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

  鄭國華早早就來招待所等候。

  顧恒心中好笑, 挑選了幾樣禮物準備登門拜訪。

  鄭國華皺眉, 嚴肅道：“顧愛華同誌, 請你端正思想，快把禮物放回去，我們要堅定跟從黨的方針, 不送禮，不收禮, 不拿老百姓一分一文。”

  顧恒笑了笑：“國華呀, 你看你太正經了不是，我倆都是好朋友了，第一次上門拜訪伯父伯母，怎麽能兩手空空，你放心，都是我從鄉下帶來的山貨，不花錢, 不會讓你家為難。”

  有木耳，有黃花，還有醃肉，都是他讓楊大娘幫忙弄的專門用來送禮，這個年代很多東西有錢都買不到, 他想在申市多待一段時間, 必須找關係請人幫忙開證明, 解放軍同誌真好人, 直接把他帶來軍區大院。

  鄭國華還想拒絕。

  顧恒笑眯眯道：“我要是不帶禮物, 哪好意思去你家吃飯。”

  鄭國華瞪眼，心裏越發覺得顧恒狡猾，不收禮，他就不上門，這怎麽成，他還想讓父親幫忙掌掌眼。

  “真是山貨。”

  “嗯！”

  顧恒點頭，心裏可樂的不行，解放軍同誌真好玩，他有一種欺負人的感覺。

  顧雲開眨巴的眼睛，又跟爸爸學了一招。

  顧恒先前還疑惑兒子跟誰學的套近乎，實際上他從沒想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兒子全是跟他學的，言傳身教啊！

  鄭國華走在前麵帶路。

  顧恒提著禮物上門，看著周圍的環境，他發現自己似乎傍上金大腿了，軍區大院的房子也是按照軍銜分配，顧爸爸的職位一定很高，兩層樓的小別墅，不是一般人能住的起。

  “呀，你就是小顧吧，來就來了幹嘛還帶東西，這......國華你也真是的。”

  “阿姨，您放心，都是不花錢的山貨。”

  鄭媽媽鬆了口氣，笑道：“你這孩子，真是太客氣了，這就是你兒子吧，真可愛，國華......”

  鄭國華連忙道：“媽，快讓我們進屋。”

  鄭媽媽懊惱：“瞧我，小顧你們快來屋裏坐，你和國華關係好，沒事兒也多勸勸他，這麽大的人了，趕緊找個對象結婚。”

  顧恒低頭悶笑，解放軍同誌也被逼婚啊。

  鄭國華惱羞不已，他覺得自己丟人了，心裏隱隱有點後悔，不該請敵人奸細上門，他媽要是被人騙了，後悔都來不及。

  鄭國華從來都不敢小看敵國特務套交情的本事，劉嫂子就是一個例子。

  顧雲開禮貌道：“奶奶好。”

  鄭媽媽笑眯了眼，她這個歲數的老人，最喜歡的就是孩子，誰讓她兒子不爭氣呢，二十多歲的人了，還不帶個媳婦回來。

  “你叫雲開對吧，來，奶奶給你拿吃的。”

  鄭媽媽叫來警衛員，先把顧恒帶的禮物拿走，然後又回屋端了一個果盤出來，裏麵放了一些糖果，瓜子，花生，還有水果。

  顧雲開看向爸爸。

  顧恒輕輕點頭。

  顧雲開笑眯眯道：“謝謝奶奶。”

  顧媽媽心裏暗讚，這小孩的教養真好，看見吃的不像別的農村人一樣眼饞，斯文有禮根本不像鄉下人，甚至許多城裏的孩子都比不上。

  鄭國華目光隱晦的看向樓上。

  看吧，他就說了這對父子有問題，身為一個鄉下孩子，看見糖果居然還能忍住沒有動手搶，簡直不可思議。

  顧恒不動如山，進門他就發現有人在暗中打量他。

  “首長，你看。”警衛員急匆匆的匯報。

  鄭建黨緊緊皺眉，他以為顧愛華帶的真是山貨，沒想到居然還有鹿肉，這可是好東西，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鄭建黨坐不住了。

  “爸！”

  “老鄭，你快來，這是國華的朋友和兒子，你看看咱們國華，朋友的孩子都這麽大了，他還不結婚。”

  鄭國華苦著臉：“媽！”

  鄭媽媽瞪眼：“別叫我媽，你啥時候帶個媳婦回來，實在不行，我給你介紹，上次劉嫂子說的姑娘就不錯。”

  鄭國華道：“媽，還有外人在呢，你先別說了。”

  顧恒連忙起身：“伯父好。”

  顧雲開道：“爺爺好。”

  鄭建黨很有威嚴，目光深沉似海，毫不留情的斥責道：“東西你全帶回去，我們家不收禮。”

  鄭媽媽心中一驚，懊悔自己不該大意。

  鄭國華一愣，顧愛華難道騙他。

  顧恒笑道：“伯父，你誤會了，這些東西真沒花錢，全是我從山裏弄來的，我的身手還不錯，國華應該都告訴你了。”

  鄭國華木著臉：“.....”有種被人拆穿的羞恥感，不過，無論顧愛華怎樣說，他都不會打消懷疑。

  鄭建黨麵色一緩：“你會打獵？”

  顧恒道：“我們村的青年男人大部分都會打獵。”

  “才不是。”顧雲開一臉炫耀。

  鄭國華目光一緊。

  顧雲開驕傲道：“他們都沒我爸爸厲害，我爸爸可能幹了，他會製作陷阱，還會製作弓箭，每次進山都好厲害，別人找不到獵物，爸爸肯定能找到，我爸爸......”

