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上下來，坐在客廳裏的蘇南風聽到腳步聲，猛地抬起頭來，緊張的站起身看向樓梯口，額頭上還殘留著些微血漬，剛剛蔣雅琴那一杯子砸過來，恰好砸在了他的額頭上，猩紅的血緩慢的流到眼角，那個時候，他隻感到疼，渾身都在疼。

  可那樣的疼，還是疼不過蘇念卿那涼薄的一眼帶來的疼痛。

  隻是一眼，他仿佛看到了當年宋雨情那絕望的眼神，曾經，他的所作所為讓他們之間終成陌路，而如今，他的那些不堪的過去，也將讓她恨上他一輩子。

  走到樓下，蘇念卿瞥了眼朝這邊走來的蘇南風，狼狽而頹廢，原本意氣風發的臉上，此刻已然布滿了死灰一般的陰霾，看向她的時候，眼神帶著愧意和閃躲。

  冷然別開頭，她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淡淡開口：“我們走吧！”

  今天回來本是想和爺爺一起吃頓飯好好聚聚的，卻沒想到中途上演了這麽一出“好戲”，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弄得她現在一刻都不想呆在這個地方，恨不得早點離開。

  點點頭，慕亦塵摟著她往外走，臨走的時候轉頭瞥了眼蘇南風欲言又止的模樣，微微沉了沉眼，最終什麽也沒說。

  “念念……”他們剛轉身，身後的蘇南風突然開口，急急的輕喚了聲，嘶啞的嗓音聽起來仿佛蒼老了許多。

  走到門口的身影徒然一頓，蘇念卿抬眸看向院子裏明媚的陽光，那般刺眼，也隻是頓了幾秒，沒等身後的人開口便頭也不回的離開，留給身後的一道落寞的身影。

  張了張嘴，蘇南風最終什麽也沒說，顫抖著苦笑了聲，眼角禁不住一陣灼熱，終究還是痛了，也錯了。

  一錯二十幾年，是他錯了……

  雨情，雨情，是我錯了，真的錯了。

  可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時至今日，再不會有人給他懺悔的機會，也再不會有人原諒他，曾經那般自私的渴求著一切，而如今他什麽都有了，可在同時，卻也失去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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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邊用了餐回到西山壹號院，兩人剛進客廳，從樓上下來的慕太後見著他們，微微有些訝異，“怎麽這麽早回來了？”她還以為他們會吃過晚餐才回來，沒想到今天這麽早。

  “念念有點不舒服，所以我帶她早點回來休息。”摟著懷裏的人兒，慕亦塵淡淡的開口解釋。

  “是不是中暑了？”慕太後擔憂的看向臉色不佳的蘇念卿，柔聲問。

  “媽，我沒事，您別擔心。”牽強的扯了個笑臉，蘇念卿抬眸看向擔憂的婆婆，收斂起自己臉上的情緒。

  “沒事就好！天氣這麽熱，我讓小阿姨煮點綠豆蓮子羹，等會你們都下來喝一點。”

  “好的！”點點頭，蘇念卿看向慕亦塵，再看看慕太後，“那我先上去休息了，媽，午安！”

  目送她上樓，慕亦塵轉頭看向慕太後，俊臉上的神情有些凝重，猶豫了下，他才緩緩開口：“媽，我有話跟您說。”

  慕太後看了看他，點點頭，“到書房來吧！”

  安靜的書房裏，慕太後遞了杯白開水給他，轉身坐入一旁的沙發椅，“想跟媽媽說什麽？是不是你已經考慮好生孩子的事了？”

  這事她反複跟蘇念卿提過，每次那孩子都是把慕亦塵拉出來當擋箭牌，他們一星期隻回來一次，這些事電話裏又不好說，既然今天有時間，她索性就問個明白。

  “關於這事，還是晚些時候再說吧，我和念念最近都比較忙，而且，蘇家最近事兒多，不是好時候。再者就是我今天要跟您說的事，希望您有個心理準備。”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沉默了下，慕亦塵斟酌著開口：“我們今天回蘇家，恰好碰上了林委員長，他跟大家說起了二十幾年前的往事……”

  把上午發生的事大概的跟慕太後敘述了遍，慕亦塵抬眸看著她，微微有些緊張，他回來就跟她談這事，就是不想瞞著她。

  不管她當初是因為蘇行風的關係才同意他們結婚，還是真的被念念折服，在這事上，他都需要跟她解釋，以免將來她若是知道了，怨怪他們瞞著她，到時候遷怒於念念，就是他的不是了。

  “怎麽會這樣？！”聽完他的講述，慕太後一臉震驚的看著他，“這……這怎麽可能啊？！蘇南風承認了？”

