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否幸福，他又怎麽會看不出來？！

  他隻是不甘心，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的想要一個答案，一個他自己一直都不願意承認的答案。

  似乎是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她眨了眨眼轉過頭，瞥了眼對麵一身落寞的男人，安靜的看了好一會兒，似是想到了，輕笑了聲，“你會這麽問，是對我有所愧疚麽？”

  這話成功的讓楚斯寒抬起頭來，看向她的眸光多了幾分訝異和深沉，其實他自己也沒有想過是否對她有所愧疚，隻是過去的那些事，讓他隱隱覺得有些對不起她。

  即便是這樣，他也還是拉不下臉來道歉，往事如煙，他並不確定自己的歉意是否多餘。

  “其實，我能得到幸福，這不是你最希望的事麽？以後我不會打擾到你和蘇恩萱，也不會妨礙到你們的幸福，一舉兩得的事不是嗎？如今如你所願了，你也該高興了。”

  高興嗎？這個問題，他也曾問過自己，可是看到他們那樣幸福，他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尤其他在蘇恩萱身上找不到當年的感覺到時候，才愈發覺得，自己這五年的時間，已經把注意力和所有的期待都轉移到了另一個女人身上，那樣的習慣，五年裏養成的習慣，改變的不僅僅是那顆心，更多是他從年少到現在五年的一場美夢。

  “如果我說，我並不高興呢？”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曾經猜想的不一樣，也恰恰是這突如其來的改變，顛覆了他所有的生活。

  他開始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麽，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麽，也漸漸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眨了眨眼，她怔怔的看了他幾秒，繼而輕笑了聲，仿佛並不在意，“你不高興，那就不是我的事了，對你，我自認已經是仁至義盡，不覺有虧欠你什麽。或許我該謝謝你，感謝你的放手，成全了我和慕亦塵現在的幸福。”

  曾經那般的恨，如今這般的雲淡風輕，如若隔世闌珊。

  輕扯了扯嘴角，她緩緩站起身，轉身正準備往外走的時候，手腕倏地被人扣住，向前傾的身子徒然頓住，微微擰眉，她麵無表情的看向前方璀璨的燈火，淡漠的開口：“放手！”

  “念念……”坐著的身影隨之站起身，倏地向前攔在她麵前，修長的手臂隨之扣上了她的雙肩，倨傲的俊臉上掠過一絲疼痛，“我後悔了！”

  “所以呢？”聽到這話，她冷冷的抬眸，昏黃的燈光下，涼薄的眸光隱約沁著幾分寒意。

  對上她那沒有任何波動的貓眼兒，他突然覺得慌了，急急的再說了一句：“我是真的後悔了！”

  “你覺得，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冷冷掰開他的手，她稍稍往後退了步，離開被他包圍的陌生氣息裏，那樣陌生的氣息，總讓她覺得不安。

  “是我錯了……”

  “嗬……”冷笑兩聲，她戲謔的扯了扯嘴角，“當初是你先放手，甚至恨不得置我於死地，在遊泳池裏，你讓我去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的所作所為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你現在跟我說你後悔了，你以為就這麽幾個字，就能挽回一切嗎？”

  “是我錯了，對不起……念念，對不起……”

  “……”那樣一聲疼痛的輕喚和道歉，狠狠得抽疼了她的心。

  這個曾經她愛了五年的男人，她所有的青春和美好的回憶全都在他一個人身上，當他絕情的把她拋棄在世界另一端的時候，她是真的恨上了。

  也曾想過，某一天他後悔了自己會有什麽樣的心境，可是如今，當他真的這般低聲下氣的和她說對不起，真的後悔的時候，她卻已然不再期待，甚至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時過境遷，一切都改變了，他的懺悔和歉意，真的太遲。

  “你的對不起，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一如當初慕亦塵說的，最沒資格說對不起的人就是他。

  所有的東西，當不再被人期待的時候，便沒有任何意義。

  她的答案，幾乎是在瞬間割破了他所有的驕傲，疼痛和苦澀漸次蔓延，可是他是真的覺得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別開頭，她沒再多說什麽，轉身欲走，卻被他倏地伸手緊緊抱住，還沒等她回神，鐵臂一般的雙手已經扣在了她的腰上，急切的嗓音帶著幾分焦躁和迫切，“你就這麽恨我嗎？連道歉的機會都不給我？！”

  “楚斯寒，你放手！”偏過手，她毫不客氣的去掰他禁錮在腰上的大手，鼻息間盡是那陌生的氣息，曾經她渴望的懷抱，如今卻成了她避之而不及的領域。

  “再不放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隱隱有窒息的感覺傳來，掰不開他的手又掙脫不開，她隻能偏過頭張口就朝他裸露的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下去！

  刺痛傳來，楚斯寒深吸了口氣，卻沒有因此而鬆開手，他怕他一鬆手，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無所有的感覺，他沒有勇氣去承受。

