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晨，在院裏待了三天的趙東終於出門，他自己開車離開四合院，一個人也沒有帶，沒人知道他去哪，也沒人敢問。

  大約二十分鍾之後，趙東把車停在縣裏一個小區的門口，坐在車裏沒動，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像是等著什麽人。

  又過了五分鍾，一個白領模樣的女人從小區裏麵緩步走了出來，看樣子像是去上班，趙東猶豫了一下，還是按響了車喇叭。

  女人聽見車喇叭的聲音皺了皺眉頭，等看見路旁停著那輛牌照熟悉的黑色轎車時，她身體驟然僵硬，臉上有些喜悅神色，很快又轉變成擔心，踟躇了一會，還是慢慢走了過去。

  趙東見她過來，也跟著打開車門下了車，早早的就換上笑臉，直到女人走到身前他才開口道：“好久不見！”

  女人本來保持著平淡笑意，一聽趙東這話，她眼眶一紅險些哭了出來，急忙把頭扭過一旁，強忍著淚水，似乎不願意趙東看見自己的這幅模樣。

  趙東歎了一口氣，心思複雜，語氣卻平靜道：“那事我聽小三子說了，謝謝你！”

  女人正是陸婉，聽見趙東這話，她神色不甘，視線僵硬的回過頭，再看向趙東的時候心情說不出的煩亂，兩道淚水忍不住的就淌了下來，顫抖著嗓子道：“你今天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說謝謝，對麽？”

  趙東沒有應對這種事情的經驗，被陸婉這麽一問他立馬就沒了主意，往常跟人過招的從容和心思都不見蹤影，憋了好半天才問了一句。“你最近過的怎麽樣？”

  對於趙東這種逃避式的反問，陸婉覺著心酸，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換成一臉讓人看著心酸的牽強笑意。“好，很好！多謝東哥惦記！”

  趙東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他原本是想過來跟陸婉道謝，順便再請她吃個晚飯，可被陸婉這麽一弄，他不知道該怎麽把剩下的話說出口。

  看見趙東不說話，陸婉笑的更加心酸，擦幹淨臉上的淚水，她彎著嘴角笑道：“我要出國了，和黃超，回來我們就結婚！”

  趙東聽見這話心情一陣複雜，有種說不出來的失落，他皺了皺眉頭，想張嘴，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改口道：“祝你們幸福。”

  陸婉深吸了一口氣才平靜下來，重新看了趙東一眼。“謝謝你的祝福，我要上班，先走了！”

  說完這話陸婉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趙東有一瞬間的衝動，伸出手想拉住她，可手剛伸到一半又及時的止住。

  陸婉發現了趙東的舉動，在他抬手的一刹那她有些慌亂，又有些期待，可是看著趙東的手又落下的時候，心情再次變成了濃重的失望和記恨，她往前走了兩步，停下來，回頭的時候又掛上一臉淚水。“趙東，我恨你！”

  說完，陸婉提著包大步跑遠，再也沒有回頭。

  ……

  趙東依靠著車門，在原地好一陣發呆，直到陸婉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他才打算離開。

  剛剛打開車門，一個女人的聲音鑽進了耳朵裏。“你是趙東？”

  趙東皺了皺眉頭，關上車門，回頭的時候看見一個中年女人正向著自己走過來，他神色平靜道：“王阿姨你好，好久不見。”

  中年女人正是陸婉的母親王娟，這還是那次在飯店分別之後的第一次見麵，王娟看見趙東並沒有明顯的神色變化，走到趙東跟前，上前打量了他一眼，一臉厭惡道：“怎麽，放出來了？”

  王娟這話聽著挺刺耳，可是以趙東如今的城府自然不會被她刺激到，點點頭，一臉陳懇道：“嗯，出來了。”

  王娟一聲冷笑，繼續厭惡道：“看來你也不長教訓啊，剛出來就敢來騷擾我女兒？信不信我報警，再讓警察把你抓進去？”

  趙東歎了一口氣，解釋道：“阿姨，您不必擔心什麽，我來找陸婉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來謝謝她，想祝她幸福。”

  王娟得意一笑，臉上有一股子趾高氣昂的味道，一臉得意道：“她當然很幸福！或許她還沒告訴你吧？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們家小婉要出國了。知道去的哪麽？是英國，去英國深造，和她男朋友黃超一起去，回來就會升職，然後結婚。”

  看著王娟臉上那不加掩飾的得意，趙東先是一陣錯愕，不過他很快就明白怎麽回事，在小縣城能夠出國的確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無論是公費出國還是自費出國，都能說明一個人混的很不錯，也難怪王娟會如此的春風得意。

  看見趙東沉默不語，王娟心情更好，看她臉上的神情，像是恨不得給趙東解釋一下什麽叫做出國，什麽是英國。又像是在嘲笑，嘲笑趙東這樣的小農民是一輩子沒有機會出國的。王娟現在更為自己當初將趙東拒之門外這個明智的舉動而洋洋得意，如果不是跟了黃超，她女兒哪有這樣的機會？整個河口，有哪戶人家能把女兒送出國？所以最近幾天在學校裏，王娟恨不得逢人就說，她女兒要出國深造，還是公費，去的英國。感受著周圍同事的豔羨目光，王娟覺著自己倍有麵子，就像是出國的不是她女兒，而是自己。

  看著趙東那一臉沉默的模樣，王娟不介意再打擊一下他的自卑，略帶調侃道：“小趙啊，不是阿姨說你，看你也是一個挺懂事的孩子，以後可得走正路啊！雖然這次公安局沒有把你怎麽樣，可是你要牢記教訓，要好自為之，你要記住，警察是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的！”

  聽王娟這話，好像是替趙東著想，其實卻是諷刺，諷刺他是那個被放過的壞人。

  趙東像是聽不出來其中的暗諷，一臉陳懇道：“謝謝阿姨關心，以後我會注意。”

  王娟愣了一下，沒想到趙東這小子倒是厚臉皮，這麽說還沒有半點反應。

  趙東不想再跟這個女人繼續糾纏，抓住她發愣的空檔，禮貌的告辭道：“阿姨，您先忙，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趙東剛要轉身，王娟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上前道：“趙東，我再告訴你一遍，以後我不希望在我家附近再看見你，也不希望你再來騷擾我女兒！我女兒她現在生活的很好，我不希望你來打擾她，我這麽說你能明白麽？”

  對於王娟的咄咄逼人，趙東心裏有些不悅，但還是沒有表現出來，點了點頭。“明白，我會祝她幸福的。”

  對於趙東這種不反抗的回答，王娟沒有高興，反而覺著他是在變向的宣戰，她語氣不善道：“我告訴你，甭跟我打馬虎眼，我女兒他是不會喜歡你這種人的！你最好想明白這一點！”

  就算是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又何況是趙東，聽著王娟一再咄咄逼人的質問，趙東有些好笑道：“阿姨，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懂？什麽叫做我這種人，我是哪種人？”

  王娟沒察覺出話裏麵的味道，一臉諷刺道：“你是什麽人還用我說？整個河口誰不知道你是什麽人？你是進過看守所的勞改犯，你這種人連進我們家門的資格都沒有！”

  說完這句話，王娟明顯的感覺到空氣中的溫度驟然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