  點點頭，慕亦塵鎮定的看著她，“確實是這樣沒錯，他本人也承認了，再加上DNA檢測報告，應該不會有錯。”

  擰著眉，慕太後靜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想著什麽，好一會兒才回神過來，抬眸看向麵前的兒子，臉色有些嚴肅，“老七，你回來就找我談這事，你是想知道媽媽在這件事裏是什麽態度，對嗎？”

  結了婚還知道顧及她的感受，她這個兒子倒是沒白養！

  隻不過，他這個兒子的心思，比她想象得還要縝密深沉，都不知道到底是像誰，有時候她甚至看不明白他的心思。

  對上她嚴肅的目光，慕亦塵也不否認，點了點頭，“媽的眼睛還是這麽厲害，我就知道沒什麽瞞得過您！”

  “少給我戴高帽，你盤算著的恐怕不僅僅是想知道我是什麽態度，更想護著你的慕太太吧？就你那點兒心思，你若不是故意讓我看出來，沒人能猜得透你在想什麽！”

  丈夫護著妻子天經地義，他比她想象得更疼惜蘇念卿，在這事上出麵護著自然是應該，隻是每每都殺她一個措手不及，讓她這個當媽的在兒子麵前沒什麽威懾力，想想就覺得不是滋味。

  可是能怪誰？兒子太聰明，她這個當媽的應該驕傲才是。

  “所以，在這件事上，我並不想瞞著媽，不管媽您的態度是什麽，念念都是我唯一的妻子，您也是我唯一的母親，我不會因為他是誰的女兒而離開她，希望媽能明白。”

  聽著他這麽說，慕太後倒是笑了笑，“在你看來，媽是這麽不明事理的人嗎？還是你一直以為，媽媽當初同意你們結婚是因為念念的父親？”

  若然不是，他今天恐怕不會一回家來就跟她提這事了！

  似是被說中了心事，慕亦塵沉默著沒開口回話。

  “媽沒這麽世俗，當初反對你們結婚，不過是我有些事想不明白固執了點而已，若不是你的慕太太感動了我，你以為我能同意這門親事？”

  輕笑了聲，慕太後有些無奈看著他，“媽做這一切都是希望你能幸福，既然她是你選擇的人，而你也非她不可，我若是在反對下去，恐怕咱們母子就翻臉成仇了。媽媽是個商人，懂得權衡利弊，又怎麽會做虧本生意？”

  “謝謝媽！”明白過來她的意思，慕亦塵感激的揚唇一笑，俊雅的臉上多了幾分隻有在母親麵前才會外露的孩子氣，“希望這件事不會影響到你和念念的相處，不然的話，您兒子我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夾在老婆和老媽中間，既是丈夫又是兒子，兩頭為難，兩邊都得罪不起，夾心餅幹的日子，可不是誰都能挨得過去的。

  “媽沒這麽小心眼。”微微歎了口氣，慕太後抬眸看著他，“你們小倆口能好好過日子就好了，平常你們也不在我身邊，隔著這麽遠，我就是想念叨都念叨不了。所以，你們倆還是趕緊給我生個孫子，別等我老了抱不動了，連個念想都沒有！”

  話題又被繞了回來，慕亦塵突然想起那天蘇念卿打電話給他跟他抱怨慕太後拉著她說話的事，似乎可以想象她低著頭乖順又無奈的樣子，跟慕太後那隻貓兒比起來，不知道哪個更可愛？

  “等這段時間過去了，念念心情好一點了，我會考慮的。”站起身，他禮貌的點點頭，“我先回房休息了，媽，午安！”

  “好！”擺擺手，慕太後應了聲，他剛轉身，她似是想到了什麽，突然開口喚住他，“老七。”

  “生父不如養父大。”沙發上，慕太後淡淡的提醒道。

  “是，我知道了！”背對著慕太後，慕亦塵點點頭，轉身出門。

  在念念心裏，或許也是如此，生父不如養父大，在她心中，蘇行風這個養父對她所付出的愛，遠勝於蘇南風這個生父的自私。

  回到房裏，慕亦塵看著坐在飄窗上翻看日記小本的身影，放輕了腳步走過去，拿過一旁的遙控器把房裏的冷氣調高。

  聽到聲音，蘇念卿抬起頭來看著他，朝他招了招手，“老公，你過來看看，我也有全家福呢！”

  “嗯？什麽全家福？”走上前，他坐到一邊，摟著蹭到他身邊來的嬌軀，抬手拿過她遞來的小照片，照片是暗黃色的，右下角還有時間，照片上，一男一女，男的手裏還抱著個小奶娃，一家三口幸福甜蜜的看著鏡頭。

  “你看，這個是我媽媽，這個是我父親，這個是我，怎麽樣，我小時候很像肉丸子吧？”