  顧雲開一邊誇張的比劃，一邊讚揚爸爸的豐功偉績，在他心目中爸爸就是最厲害的人，有一次碰見野豬，爸爸把他放在樹上，然後跟野豬單打獨鬥，沒多久就把野豬殺死了。

  鄭建黨聽得津津有味：“你爸爸教你打獵？”

  顧雲開點著小腦袋，開心道：“我會布置小陷阱，還抓過三隻野雞。”

  “真能幹。”

  顧雲開眉開眼笑。

  鄭國華冷不丁的問道：“你兒子教養很好。”

  顧恒笑道：“他媽是知青。”

  好吧，所有值得懷疑的地方全部有了答案。

  人家身手好警覺性高，那是因為人家會打獵，孩子有禮貌，吃東西不爭不搶不貪婪也不嘴饞，那是因為人家有個當知青的媽。

  鄭建黨瞪了兒子一眼，就他成天胡思亂想，抓過幾次敵國特務，看誰都像特務，其實，顧恒身上還有一些疑點，但是，鄭建黨相信自己的眼睛，麵前這個男人看見他毫無畏懼，目光坦坦蕩蕩帶著幾分善意，還有幾分看笑話的意思，他兒子這回恐怕要踢到鐵板。

  確定顧恒沒危險，鄭建黨笑了起來，很樂意等著看笑話，他兒子自從長大就不聽話，確實應該吃吃虧了。

  當然，該查的地方還是要查，既然有疑點，他們就必須追查清楚，這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旁人負責。

  鄭建黨笑道：“小顧啊，你這禮物送的，讓我很為難啊！”

  顧恒毫不在意道：“為難啥，改天有空了，我再獵隻新鮮的，伯父，您就別客氣了，山裏這些玩意兒算不得什麽。”

  “行，今天讓你嚐嚐你嬸子的手藝。”

  顧恒心中一喜，稱呼升級了，連忙笑道：“那我可有口福了。”

  中午的時候，鄭嘉華放學回來。

  鄭媽媽端上飯菜。

  鄭建黨拿出收藏的好酒。

  一餐飯吃的賓主盡歡，鄭建黨哪怕是領導平時也很少吃到野味。

  鄭嘉華已經一口一個顧哥開始叫了：“顧哥，你下次要是打獵，帶我也長長見識。”

  顧恒驚訝，他自己就是軍人家庭，平時不打獵嗎？

  鄭嘉華不滿道：“他們都沒空。”

  也就這兩年日子好過一點，前兩年他們家根本吃不上肉，指望他爸，他爸就是一個老頑固，說什麽公家的東西不能碰。

  反正別人家要是打獵，他爸不會多說什麽，換了他們自己家，他爸就說要以身作則，當然，這話他肯定不能跟外人抱怨。

  鄭嘉華心裏鬱悶。

  鄭建黨怒道：“你給我好好上學。”

  鄭嘉華撇嘴：“高中課本我看完了，現在我就兩條路，要麽下鄉，要麽進部隊，爸，媽，我知道你們擔心我，但是......”

  “咳咳！”顧恒幹咳了兩聲，別人的家事他還是不知道的好。

  鄭嘉華閉嘴了，高中學不到什麽知識，他原本今年就想提前畢業，爸媽非得讓他把高中上完，他覺得很沒意思。

  顧恒轉移話題道：“我對申市不熟，你知道在哪兒打獵嗎，到時候我們一起，國華，你去不去。”

  鄭國華還沒有說話。

  顧雲開就嚷嚷道：“我去，我去！”

  “哈哈！”

  屋裏氣氛放鬆下來。

  鄭媽媽樂嗬嗬道：“這可不行，你現在還小，你們要是去打獵，孩子就交給我照看，放心，奶奶疼你。”

  顧雲開著急道：“我很能幹，我會爬樹，爸爸......”

  顧恒捏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你就是個小拖油瓶，乖乖聽話，申市不是後山，你去不安全，我們進山打獵，你就陪著爺爺奶奶。”

  要不然，鄭家人恐怕不會放心。

  顧雲開噘著小嘴不高興。

  鄭國華也不高興，心緒有些複雜，他總覺得事情不簡單，每次他心裏懷疑什麽，顧愛華很快就能打消他顧慮。

  弟弟不懂事，鄭家不會讓弟弟隨意跟人單獨出門，更別提這人還疑似敵國奸細。

  但是，人家剛剛答應出門打獵，轉頭立刻拉上他一起，還把兒子留在鄭家當人質，這樣一來，他們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

  越是這樣，鄭國華心裏想的越多。

  太多巧合隻會讓他更加懷疑。

  實在是顧恒太配合了。

  鄭建黨忍不住笑了，樂嗬嗬的看著自家兒子糾結，他兒子眼神確實好，顧愛華恐怕是個人精變的。

  這樣的人，他曾經也遇到過，兒子還是太年輕了。

  顧恒心裏自有打算，今天初次登門，除了閑聊一些家常話，偶爾出言試探兩句，別的他什麽都沒提，鄭家不是簡單的人家，解放軍同誌太警惕，他想和鄭家搞好關係，隻能從鄭嘉華著手。

  否則，等他身上的嫌疑沒了，關係肯定也就斷了，多一條人脈多一條路，顧恒又豈會放過這個機會，出門打獵而已，既不費事還能賺錢，一舉數得他又何樂而不為。

  他還想賺錢買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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