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顧恒暫時安頓下來, 該收拾的收拾好了, 該了解的情況也已經了解清楚, 正想給承恩侯府遞拜貼。

  “少爺，少爺。”

  “大消息。”

  青竹跑得氣喘籲籲。

  顧恒挑眉：“何事？”

  青竹著急道：“曲大人昨天被打了。”

  “什麽？”顧恒難以置信，京城這地界誰那麽大膽敢打承恩侯府的公子, 承恩侯府富貴至極，皇上是個孝順的，對待母家一向寬容，有點像是康熙對待佟佳氏，反正就是寵著寵著捧著, 有錯也慣著。

  青竹連忙道：“聽說是老夫人打的。”

  顧恒：“......”

  原來我親娘打兒子。

  青竹道：“事情已經傳遍了, 曲大人流了很多血，聽說已經昏迷不醒, 昨晚上連夜請太醫，承恩侯府鬧翻天了。”

  顧恒蹙眉：“可有打聽清楚原因？”

  青竹歎氣：“還不是曲少爺鬧的, 這次曲大人回京，原是想準備兒子的婚事，誰知曲少爺看中表妹吵著鬧著要退婚，曲大人一時氣不過，狠狠打了他一頓，老婦人心疼孫子, 情急之下一時失手不小心傷到曲大人。”

  顧恒心中一緊：“老師可有妨礙？”

  青竹搖頭：“承恩侯府及時封鎖消息, 現在也不知是什麽情況, 昨天若非事情鬧得大就連太醫都驚動了, 這些家醜也不會傳得京城到處都是。”

  顧恒深深歎氣，這還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他想去探望老師，但是......

  老師剛剛打了兒子，他怕自己去了火上澆油，顧恒很明白這些大人物的心理，老師放著兒子不疼疼弟子，換了誰都會覺得不舒服，不過，老師的那個兒子......

  回想起承恩侯府的情況，顧恒心裏非常理解為什麽老師不喜歡提起家人。

  承恩侯府有兩房，一門雙爵，曲泓闊屬於二房，他是二房嫡幼子。

  人都說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可是到了曲泓闊這裏卻不同，曲二夫人膝下三子，長子深得父親看重，曲二夫人插不上話，次子從小主意大，肯定不聽娘的擺布，剩下這個三兒子，當初他確實是老夫人的命根子，或者說，直到現在他也是老夫人的命根子，然而，命根子跟娘家比起來，娘家立馬占了上風。

  承恩侯府有太後依靠，曲二夫人的娘家卻已經敗落，她想幫襯娘家，可是，朝堂上麵的事丈夫從來不聽婦人之言，於是她便想方設法讓兒子娶了娘家侄女。

  曲泓闊是個孝順的，當時沒有多想，婚後也曾甜蜜過一段時間，隻可惜好景不長。

  自從妻子懷孕後，性格就變得張揚起來。

  生下一對雙胞胎，曲泓闊來不及歡喜，兩個孩子就讓親娘抱去教養。

  當然，如果僅僅隻是這樣也沒什麽。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和妻子三觀不合，性格不合，意見不合，妻子總喜歡爭強好勝，仗著母親撐腰常常想壓嫂子一頭，就連兩個孩子也讓她給教壞了。

  女兒心胸狹窄驕縱任性。

  兒子簡直就是一個蠢貨。

  曲泓闊曾經想把孩子的性子掰正，然而，他才剛剛有行動，親娘立馬就會心疼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妻子也會開始哭哭啼啼，仿佛他是一個不可饒恕的大惡人，這樣的情況下他根本沒法管教孩子。

  反正隻要他和妻子吵架，親娘肯定護著妻子。

  隻要他想管教孩子，親娘也會從中阻攔。

  後來......

  後來曲鴻闊幹脆就不管了。

  隨便她們想怎樣。

  幸好他心性闊達想得開，要不然，夾在兩個女人中間，這樣憋屈的日子簡直能把人逼瘋。

  他現在的這份隨性瀟灑，其實有大原因都是被人逼出來的，要不然，他能怎麽辦，總不能真把時間浪費在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放下了，他也就不在意了。

  更何況，他也沒資格去怪誰。

  麵對兩位兄長的歉意，曲鴻闊唯有苦笑，兄長不想應付親娘於是把麻煩甩給他，雖然有些不地道，但是，若非他自己心軟答應了娘，其實，他完全可以不娶表妹，隻要爹這邊做出決定，娘的話根本不管用。

  說到底還是他當年太年輕，一直都是母親最寵愛的兒子，從來都沒有想過，母親為了娘家會把兒子拋之腦後。

  一次錯誤的選擇，險些害了他一輩子。

  路是自己選的，曲鴻闊認了。

  說實話，麵對這樣的家裏人，顧恒都為老師頭痛。

  聽說三年前，曲泓闊因為兒子的婚事曾和親娘大吵一架，沒想到，這才過去三年而已，當初他們求來的婚事，現在又想變卦。

  顧恒想了想，吩咐小廝送去拜貼，反正他又不和後院聯係，總不能因為心裏的顧忌就連老師都不去探望。

  當天下午，王管家就給了回話，讓他別擔心隻管去。

  隔日，顧恒帶上禮物，登門拜訪。

  因為早就打過招呼的緣故，下人直接把他帶去曲鴻闊的院子。

  顧恒很明顯的發現，曲鴻闊住在前院，寧願在前院養傷，他也不願回房和夫人同居。

  “顧公子。”丫鬟福身行禮。

  顧恒擔心道：“老師可好？”