  警告無效，她咬咬牙，倏地伸手抓住他的衣領，屈起膝蓋狠狠的朝他的某個重點部位頂撞了上去——

  悶痛傳來，楚斯寒這才不情願的鬆開手，逮著機會，她後退了幾步，一臉警惕的瞪著他。

  擰著眉，楚斯寒撐著一旁的柱子躬著身子艱難站著，看向她的眸光沒有怒意，反倒是暗沉脆弱得讓人心疼。

  一口氣湧上來，伴隨著一陣陣的惡心感，她突然轉身，扶著欄杆昏天暗地的吐了起來！

  “念念……”顧不上疼痛，楚斯寒忙走上前去扶著她，剛一碰到她的手，卻被她冷冷的甩開，懸空的手就這樣僵在了空中。

  “對不起，我……”看著她痛苦的嘔吐著，他不死心的伸手去扶，卻被她再度甩開，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她抽著紙巾擦了擦嘴，一臉厭惡。

  隻是這一眼，卻讓他的心徒然涼了半截。

  “楚斯寒，請你記清楚，我現在是你的長輩，是慕太太，是你名義上的舅媽，你這麽做把慕亦塵置於何地？不要再有下一次，否則我不會再看在楚媽媽的麵子上對你手下留情！”

  輕哼了聲，她冷然轉眸，剛抬腳邁出亭子，轉身的時候一眼便看到站在小道上那抹清冷的身影。

  昏黃的燈光下，慕亦塵就那樣站著，暗沉的眸光落在他們身上，雖然隔著幾步的距離，可她還是清晰的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抹冷意。

  她不確定剛剛那一幕他看到了，隻是下意識的覺得有些尷尬，畢竟慕亦塵對楚斯寒還是還是有幾分芥蒂，這會兒讓他撞上這樣的場景，難免會多想。

  可不管怎麽樣，她還是相信，他會聽她解釋，會相信她，清者自清，在他麵前她並不需要躲躲閃閃。

  深吸了口氣，她挺直了脊梁朝她走去，柔柔的開口輕喚了聲：“老公。”

  “嗯。”緩緩收回視線，慕亦塵淡淡的應了聲，抬眸對上楚斯寒那訝異的眼神，隻是淡淡一眼，卻暗含警告和慍怒。

  倘若他不出來，是不是就錯過這出好戲了？！

  在這之前，對於楚斯寒所說的後悔，他是相信的，但是相信的同時卻也隱隱有些擔憂，因為他並不清楚他的慕太太心裏是怎麽想的，在愛情裏總會有很多的變數，即便他有足夠的自信，可卻也還是和普通人一樣，會擔憂，會嫉妒，也會吃醋。

  就在剛剛，當他看到他的慕太太毫不猶豫的還擊時，他才隱隱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答案。

  “怎麽出來了，跟他們聊完了嗎？”頓住腳步，她微眯著眼朝他淺淺的笑著，絲毫沒有因為剛剛的事感到有什麽不自在。

  “我不放心你，所以出來看看。”說著，他把手裏的披肩披到她肩上，“夜裏風涼，別感冒了，姐不是說了嗎？孕婦最忌感冒了，你可別忘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得多注意點！”

  “嗯，知道了！我們回去吧！”裹緊手臂上的披肩，淡淡的暖意傳來，其中還夾著身旁人的體溫，讓原本就涼了的心再度溫暖了起來。

  摟著她轉身，慕亦塵看了眼亭子裏的男人，似乎覺得連說話都覺得多餘，淡漠的轉身離開。

  昏黃的路燈下，兩道身影彼此依偎著，別人的甜蜜，即便隻是平淡的一幕，也足夠刺傷某人的眼。

  沁涼的夜裏，安靜的小道上傳來慕亦塵淡淡的嗓音，“夫人，我怎麽覺得你換了個鞋子，愈發顯得嬌小迷人了？”

  “……”摟著他的腰，蘇念卿轉頭瞪了他一眼，有些不滿：“慕市長，你是在暗示我矮麽？”

  “沒有，隻是覺得現在的你，更有慕太太的樣子。”嬌柔得讓人心生憐愛，穿著平底鞋的她還沒到他肩上，縮在她懷裏的時候總讓他有種怕把她捏碎了的感覺，抱著她的時候都不敢太用力。

  “是嗎？難道我以前沒有慕太太的樣子麽？”

  “以前也有，不過現在的慕太太，我更喜歡。”輕笑了聲，他偏頭在她臉頰上親了親，一臉滿足。

  “慕市長，剛剛的事，你不需要慕太太解釋一下麽？”

  “因為你是慕太太，所以為夫相信你，可以不用解釋。”頓了頓，他半笑著偏頭看著她，似是想到了什麽，擰著眉頓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