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市政府辦公室。

  徐衡從懷裏抽出一份文件給辦公桌後的人遞了過去，站直身公事公辦的開口：“市長，這是下個月去黨校學習的人員名單，您看一下，有什麽問題我再修改。”

  “嗯。”從文件中抬眸，慕亦塵抬手把他遞來的文件接了過來，隨手翻開，仔細掃了眼上頭的名單，似乎有些異樣，抬眸看著向對麵的徐衡，“怎麽沒有你的名字？”

  “這次去學習的都是年輕幹部，我上次已經去過延安黨校學習，這次……”

  “在我眼裏，你也還是年輕幹部，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我的意思不是你不夠優秀，而是我希望你以後越來越好。”

  低下頭，他拿過一旁的筆，在名單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名字，淡淡抬眸，平靜的臉上隱約多了幾分認真：“這次去的是中央黨校，是個很好的機會，我也會隨同一起過去，我去了你這個秘書不去，像話麽？”

  “是……我知道了！我會把握這個機會的！”對於慕亦塵的重視，徐衡心懷感激，雖然他比他年長，可他卻打心底的佩服這個卓絕的男人，他出色的領導能力，確實能讓一眾下屬無條件服從。

  “嗯。有件事先跟你說一下，我太太懷孕了，等孩子出世以後，很多問題需要考慮，也有很多東西需要我選擇和放棄，到那時候，我不一定還會留在A市。”

  “慕太太懷孕了？嗬……恭喜市長了！”這對慕亦塵來說無異於是個好消息，這一路他看著他過來，從他們相遇到結成夫妻，確實不容易。

  隻不過，隨之而來的很多問題，確實需要考慮，夫妻倆分居兩地，再加上一個孩子，恐怕到時候A市的市長就要換人了。

  “謝謝！”孩子的到來，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似乎比以往溫柔了許多，嚴肅之中沁著幾分柔光的神情，幾乎能感染到周圍的人。

  頓了頓，他合上手裏的文件交給他，清雅的俊臉上，神情有些凝重又有些無奈，“在這裏，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完，就這麽離開，放棄我多年的努力，不僅是對我這份工作的不負責，也是對所有市民的不負責。”

  其實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想過，知道自己即將當爸爸的時候，他想到的一些列問題裏，隻有這一個讓他分外為難。

  不是他舍不得是市長的位子，更不是他眷戀權勢，而是他在這裏，真的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完，以前他沒有能力去做的事，如今他有能力了，卻又不給他多一點的時間。

  “有時候，很多事情不能兩全，市長您也不用在自責，順其自然吧！說不定到那個時候，會有新的轉機。”似乎不曾看到他為什麽事情頭疼過，徐衡斟酌著字眼勸慰著。

  這麽多年，不管是在市區規劃的案子上，還是在礦區事故上，抑或是火災水災現場，他都不能看到過他為什麽事為難，這個男人從來都能把運籌帷幄發揮到極致，也從不曾讓他們失望，當選為A市最年輕的市長，也一直都是眾望所歸。

  如今為了兼顧家庭和事業如此為難，想必他比誰都愛惜眼前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嗯，等那一天到了再說吧！”拿下鼻梁上的眼鏡，他揉了揉眼眶，“去學習的人員安排好了到時候提前通知他們，把工作安排好，別處什麽亂子。”

  “好，我知道了！”收好文件後，他把懷裏另外幾份文件遞了過去，“這是省裏審批下來的文件，您看看，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去忙了！”

  “嗯。”點點頭，慕亦塵戴回眼鏡，繼續批閱著桌子上的文件，執筆的時候似是想到了什麽，拿過桌子上的手機調出號碼撥了過去。

  撥打的號碼是客廳裏的座機，電話那一頭的人好一會兒才接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小阿姨的聲音：“小少？”

  “是我，三嬸，念念呢？在家麽？”打從她懷孕以後，他便再三明令禁止遠離手機，打回家的電話若非是夫妻間說私房話，他打的都是家裏的座機。

  “哦，小夫人剛剛和夫人出去了，小少你有什麽事的話，打夫人的手機吧！”

  “好，我等會再打過去。念念今天早餐午餐都吃了什麽？！還吐得很厲害嗎？”

  “嗯，小夫人害喜得厲害，早餐隻喝了點粥，午餐吐得厲害，沒怎麽吃，夫人擔心小夫人有事，剛剛帶著小夫人去看醫生了。”

  “嗯，家裏多準備點她喜歡吃的水果，營養師允許她吃的那些糕點也給她準備著，別讓她餓著了，她有低血糖，不經餓的。”

  “好的，我會吩咐廚房準備。小少不用太擔心，小夫人應該沒什麽問題的。”