  “老爺沒事，剛還惦念你呢。”

  顧恒放心下來，他就知道外麵的傳言不可信。

  “你是七叔的弟子？”屋裏跑出一個小男孩，一臉好奇的打量他。

  顧恒稍一思索：“你是九少爺。”

  男孩驚訝：“你怎麽知道？”

  顧恒輕笑：“老師說他有個侄兒，從小就聰明伶俐，活潑可愛，長得俊俏絕倫，我想肯定就是你了。”

  男孩臉蛋兒紅了，飛快的跑進屋裏。

  顧恒緊隨其後，看見屋裏的情況，瞳孔微微一縮：“老師？”

  曲鴻闊的頭上包著紗布，上麵還有鮮血滲出，不過......

  顧恒仔細聞了聞，滿懷狐疑的瞅過去，他沒有聞到人血的味道。

  “哈哈，我就知道瞞不過你。”曲鴻闊大笑起來。

  小男孩睜大眼睛，七叔在說什麽。

  顧恒有些驚訝，老師這樣風光霽月的一個人，居然還弄苦肉計。

  曲鴻闊輕歎一聲，所以說他不想回京，他若不受一點傷，怎麽去皇上麵前請罪，當年兒子的婚事也是母親求來的，太傅家裏不答應，母親還去了宮裏請求皇後娘娘賜婚，現在……

  其實退婚也好，免得禍害人家閨女。

  曲浩揚若非是他親生兒子，曲鴻闊現在都想幸災樂禍，當年母親給兒子求親家裏樂見其成，如今好可算是好了，憑白得罪了太傅大人，父親恐怕怎麽也不會想到，兒子被母親教的如此無知，從來分不清是非好壞。

  現在想後悔，晚了。

  不過，兒子始終是他的，曲鴻闊看不了父親的笑話，甚至他還必須去給兒子擦屁股，真真是前世欠下的債。

  生下這樣一個孩子，不如沒有。

  顧恒了然的笑笑，沒有繼續問下去，他怕壞了老師的計劃。

  曲鴻闊心中讚歎，這個弟子心思實在通透，他兒子要是有弟子一半聰明，哪怕一事無成，曲鴻闊也可以放心，至少不用擔心兒子讓人給賣了。

  曲鴻闊從來沒有如此厭惡過舅舅家。

  從前教出一個鄒靈禍害自己，如今還想來禍害他兒子。

  顧恒道：“師弟呢？”

  老師身受‘重傷’師弟怎麽沒有在床前伺候。

  男孩興高采烈：“五哥屁股痛，下不了床，七叔好厲害。”

  顧恒輕笑，戲謔道：“師弟挨打你很高興？”

  男孩連忙捂住嘴巴，靈活的眼珠滴溜溜亂轉。

  曲鴻闊笑了起來：“別怕，那小子欠揍，七叔不怪你。”

  男孩立刻活朋亂跳：“七叔，你真好。”

  曲鴻闊道：“以後他若再犯錯，七叔照樣收拾他。”

  顧恒挑眉，老師下定決心教兒子了？

  不怕親娘又來鬧？

  曲鴻闊道：“你和我兒一般大，若有空閑多帶帶他，這孩子被他祖母養歪了，你讓他多吃幾次虧，往後......”

  如果可以後悔，他保準不會生下這兒子，但是，孩子都已經長大，現在後悔也沒用，攤上這樣一個坑爹的貨，他能有什麽辦法。

  就算他想置之不理，孩子也是他的血脈，闖了禍依然要他收拾爛攤子。

  不，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女兒的性子也是......

  曲鴻闊的表情一言難盡。

  承恩侯府現在可以兜得住，但是將來呢，一朝天子一朝臣，將來新帝登基，他實在不想再為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勞心勞力。

  至於女兒的問題，嫁出去禍害別人吧。

  還有母親那邊......

  曲鴻闊冷笑，母親生了三子二女，她在家裏地位穩固，父親就算不喜母親幫襯娘家，看在孩子的麵子上，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這個兒子就是父親交給母親的補償，因此，母親才會那樣疼他。

  後來才會仗著母子間的情份逼迫他。

  父親從來不管這些小事，寧願當個睜眼瞎，現在看他怎麽瞎。

  他那兒子就連太傅都不放在眼裏，曲鴻闊隻想問問父親，他有沒有這種膽量，這一回有了父親放話，無論他怎樣教導兒子，母親不敢再插手。

  並且，趁著承恩侯府現在勢大，曲泓闊還想把弟子捧上去，他家這種糟心的情況，雞蛋絕對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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