？！

  他們隻是錯過了一場阿森納的球而已，誰來告訴他們，他們錯過了什麽驚天大事？！

  別吧？世界人民的開心果不能有事啊！

  ……臥槽，這張照片上傷成這樣的人，真的是尤利安？

  看到消息的無數阿森納球迷差點昏厥，還有行動能力的都開始驅車往曼徹斯特跑。

  一邊動身他們一邊查：尤利安被送往了曼徹斯特的哪家醫院？

  老特拉福德的比賽好不容易熬到終場，連主裁都知道這幫球員無心比賽，像阿森納那個叫沃爾科特的甚至哭著踢完了下半場，於是主裁連補時也沒多給，直接吹結束。

  下了比賽，一些獲得允許的球員直奔尤利安的醫院，被醫院門口的無數記者和得到消息趕來的球迷堵住，不得已隻能走後門。

  隨後，他們在醫院裏見到了自家老板。

  他們顯然提前到了，此刻正背對著眾人站著，雙手隱沒在西裝的袋子裏。挺直的脊背下，是藏不住的低氣壓。

  他們的心當時咯噔就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