  “嗯，家裏要多辛苦三嬸你了！”

  “小少客氣了！這是我應該的。”

  掛了電話，慕亦塵盯著手機看了幾秒，有些擔憂的從座椅上站起身，轉身走到落地窗旁，轉撥給慕太後。

  若不是隔著這麽遠，他現在恐怕早就跑回家去了，每天聽著傭人報告她的狀況，不聽還好，越聽越擔心，問她她還傻傻的笑著騙他說沒事，心疼得讓他不知道說什麽好。

  電話剛一接通，他便迫不及待的開口，涼薄的語氣裏難掩焦急：“媽，念念怎麽樣了？三嬸說你們去醫院了？”

  “還知道心疼老婆呢！你要是真心疼她，就考慮媽說的話，不要不當一回事兒。”電話那頭傳來慕太後淡淡的聲音，明知道他急的不行，還故意調侃。

  “媽……這事您給我一點時間，您兒子我不是普通的公司小職員，是一市市長，我離職或是遠調都很容易牽一發而動全身，我必須要把事情都處理好了才能回去。”

  他又何嚐不想回去，何嚐不想陪在她身邊，他答應過她不管發生什麽事都和她一起共同麵對的。可是，他是市長，他一走，副市長代理市長的職務，那麽他這五年來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我沒讓你現在就回來，至少你現在也該考慮這個問題了，我知道這事念念對著你說不出口，那就由我來說，你自己好好考慮吧！”

  “念念她……您跟她說過這事了？”這幾天跟她打電話，她並沒有提到這個問題，想必她是了解他的，知道他現在走不開，也沒有拿這事來為難他。

  她的體貼，更是讓他覺得難受。

  “你說呢？打從她懷孕開始，這個問題你們夫妻倆就該好好想想，雖然還有時間，可你也得給她一個交代，不是嗎？媽知道念念倔強，嘴上說沒關係，可你也要照顧一下孕婦的情緒，她處處為你想，你也要為她考慮，知道嗎？”

  “我知道了。明天我請假回來，這事回來再說吧！”電話裏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再者，他現在比較關心的是他的慕太太是否有事，“念念呢？她怎麽樣了？”

  “你媳婦沒事，剛剛檢查過了，體質原因導致害喜比普通人厲害，我會想辦法給她補補，不用太擔心。”電話那頭，慕太後頓了頓，“她出來了，你跟她說吧！”

  從慕太後手裏接過電話，蘇念卿輕靠在牆邊，掃了眼上頭的來電顯示，柔柔的朝慕太後笑了笑，隨手接了起來：“老公？”

  “老婆……”電話那頭，慕亦塵的聲音微微有些急促，“你沒事吧？醫生怎麽說？”

  “我沒事，醫生說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這是正常反應，我隻是比別人稍微嚴重了點，你別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微微眯著眼，她看向空蕩蕩的走道，隨口扯開話題：“你現在不是在上班嗎？怎麽有時間跟我講電話？”

  “想你了。”三個字，足夠道盡他這些天的思念和念想。

  並不是沒有分開過這麽長的時間，而是他對她的擔憂，讓時間變得愈發悠長難熬，曾經覺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話太過誇張，如今深有體會才明白，確實如此。

  “是嗎？”轉過頭，她下意識的看了眼一旁識趣的走開的慕太後，壓低了聲音轉過身去：“我也想你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明知道後天就是星期六了，可她卻覺得，沒有他在的日子，有些度日如年。

  再加上孕吐厲害，折騰得她連想撒撒嬌的對象都沒有，好幾次趴在水槽邊，吐得眼淚都溢出來了，手腳無力的想要伸手去依靠他，抬頭的時候看到慕太後擔憂的神情，她的心都是疼的。

  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愈發覺得孤獨，可她不敢跟他說，更不敢任性，她很清楚，自己懷孕意味著要讓他在事業和家庭裏做出選擇，那兒有向凱和他的夢想，她狠不下心來讓他放棄。

  許是因為真的愛了，才能這樣不計較，才能這樣隱忍和寬容，把他的幸福當成自己的幸福，以他的快樂為快樂。

  “我明天回來，你乖乖的在家等我，知道嗎？”

  “明天不是星期五嗎？你還要上班呢！”數著時間過日子，她現在對時間分外敏感。

  “我不放心你，請假一天回來，反正明天也沒什麽事，我可以提前回來。乖一點，等我回來。”

  “好，我等你回來。”掛了電話，她抬眸看向從辦公室出來的慕太後，扯開笑臉把手機遞了過去。

  慕太後看著她那故作堅強的模樣，搖搖頭歎了口氣，也沒多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